如果非要說沈放舟和陳漫云這對半路同桌有什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他們的家里同樣沒人，如果這也勉強能算相似之處的話。

        開學以后，沈放舟就搬到沈南城在淮大附中附近的房產，房間是冷淡的黑白灰配色，談不上什么裝修風格，更像是便捷酒店。

        沈放舟身上沾了燒烤味，他覺得味道有些難聞，洗了澡以后才坐在書桌前開始寫作業。

        沈放舟寫作業的順序一直是先寫數學，再寫物理化學生物。

        至于語文和英語，沈放舟向來不喜歡寫，有時間了偶爾會寫，沒時間了甚至都可以在語文英語課上補覺。

        不過今天特殊，早上剛惹惱了老徐，為著老徐的身體健康著想，沈放舟還是把英語閱讀攤開，右手拿著筆勾畫著寫。

        沈放舟心不在焉，單詞dear愣是被他看成了bear，搞得他反應了半天也沒看懂。

        在寫英語作業的這一個小時里，沈放舟看了十二次手機，陳漫云的微信名片被他打開了快三十次。她微信名太獨特，白馬會所svip陳小姐，虧她想得出來，沈放舟手指隨意地在手機屏幕上敲打等待。

        結果還沒顯示好友通過驗證。

        可能是wifi壞了，沈放舟下滑了操作界面，在自己5g全覆蓋的家里連上了流量。

        哦豁，還沒消息。

        也可能是他微信壞了，他就知道姓馬的不好好做軟件。

        怎么檢測一下手機呢？

        沈放舟攤在座位上吐了一口氣，站起來推開書桌前的窗戶，他抬頭看暗色的天，月亮懸在天空皎潔明亮，夏末的晚風涼爽又溫柔。

        沈放舟感受完晚風，接著坐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操作熟練地刪掉了王川的微信并且重新申請好友。

        你已添加對方為好友的字樣出現在對話框上方，沈·普信哥·放舟遭遇了人生大滑坡。

        【王川：】

        【王川：你號被盜了？】

        【fz：手滑】

        打完字就隨手把手機扔到一邊。

        直到寫完英語作業沈放舟都沒搞明白為什么陳漫云不加他微信，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因為那句“不談戀愛沒微信”。

        沈放舟閉眼回想了一下，人家小姑娘禮貌地問一句能麻煩幫忙撿一下硬幣嗎？他來一句自戀的“不談戀愛沒微信”。

        沈放舟的指節敲到桌面上，沉默了幾秒鐘就笑出來。

        好像確實，挺普信的。

        //

        陳漫云第二天起來穿衣服的時候狠狠夸贊了一下淮大附中的校服，盛華的校服是白襯衫加校服裙，容易臟不說，上個體育課還要先換一身運動服。

        淮大附中的則是經典藍白配色，偏運動的款式，堪稱全地圖校服。

        陳漫云覺得只要她不怕臟，這身校服甚至可以穿到她當打工人的那一天。

        “云云，學校的飯吃得慣嗎，要不要我給你做個便當帶過去。”從廚房里傳來秦姨收拾的聲音。

        “不用，秦姨，我吃得慣。”陳漫云坐在餐桌上吃三明治，抬頭看了一眼時鐘，著急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扭過頭朝廚房那邊說話：“秦姨，我先走，時間來不及了。”

        說完就把三明治叼在嘴里往門外走。

        陳漫云離開有一會兒，秦姨掃完地以后又從廚房里走出來邊哼小曲兒邊收拾餐桌。

        她幾乎算是看著陳漫云長大，她就是個普通的打掃阿姨，搞不懂云珊說的什么在盛華認識的人對陳漫云未來有好處，只是明顯感覺到陳漫云到了新學校積極一些了，沒以前在盛華那么情緒低落，她覺得這個學轉得對。

        //

        陳漫云去了學校還不算遲，同學們正稀稀落落地往教室走，教室里和昨天一樣熱鬧，陳漫云隨便觀察，前幾排的有人在背單詞，李冉在默寫古文，還有一個長得賊壯實的大哥低著頭不知道在認真鼓搗什么。

        陳漫云看到這這一幕才覺得昨天徐平峰說的“我們班可是很愛學習的”這句話還有幾分可信度。

        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附近，王川在拼命地抄作業，王川的同桌甚至還沒來，她自己同桌沈放舟在座位上趴著酣睡。

        陳漫云：“……”

        她現在心里就一個疑問，就是沈放舟的睡眠質量怎么能這么好，好到陳漫云懷疑他晚上通宵打了兩份工，幾乎不睡覺的程度。

        陳漫云的座位在里面靠窗的位置，這意味著如果陳漫云想要進去，就必須得叫醒通宵打工的沈放舟同學，陳漫云身子前傾，先把書包放到自己桌子上，下一秒就決定叫醒沈放舟。

        王川手里還在忙活物理作業，無意間抬頭，看到陳漫云以后眼睛一亮，嘴里嚷著：“花花妹妹，救命，我抄不完了。”邊說著邊把兩張物理卷子塞到陳漫云手里，一張是別人已經寫好了，一張是王川自己的。

        “花花妹妹，能幫我抄一張嗎？”王川卑微地哀求陳漫云，鄭萍是他們的物理老師，布置物理卷子以張為計數單位，時不時還能喜提力學大禮包，做摩擦力做到爽。

        以至于王川現在還在補暑假的物理卷子。

        陳漫云站著，沒接卷子，笑吟吟地看著王川：“可以啊，不過你以后只能叫我名字，不許叫我花花妹妹。”

        王川心里想著我不是那種為了一點利益就出賣靈魂的人，下一秒嘴上就殷勤地回答：“好的沒問題，陳漫云同學。”

        絲滑得不得了。

        陳漫云這才接過來，把卷子略微折了兩下，依舊拿在手里，王川似乎也看到沈放舟還睡得正香，想意識到什么一樣，指著旁邊蔣大南的座位：“欸，要不你先坐這兒吧，大南估計還得一會兒才來。”

        沈放舟的起床氣可不小，王川怕沈放舟誤傷陳漫云。

        陳漫云和王川的同桌還沒說過幾句話，覺得不經過人家允許坐人家座位挺沒禮貌的，再者，她明明自己有座位。

        陳漫云抬眼，觀察了半天沈放舟，少年趴著，白凈的額頭露在外面，睫毛的地方投下去一小片陰翳，看著挺乖，讓人不忍心吵醒他。

        不好意思，她忍心。

        陳漫云冷笑了一聲，伸出手，食指的指節在桌子上有節奏地敲擊。

        這么早就起床不是沈放舟暑假的作息習慣，沈放舟被敲醒的時候暴躁陰郁寫在臉上，不滿地睜開眼睛。

        抬頭卻看見穿著藍白校服的陳漫云，里面校服短袖的紐扣扣到最上面，在清晨陽光里被照到朦朧的臉。

        怔了幾秒，沉默著沒說話。

        倒是陳漫云把人叫醒以后自己先慫了，聲音輕到像氣音，用手指著自己的座位，跟坐在座位上勉強睜開眼的沈放舟申請：“同桌，我想進去。”

        沈放舟看樣子是還沒睡醒，沉默地陰著臉，晃晃悠悠地站起來。

        電光火石之間，陳漫云覺得這架勢有點不妙，哦豁，拽哥這是要動手嗎？

        王川也是這么想的，沈放舟平常不惹事，但絕不意味著他是什么溫良好學生，有那么一瞬間，王川很擔心新同學陳漫云來的第二天就被打。

        王川屏息凝神在心里做了半天思想斗爭，卻發現沈放舟迷迷糊糊站起來，只是為了走到座位過道里，還順手把椅子推進去來方便陳漫云往進走。

        動作甚至可以算得上乖巧。

        陳漫云本能感覺到氣氛的奇怪，但又說不出來哪里奇怪。

        她笑了一下，說道：“謝謝”

        沈放舟眉眼低斂著，“嗯”了一聲。

        目睹全程的王川：

        等等，大佬，你現在為什么變這么和善這么好說話了？

        王川突然回想起高一時候他碰巧吵醒沈放舟，這位哥當時臉色黑得像能直接蘸著寫毛筆字。

        王川愣了半天，這是區別對待吧，絕對是。

        折騰了半天，陳漫云終于順利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隨手抄起一支圓珠筆，說實話，她一開始確實是準備幫王川抄完的。

        但是，不知道王川借的是誰的卷子，字體難以辨認到可以去研究甲骨文的程度，陳漫云實在看不懂，然后拿著卷子轉頭問王川：“王……”

        王川還在埋頭抄作業，但顯然也知道自己拿著的卷子的書法水平，頭都沒抬地回道：“沒事，看不清的隨便幫我寫一個就算了。”

        鄭萍估計都沒時間檢查。

        陳漫云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轉回去，把那張寫滿的墊在底下，自己拿著筆演算。

        淮大附中和盛華的卷子都是獨自命題，盛華的命題很巧妙，但陳漫云覺得其實淮大附中的力學題邏輯思維更好一些。

        思路通了題就好做，陳漫云對卷子上的內容并不生疏，很快地演算，寫完以后把卷子交給王川，看了一眼表，大概是三十分鐘。

        王川滿臉感激地接過，隨手塞進自己亂糟糟的卷子里，然后嘆了口氣對陳漫云說：“花…陳漫云同學，你一看就是不經常抄作業吧，這抄的的速度還有待提高啊。”

        五分鐘就能抄完一張卷子的王川以一種過來人的口氣對陳漫云說。

        陳漫云笑了笑，沒接話，接著提醒王川：“馬上就上早讀了，你還是趕快交給課代表去吧。”

        早讀是英語，大家以各種奇怪的腔調念英語，還有人藝高人膽大地在里面摸魚。

        沈放舟被陳漫云敲醒以后就一直沒睡，隨便翻著看英語單詞，他真不懂為什么這本厚厚的3500單詞書，第一個詞就是abandon（放棄）。

        陳漫云在旁邊認認真真背單詞，少女聲音清甜，發音也沒有奇怪的腔調，沈放舟看了一眼陳漫云就收回視線，他剛剛看到陳漫云寫物理卷子了。

        如果能保證正確率的話，那她的速度太快了。

        沈放舟勾唇，是真覺得他這個新同桌身上都是謎團，長得好看，但是一股“頹廢少女”的氣質，喜歡抽中華（存疑），還寫物理賊快。

        不過當下之急不是這個，沈放舟拿手敲了敲桌子，得到陳漫云注視后準備和她解釋那句“不談戀愛沒微信”。

        還沒等沈放舟開口，陳漫云就先很懂地點頭，對著沈放舟說：“我懂的。”

        沈放舟可太欣慰了，問：“你真的懂？”

        那他是不是可以加上她微信了。

        陳漫云稍微用力地點了點頭。

        她昨天收到來自【fz】的好幾條好友申請，一開始還以為自己手機壞了，后來發現很明顯是沈放舟的微信，總之她沒通過就是了。

        陳漫云沒懂沈放舟這一波操作的用意，想了半天覺得這是普信哥對她的試探吧？

        一定是。

        陳漫云笑了聲，持續輸出：“您每天要拒絕一百個女孩子的微信吧，真辛苦。”

        堪稱陰陽怪氣大師。

        沈放舟語塞。

        王川聽見以后笑得直捶桌子。

        “哈哈哈我覺得好好笑啊哈哈哈”，看到沈放舟陰沉的臉色才頓住，又問了句，“哈哈你覺得呢沈哥？”

        沈放舟冷笑一聲：“我覺得你是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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