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天，趙毅杰說要好好慶祝一下，有點儀式感，三個人在學校附近的一家燒烤店吃飯。這么說吧，學校附近一家店但凡能開的時間久點的，幾乎沒有不好吃的。

        東西好吃，價格實惠，在王川心里這家燒烤店已經可以載入淮大附中美食圖鑒了。

        趙毅杰點了餐坐下以后嘴巴就沒停過，像個機關槍一樣吐槽他新分到那個班，他在文科班，大神多，文章寫得那叫一個行云流水，妙筆生花；奇葩更多，有人直接帶了個修理箱來學校，箱子里鉗子錘子斧子一應俱全，就差直接在班里做手工了。

        他們點的燒烤，烈火里烹烤出來的味道，油溫還在，偶爾滋滋地作響。

        “不是我說，我真服我們那個班主任，開口閉口都是你們高一學過吧，我高一要是好好聽課我至于學文嘛。”

        沈放舟沒搭趙毅杰的話茬，眼神看了一會兒王川，突然把手里的燒烤簽放下。

        “推給我。”沈放舟朝王川做口型，他說的是陳漫云的微信號。

        “不給。”王川笑嘻嘻地拒絕，他難得見沈放舟吃癟。

        趙毅杰兀自吐槽了好一會兒，發現另外兩個人都沒搭理他，郁悶地咬了一口烤面筋，悲哀地發現他聽不懂王川和沈放舟兩個人間的加密通話了。

        這個快樂的小團體再沒有他的位置了嗎？情感大師說得對，三個人的友情果然是最艱難的。

        “王川，把陳漫云微信推給我。”沈放舟把啤酒放下，淡黃色的液體在玻璃杯里搖晃，直接開口和王川索要。

        王川表情浮夸地反問：“花花妹妹沒有給你微信呀。”

        “同桌一場，小伙竟然沒有新同學微信。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親愛的觀眾朋友們，讓我們一起來看今天的走近科學節目特輯之《無法擁有的微信》”

        王川嘴上皮了好一會兒，覺得鬧夠了，才把陳漫云的名片推給沈放舟。

        沈放舟很放松地靠在椅子靠背上，垂著眼借著昏黃的燈光看手機屏幕。

        陳漫云的微信頭像是湛藍色的天空，畫面里有不多不少的白色云朵，沈放舟雙指操作拉著放大看，才發現云的邊緣有個飛機的蹤影，小小的扎進一片白里，幾乎看不見。

        沈放舟手指又輕點了一下屏幕，就看到陳漫云的微信名。

        她的微信名叫，白馬會所svip陳小姐。

        沈放舟看見就笑了，舔了舔嘴唇，覺得這名字像陳漫云的風格。

        奇奇怪怪里還有點可愛，像狐貍的幼崽。

        王川:“沈哥，你笑得有點……”

        沈放舟抬頭，問:“嗯”

        王川大膽開麥:“你笑得好像覬覦小姑娘的變態啊。”

        得到沈放舟的死亡凝視后立刻閉麥。

        王川認識沈放舟快兩年，還從來沒見過沈放舟對一個小姑娘有這么大的興趣。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一直在旁邊豎著耳朵的趙毅杰這下徹底沒聽懂了，什么小姑娘，什么花花妹妹，沈哥什么時候成了變態？

        那他和王川豈不是很危險？

        趙毅杰強行加入群聊，準備挽救這段殘破不堪的友誼，像個憨憨一樣轉頭準備問沈放舟，沈放舟很懶散地靠著椅子坐著，臉上寒意挺明顯的。

        趙毅杰的嘴張了又張，慫了，沒發出任何聲音。

        沒膽子問沈放舟，趙毅杰拿手繞到后面，圈著王川的頭，繞到脖子旁撓癢癢。

        王川猝不及防被偷襲，氣憤地罵道：“你有沒有出息，干嘛偷襲我”，過了沒幾秒種就硬氣不下去了，忍不住求饒：“哈哈哈別撓了好癢啊。”“我說，我說，你先放開我。”

        趙毅杰才放開他，兩個人在旁邊湊著耳朵說悄悄話。

        王川講得極其激動，趙毅杰就在旁白配合地做出夸張的表情。

        王川：“那是前幾天，我和沈哥在中環廣場便利店那塊兒……”

        趙毅杰：“哇——”

        沈放舟懶得理幼稚的兩個人，正好東西喝完了，他起身去拿了一罐可樂。

        剛從冷柜里拿出的可樂還是冒著涼氣的，鋁制的易拉罐表面有水霧，煙火熱鬧里仿佛可以聽見里面的液體涌動，沈放舟隨意地透過燒烤店不算干凈的玻璃看外面，視野里很快捕捉到陳漫云。

        很久以后沈放舟都說不清，他為什么總是能在一片混亂里第一時間找到陳漫云。

        周圍陸續亮起燈光，陳漫云的身形掩在夜色里，纖細勻稱，白皙的脖頸是像天鵝的弧度。

        沈放舟隔著玻璃看了她好一會兒，又耷拉著眼看了一眼手邊的可樂，隨即很輕地笑了一下。

        趙毅杰順利從王川那兒補完全部劇情，心滿意足地湊到沈放舟旁邊，又順著沈放舟的目光發現了馬路邊的陳漫云。

        很久以后趙毅杰都覺得淮大附中沒有比陳漫云更特別的了，有她漂亮的沒她性子傲，比她傲的又沒她物理好，比她物理好的……不好意思，趙毅杰沒見過比她物理好的。

        這些都是后話，此刻的趙毅杰只覺得這姑娘可真他么好看。

        趙毅杰突然福至心靈，回頭問王川：“川兒，這是不是就是你說那個，沈哥的漂亮同桌？”。

        王川反應慢了好幾拍，瞇著眼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才接話：“對啊。”

        他嗦了一口羊肉串，聽出趙毅杰語氣里的懷疑，懟回去：“這難道還不算漂亮？”，接著又朝著沈放舟方向問，“不信你問沈哥，花花妹妹難道不漂亮？”

        沈放舟沒說話，握著那罐可樂，半闔著眼看趙毅杰。

        在王川和沈放舟的注視下，趙毅杰咽了口口水，驕傲地和王川爭論：“要不說你沒文化，就會用個漂亮，沒學過仙女這個詞嗎？”

        王川：？？？

        難道仙女就比漂亮更有文化嗎？

        依他看是半斤八兩。

        趙毅杰則驕傲地想自己果然有學文的天賦，眼睛都快看直了才收回目光，并且無師自通學會了“花花妹妹”這個稱呼，和王川繼續打聽。

        “花花妹妹幾歲了？之前是哪個學校的？”趙毅杰喝了一口啤酒，急不可耐地問王川：“老天，這可太漂亮了，川兒，能不能介紹我和花花妹妹認識一下。”

        王川還在遲疑，趙毅杰想了想就拋出誘惑：“這樣吧，你把她微信給我，我給你點一個月的那個什么砍一刀。”

        反正趙毅杰是不能理解王川，照理說王川家境富裕，買幾千的籃球鞋眼都不眨，但是偏偏每天沉迷于那個砍一刀，砍到一件九塊九的短袖比買到限量版球鞋還高興。

        他不理解，尤其是自從王川發現給好友發鏈接可以讓好友幫忙砍一刀以后，愈發不可收拾，沈放舟和趙毅杰幾乎每天都要收到十幾條“在嗎？幫我砍一刀”的鏈接。

        王川動心了，正準備開口答應。

        沈放舟卻突然挺直脊背坐起來，隨手拿了干凈的金屬制的鐵簽子，上半身向前傾，拿簽子尖部去敲趙毅杰裝著啤酒的玻璃杯。

        兩者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黃澄澄的液體在里面晃蕩。

        ？？？

        這是干嗎？

        趙毅杰和王川同時看向沈放舟，眼神疑惑，沈放舟還在沒規律地敲著玻璃杯，敲夠了才抬頭看了一眼趙毅杰，似笑非笑地叫他名字。

        趙毅杰突然覺得氣氛詭異了起來，接沈放舟的話茬：“怎么了，沈哥？”

        沈放舟在昏黃暗處的光影里挑眉，咬字清晰地開口，語氣像在警告趙毅杰：“那是我花花妹妹，不是你妹妹，懂？”

        我都還沒加上她微信，沈放舟這樣想著。

        趙毅杰愣了幾秒，沒反應過來沈放舟是什么意思，接著神經大條地說：“我知道啊。沈哥，放心吧，咋倆啥關系，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肯定照顧好咱妹妹。”

        你知道個屁，沈放舟真懷疑趙毅杰這理解水平是怎么通過的義務教育考試，怎么就能讓他上了高中。

        兩個人還在這里僵持不下，稍不注意王川已經跑到馬路牙子旁邊和陳漫云聊上天了。

        淮大附中高一高二沒安排晚自習，陳漫云在盛華上了一年的晚自習，還有些不習慣，暈暈乎乎走出淮大附中，看著淮大附中夜總會風的校門口才總算有點真實感。

        她不太想回家，隨意在周圍閑逛，沒成想在這里還能碰到熟人。

        “好巧啊，妹妹。”王川手里舉著一串羊肉串，口齒不太清晰地說話。

        陳漫云隨意地點了點頭，看到了王川嘴邊蹭上的醬汁，驚訝于王川真是不把她當外人。

        “對了，你怎么沒通過我微信啊？”王川總算是吃完了，問陳漫云。

        “不好意思，我手機沒電了，回去就通過你。”陳漫云老是忘記給手機充電，朝王川笑了笑。

        很干凈的笑，在煙火熱鬧也讓人印象深刻。

        王川現在的感覺就是別說她忘記通過了，他現在就想去給陳漫云偷電瓶車。

        美色當前，但是王川也沒忘記正事，接著問陳漫云：“那個，花花妹妹，你有沒有下載拼多多啊？”

        “沒有”

        陳漫云沒什么要網購的，還以為和王川沒有共同語言，蠻不好意思地回答王川。

        “真的嗎？”王川聽完以后的喜悅之情快寫在臉上了。

        新用戶好啊，新用戶砍的多。

        天真的陳漫云此時還不知道她以后要經歷什么。

        沈放舟和趙毅杰從店里走出來，沈放舟手里拿著一聽可樂，看到趙毅杰的殺馬特發型以后陳漫云的嘴角狠狠抽搐了。

        就還，挺潮的。

        近距離看陳漫云，趙毅杰甚至有一絲絲想留在七班學理，想了想物理和化學又覺得算了算了，保命要緊。

        趙毅杰準備開始和漂亮妹妹搭訕：“妹妹好哇……”沒說完，因為沈放舟先一步插在趙毅杰和陳漫云中間。

        沈放舟站著的位置可以隔斷趙毅杰的目光，少年沉默著把可樂塞進陳漫云手里，冰冰涼涼的觸感，陳漫云看不懂這波操作，一臉懵逼地接過可樂捧在手里，抬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沈放舟。

        沈放舟垂眸，就看到陳漫云懵懵的表情，覺得更像一只兔子了，笑了一下，隨口說道：“妹妹，抽完中華喝這個，解解膩。”

        陳漫云：“……”

        我謝謝你啊。

        陳漫云最后是氣著回家的，覺得抽煙這個梗是過不去了，家里沒人，她隨手把那聽可樂放在房間書桌上。

        寫化學作業的時候陳漫云無意間想到這罐可樂，隨手拿起來搖了搖，碳酸汽水在罐子里搖晃，陳漫云恍惚見聽見搖出來的聲音都像“花花妹妹”。

        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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