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都算風平浪靜，校門巷子門口的破舊雜貨鋪，還保持著上個世紀的裝修風格，狹隘昏暗的柜臺，老板半躺在竹編的搖椅里吸煙，椅子受力不均，發出吱吱的響聲，陳漫云捏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柜臺上，問能不能換零錢。

        老板應了聲以后從搖椅上起身，從柜臺里翻找出一把零錢，大小面額的都有。他不在意，瞇著眼隨便數了下就遞給陳漫云，又把陳漫云那張紅色的隨便扔在玻璃柜上。

        “謝謝，麻煩您了。”

        陳漫云抬眸，很認真地道謝。

        老板沒搭話，煙夾在手指間，往柜臺的玻璃上彈了彈煙灰，擺擺手示意讓陳漫云快走。

        陳漫云沒在意，依舊很甜地笑著再次道謝，余光看到老板指間的煙身。

        和那天她買的挺像的，準確的說，是一模一樣。

        陳漫云眨了眨眼，試探著問：“叔叔，這煙，多少錢啊？”

        “六十五一包，買一條能便宜。”

        老板總算有了點精神，語調懶散地回答陳漫云。

        陳漫云點點頭，覺得自己還挺厲害的，在便利店隨便指了一包就能賣六十五。

        //

        出了雜貨店陳漫云從零錢里數出來那包煙的數目，微信可以不加，但煙錢還是要還的。零錢太雜，她把手腕上隨意套著的皮圈摸下來，把錢綁好，又塞進右邊的口袋。

        走到巷子里時候聽到聲響，陳漫云本能地抬頭。

        是唐敬盛，身旁的人卻不一樣了，之前在食堂唐敬盛身邊雖然人多，再怎么樣也還是學生，稚氣寫在臉上。

        現在跟著的這幾個長得很壯實，站在唐敬盛后面抖著腿，表情流里流氣，頭發或多或少都燙過，染的顏色更是亂七八糟。

        陳漫云覺得有意思，仔細觀察，從左到右有一個黃毛，兩個奶奶灰，最右邊一個壯漢染著藍色，熱鬧到陳漫云覺著他們吵到她的眼睛了。

        染這么多過年都不用放煙花了吧，這群人的頭發就夠豐富多彩了。

        陳漫云漫不經心地想著，勾了勾唇，是真的沒想到來淮大附中的第二天就被附贈了看彩虹服務。

        陳漫云沒說話，唐敬盛以為她害怕了，表情洋洋自得，昨天被陳漫云偷襲膝蓋的事情他一直懷恨在心，更別提被一個弱女子砸了腦袋。

        這幾個人是他從隔壁職校找的，不怕惹事，再差無非是在局子里呆幾天，出來還能當做吹牛的資本，何樂而不為。

        總之，現在的局面就是唐敬盛領著一群彩毛壯漢圍著陳漫云，陳漫云本人內心毫無波瀾并且甚至有點想笑。

        周圍這群人確實給了他一些底氣，唐敬盛表情狂妄了許多，接著就威脅陳漫云：“怎么，怕了嗎，怕了就趕緊給我跪下，給小爺我磕個頭，這事就算完了。”

        語氣聽起來還挺像那么回事。

        這是什么上世紀的老土臺詞，陳漫云聽到這兒都覺得自己在非主流片場，看了一眼他旁邊的同伴，覺得有些刺眼睛，收回目光，表情很疑惑地試探著問唐敬盛：“所以，我今天不道歉的話你是要打我嗎？”

        唐敬盛得意地嘿笑了聲，和旁邊的藍毛談笑：“也不一定啊，雖然你脾氣差，但小姑娘這么漂亮，陪哥幾個玩一會兒也行，這叫什么來著。”

        還沒說完就自顧自猥瑣地笑了起來，旁邊藍毛意會，然后用黏糊糊的眼神打量著陳漫云。

        陳漫云面無表情地聽完，低頭看了看自己今天新穿的校服，心里想著真晦氣，她不想自己動手，會把新校服弄臟的。

        行，誰不認識幾個社會哥啊？

        陳漫云深吸一口氣，從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機，點開和楊程宇的對話框。

        【白馬會所svip陳小姐：sos！請求支援。】

        盛華還在上晚自習，楊大少爺照例是不學習，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手機游戲界面上方閃爍的聊天框，發現是難得的稀客。

        陳漫云接著給楊程宇打字發消息。

        【白馬會所svip陳小姐：被人堵了，來一下……】

        陳漫云還不知道這條巷子叫什么，抬頭問在邊上沉默的黃毛：“同學你好，能麻煩問一下這條巷子叫什么嗎？”

        黃毛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陳漫云是在和他說話，回答道：“許東巷”

        陳漫云點點頭，邊打字邊回答：“謝謝”。

        黃毛很羞澀地回:“不用謝。’’

        兩個人有來有往，氣氛可以說是非常和諧了。

        唐敬盛“呸”了一聲，一巴掌打在黃毛后腦勺上：“聊你媽聊，他么在這兒交朋友呢。”

        說完踹了黃毛一腳，黃毛哎喲了一聲就捂著小腿齜牙咧嘴，他是最近剛加入的這個小團體，人微言輕，唐敬盛才拿他出氣。

        手機有叮咚的聲音，是楊程宇的消息。

        【楊程宇好為人爹：幾個人？要帶刀嗎？】

        【白馬會所svip陳小姐：五六個，別帶刀。】

        那邊回了一個ok。

        陳漫云眨了眨眼，被楊程宇這句帶刀嗎深深驚到了，這才是真正的社會哥吧，在法律邊緣反復橫跳的牛叉人物。

        她時刻懷疑下一次見楊程宇是在監獄，接受法律制裁的楊程宇身后響起鐵窗淚，她和趙霧靈去探監，叛逆少年當場流淚懺悔。

        陳漫云想到這個場景就覺得可樂，笑了笑，覺得比起一對多的楊程宇來說，她現在還是先擔心唐敬盛他們吧。

        她想了想，下一秒打斷了唐敬盛打黃毛的動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提議：“我們商量一個解決方式吧。”

        唐敬盛暫停了對黃毛的毆打，彩毛大哥也都看著陳漫云。

        陳漫云還是提出了自己的解決方式，對著唐敬盛說道：“要不你和我道個歉吧，這事兒還能快點解決。”

        唐敬盛：？？？

        彩毛大哥們：？？？

        拜托，現在是你被我們一群人堵在巷子里，他們都要懷疑陳漫云是不是被嚇傻了。

        黃毛甚至悲哀的想著這姑娘這么漂亮，腦子卻有點問題，看陳漫云的眼神都帶著惋惜。

        陳漫云沒瞧見黃毛的神情，依舊一臉真誠，語氣認真地提議唐敬盛他們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

        班里放學以后同學們就陸陸續續離開，王川自稱最近學會了《周易》和《八卦》，下學了就追著要給別人看手相,沒人理他，沈放舟被迫成為了他的第一位客戶。

        王川是這么忽悠沈放舟的：“沈哥，我說認真的，我已經學有所成了，說不定哥們我一看手相，直接給你把你親生爹媽找著了。”

        王川嘴上沒個把門的，話剛出口就后悔了，沈放舟的親生父母一直是他心里的傷疤，他張了張嘴，還沒發聲，沈放舟卻先把手伸過來了，示意讓他看。

        王川就拉著沈放舟的手足足看了有八九分鐘，左手拿著沈放舟的手，右手拿著《周易》在哪兒認真翻。

        又過了好一會兒，沈放舟忍不住了，問王川：“你看出什么來了？”

        王川非常嚴謹：“從這個手相來看，沈哥你應該是個男的。”

        沈放舟深呼吸一口氣，忍住了，接著問王川：“還有呢？”

        王川又想了想自己剛才夸下的海口，小心翼翼地補充：“你爸爸是男的，你媽媽是女的？”

        可以說是十分嚴謹了。

        沈放舟嗤笑了一聲，終于明白他對王川的期望還是太高了，認真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王川”。

        “咋了沈哥？”

        “找個廠上班吧，真的，千萬別去大街上給人算命。”

        王川擺擺手，繼續低頭研究他的著作。

        “沈哥——”趙毅杰慌慌張張地闖進來。

        走近后先就發現沈放舟一臉痛苦的表情和王川手上的《周易》，一臉疑惑。

        沈放舟用眼神問他，趙毅杰這才想起來正事，一拍腦袋，對沈放舟說:“沈哥，你花花妹妹被唐敬盛帶人在許東巷子里堵了。”

        他今天逃了最后一節課，本來都準備走了，瞥見小巷子里的那一幕。

        雖然趙毅杰不知道花花妹妹為什么能剛開學就和唐敬盛有矛盾，但看那陣勢也不是小事兒。

        思前想后還是覺得敵我力量懸殊，回來給沈放舟報信。

        唐敬盛這個名字這兩天頻繁地出現在沈放舟耳邊，還有他的新同桌，怎么老被人找麻煩，沈放舟挑眉，隨即撐著手站起來，邊收拾書包邊和趙毅杰和王川說：“你倆先回，我去許東巷子里看看。”

        王川自告奮勇地瘋狂舉手：“沈哥，我也想去。”

        沈放舟回頭看王川，特別輕蔑地笑了一聲：“教訓唐敬盛那個孫子還用得著兩個人？”

        王川和趙毅杰想了想，覺得確實沒錯，于是目送沈放舟離去，留下王川和趙毅杰在教室里大眼瞪小眼。

        沈放舟的身手他們是不擔心的，兩個人決定在教室呆一會兒以后再回家。

        王川右手還提著那本《周易》，咧開嘴問趙毅杰憨憨地朝著趙毅杰說：“好兄弟，要不要支持一下我的愛好？”

        趙毅杰一臉驚悚地看著王川，表示尊重他的愛好并在下一秒果斷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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