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明天見
沈放舟到許東巷子的時候陳漫云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說唐敬盛和彩毛大哥們。
小姑娘穿著干干凈凈的校服,語氣真誠地不得了,說的話卻是要多氣人有多氣人:“真的,兩位還是趕緊給我道個歉吧,一會兒我同學來了,可能就不止道歉這么簡單了。”
楊程宇從盛華到這個巷子也就一會兒的事。
“你同學?”唐敬盛覺得陳漫云說話真是搞笑,惡狠狠地盯著陳漫云,粗聲粗氣地和她說:“我不管你同學是誰?在淮大附,我唐敬盛就是老大,懂嗎?”
話音還沒落,沈放舟就提著書包走到巷子里,第一反應和陳漫云一樣,就是這色彩也太鮮艷了吧,隨即站在陳漫云旁邊,瞇著眼看唐敬盛和彩毛大哥們。
沈放舟很放松地站著,彩毛大哥們卻不淡定了。
艸了,打死他們也想不到陳漫云剛才叫的同學是沈放舟,現在給陳漫云道歉還來得及嗎?藍毛心里這樣想著。
唐敬盛的社會笑也僵在臉上。
陳漫云察覺到對面的表情變化,疑惑地扭頭,又掏出來手機看了一眼屏幕,確定剛才的消息是發給了叛逆少年楊程宇而不是她的好同桌。
沈放舟在淮大附中學生里的名聲很獨特,尤其是像唐敬盛這種混社會的,對沈放舟保持著微妙的曖昧態度。
沈放舟正兒八經靠成績考上的淮大附中,不混社會,不喜歡打架和拉幫結伙,平常也就是和王川和趙毅杰玩玩,拋開上課睡覺這點幾乎都可以算是模范優等生了。
唐敬盛一伙人開始也這樣以為,對沈放舟的評價是個不敢惹事的慫貨。
唐敬盛自詡淮大附中一哥,身邊人也都附和著,打架抽煙早戀,樣樣不落,和隔壁職中的人也有來往,時常和職中混社會的人吃幾頓飯,吹幾次牛逼,久而久之,唐敬盛還真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
直到上學期末,職中一波人找淮大附中學生的麻煩,頻繁地在門口堵著剛放學的學生,有時候是單方面的打架斗毆,大部分時候是搶劫財物,還美名其曰“保護費”,次數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但總歸是讓人很膈應就是了。
淮大附中的學生大部分不想惹事,一次兩次,錢也都是小數目,當時淮大附中高三的扛把子和唐敬盛都假裝自己是瞎子,依舊每天在學校里耀武揚威。
最后出來解決這事的是沈放舟。
沈放舟那時候上高一,藍毛那時候也還是個小嘍啰。
藍毛至今還對當時的沈放舟印象深刻,規矩地穿著淮大附中的校服,但就是有一種獨特的氣質,甚至都不像一個學生。
渾身上下有一種不怕死的勁兒,野蠻生長又不服輸的執拗。
傲的沒邊,下巴揚起弧度,看他們像看社會的渣滓,“不是愛收保護費嗎?今天我就在這兒,”說完一攤手,很嘲諷地笑了一下,“收吧,收到算你們本事。”
后來怎么樣了?
他們人不少,卻幾乎是被沈放舟按著打,當時的藍毛還沒染頭發,被他打了一頓,養傷都養了一個月。
沈放舟算得上是一戰成名。
這件事之后職中那邊的學生們基本明白了兩件事,一是淮大附中學生的保護費收不得,二是,淮大附中歸沈放舟管,輪不上別人。
后來沈放舟和唐敬盛兩個人在樓道里狹路相逢,氣氛微妙。
就在周圍的同學們以為沈放舟要趁這個機會在淮大附揚名的時候,沈放舟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朝唐敬盛點了點頭,然后欠身讓唐敬盛先過去了。
淮大附中同學們摩拳擦掌等候了好幾天的好戲就這樣沒了下文。
繼沈放舟一戰成名之后,他又迅速地沉寂在眾人的目光里,規規矩矩穿著校服上學,一如平常。
彩毛大哥們至今還記得被沈放舟支配的恐懼,緊張地看著沈放舟,陳漫云也扭頭,睜大眼睛認真看著。
千鈞一發時刻,這位哥悠哉地打了個哈欠,徑直走到藍毛大哥面前,把藍毛從頭發絲打量到腳,語氣遲疑著像在回想,不確定地問:“你就是……小唐?”
原諒他,沈放舟是真想不起來小唐全名叫什么了。
藍毛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內心卻在怒吼。
藍毛準備有尊嚴地回答這個問題,哪怕一會兒要被沈放舟打,但他嘴比腦子快,“沈哥,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小張啊。”又飛快地補充道,“幾個月前你還打過我。”
還是把我打得直不起腰來的那種。
沈放舟點點頭,腦子里完全沒藍毛小張的印象,很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問旁邊的唐敬盛:“你好,麻煩請問一下小唐是誰?”
別說,還挺有禮貌。
陳漫云眼睜睜看著唐敬盛的臉由青轉紫又轉綠,簡直可以說五彩繽紛,最后才咬牙切齒地回答:“你故意的吧,沈放舟。”
這下沈放舟知道小唐是誰了,退開半步,仔細看了看唐敬盛的相貌,語氣像是才想起這號人一樣,慢條斯理地說:“哦,就是你欺負我同桌啊。”
正在全神貫注觀察社會哥會面卻突然被cue到的陳漫云:“……”
陳漫云剛才一直在默默觀察,已經快被沈放舟杰出的氣人天賦折服了,另外在思考有沒有可能沈放舟一直叫她花花妹妹的原因是大佬根本記不住閑雜人等的名字。
沈放舟轉過頭,朝著陳漫云招手,示意她過來,還沒等沈放舟說話,陳漫云從旁邊湊上去,很上道地為大佬自我介紹:“沈哥,我是小陳。”
話里話外充滿了對連手下敗將名字都記不清大佬的體貼。
神他么小陳。
沈放舟聽到陳漫云的話就是一愣,然后笑了,隨手把書包塞進陳漫云懷里,邊活動手腕邊對陳漫云說:“行,小陳,麻煩你幫我拿著書包,謝了。”
陳漫云接過書包,有一點重量,摸著又不太像書,陳漫云乖巧地拎著書包,用眼睛估算了一下距離,以防等一會兒大佬誤傷她,找了個地方安安分分蹲下了。
隨即分析了一下現在的戰況,唐敬盛是帶了一堆人撐場子不假,但當這堆人里面有一半的人都挨過沈放舟的打的時候,氣氛就有些奇怪了。
藍毛見識過沈放舟的身手,一點義氣都不講地退開幾步,躲到黃毛后面。
黃毛也懵了,說好的帶他一起闖蕩天涯,躲在他背后干什么。
唐敬盛心里對沈放舟還是有些忌憚的,但到底沒和沈放舟正面交過手,加上之前在樓道里,沈放舟沒和他計較。
他不清楚沈放舟的具體情況,但還有職中的人在這兒看著,今天認慫了,明天淮大附中就會說他輸給沈放舟了。
他可咽不下這口氣。
“沈放舟算什么東西,咱們這么多人還怕他。”說完自己先把袖子擼起來,啐了一口唾沫,接著就和另一個卷毛一起沖上去。
沈放舟比他反應快,側身躲過去唐敬盛,抬腳把那個卷毛踢到一邊,這一腳夠狠,卷毛捂著肚子在地上支支吾吾地喊痛呻吟。
沈放舟追上去,兩只手按上唐敬盛肩膀,又用勁束縛住唐敬盛的手,空出的手拽著唐敬盛的衣領,隨即用膝蓋用力頂到他的要害,唐敬盛吃痛,狼狽地蹭著墻壁倒在地上,沈放舟也跟著蹲下來。
沈放舟直視著唐敬盛,似笑非笑地挑眉,附和著他剛才的話:“我沈放舟是不算什么東西”‘。
接著就用力,拽著唐敬盛的領口,要把他的頭往墻壁磚頭的棱角處撞去,陳漫云在旁邊看著都吸了一口涼氣,沈放舟卻拽著唐敬盛的衣領,直到離墻壁幾厘米處才堪堪停住,似笑非笑,好似真的想知道答案一樣地問唐敬盛:“那你說,你又算什么東西,嗯”
唐敬盛被嚇得癱軟在地上,沈放舟剛才是真的沒想給他留活路,一想到這一點他就脊背發涼。
沈放舟不想和他多談,揪著唐敬盛的衣領站起來,唐敬盛也踉踉蹌蹌地跟著,沈放舟最看不上他這幅慫樣,面無表情地警告他。
“聽著,唐敬盛,我現在他媽的很困,我就說一句,你騷擾我同桌一次我就打你一次,我說到做到。”
沈放舟放狠話的時候甚至是瞇著眼的,剛開學他作息還沒怎么調過來,要不是過來找陳漫云,他本來是計劃回去補個覺的。
但這一點也不妨礙沈放舟說這話時侯全身低氣壓,把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說出“再有下一次我就弄死你”的氣勢。
唐敬盛的領子還被沈放舟拽著,聽到這話匆匆忙忙地點頭,生怕沈放舟反悔一樣:“知…知道了。”
沈放舟點點頭,身上還被倦意包圍著,松開唐敬盛的衣領,朝他揚下巴:“滾吧。”
唐敬盛狼狽地爬起來,藍毛和黃毛一起攙扶著他,跌跌撞撞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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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后,沈放舟和陳漫云這對新鮮的冒熱氣兒的同桌坐在了街旁的臺階上。
沈放舟受了點傷,雙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下巴處的劃傷有些微紅和突起。
他沒在意,沈放舟以前也不是乖學生,打架是家常便飯的事,哪一次不比這嚴重,轉頭看見陳漫云垂著眼想事情,問她:“渴嗎?”
沒等到陳漫云的回答,沈放舟先自顧自地拉開了書包拉鏈,陳漫云終于看清里面是什么了,數學和理科卷子,一支中性筆可憐兮兮地掛在單薄的卷子上。
哦,對了,這位哥的書包里甚至都沒有語文和英語作業。
陳漫云看到這一幕深表懷疑,就這點東西會有那么重?
下一秒她就眼睜睜看著沈放舟從書包的最底部,掏出了兩罐可樂,接著把其中一罐塞到陳漫云手里,鋁制的易拉罐外壁還是微涼的。
陳漫云垂眸看著手里的可樂。
她驚訝于沈放舟似乎總能在混亂的壞境中搞出來一聽可樂,然后把一切糟糕的事都消磨在氣泡里。
沈放舟原意是擔心陳漫云剛來就遇到這樣的事被嚇到,結果在腦子里組織了半天語言也沒想出一句安慰人的話,索性不說了,只是靜靜坐在陳漫云旁邊。
他單手拉開易拉罐的拉環,仰著頭喝汽水,陳漫云聽到碳酸飲料氣泡的咕咚聲,混著夏末夜晚的涼意,和令人舒暢的晚風。
“謝謝”
陳漫云垂著眼看手里的易拉罐,扭頭看著沈放舟,語氣鄭重又真誠。
謝謝你的飲料。
也謝謝你……剛才幫我。
沈放舟隨手把易拉罐放在旁邊的臺階上,很肆意地挑眉,低頭看著陳漫云,說的話卻不見得多正經:“光說謝謝有什么用啊?”
陳漫云怔住,屏住呼吸看他。
沈放舟湊到陳漫云耳邊,卻又保持著距離,溫熱的呼吸混著碳酸飲料的氣泡味一起噴灑在陳漫云耳側,語氣曖昧得彷佛是要給陳漫云塞小卡片似的:“妹妹,加我啊。”
似乎想起來好友申請被陳漫云拒絕了好多次這件事,又補充道:“我白馬會所頭牌”。
陳漫云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微信名的事情,那是之前玩的時候和趙霧靈的一個梗,陳漫云覺著有趣,就一直用著。
從沈放舟口里說出來有種一本正經的感覺。
哦豁,頭牌竟在我身邊?
陳漫云是真不知道拽哥沈放舟還有這業務,表情驚訝地看過去,卻發現沈放舟自己先雙手捂著臉,笑得不可開交。
沈放舟笑夠了,手稍稍用力提著書包,夜色朦朧下困倦地站起來,朝著陳漫云回頭,笑了一下,語氣熟悉地像相識許久的老朋友。
“同桌,明天見。”
陳漫云仰著頭看著他,轉學后第一次覺得生活也沒那么糟糕。
回答他“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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