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賣妾
戚木槿和曹曉柔聊了一上午那天過后的沒幾日,一天清早,戚木槿剛起身洗漱完出了房門,就看到了急匆匆往她院里跑來的小姑子。
小姑子在府中行事一貫是小心得體的,戚木槿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急切的模樣,她忙快步走上前迎小姑子進(jìn)來。
到了院中,戚木槿沒讓她在院中開口說話,院中此時還有幾個丫鬟婆子在。她將人請進(jìn)了廂房里,讓碧羅燒壺胎菊茶送進(jìn)來,才開口詢問她發(fā)生了何事。
曹曉柔紅著眼眶說:“嫂嫂我好害怕,我怕我的姨娘被賣掉…”。
戚木槿聽了這話,一時沒能反應(yīng)過來,疑惑著開口“曉柔,好端端的你怎會這么想,是誰和你說了什么嗎?”
曹曉柔耷拉著雙眉回應(yīng):“昨天夜里,我姨娘身邊跟著伺候的婆子來我院中尋我,說是我姨娘今個突然哭了好些時辰,怎么都勸不住,讓我過去看看。”
“我剛到姨娘屋里,她就抱著我哭,說是日后怕是能陪著我的時日不多了。我原以為她是因我二月里要出嫁才會如此,哪知并不是…”
“她告訴我,母親她把府里另兩個姨娘給發(fā)賣了,可能過幾天就要輪到她的頭上了。”
“我本還是沒法相信這話的,可我姨娘那傷心的樣子實在是做不了偽,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嫂嫂你有聽說這事嗎?母親當(dāng)真要把我姨娘賣出府去嗎?”
一連兩個疑問并著小姑子這一番話,砸到戚木槿耳朵里,震得她有些回不過神。她是當(dāng)真沒聽說此事,一時半會也有些不敢相信。
此時,碧羅也把茶水送進(jìn)來了。戚木槿給自己和小姑子都斟了一杯,喝了一口后,鄭重道,“曉柔,此事我確實并未聽聞過。這事有些匪夷所思,就算是真的,你也無需太過擔(dān)憂,嫂嫂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
曹曉柔感激的抱住了嫂嫂,這個府里嫂嫂是唯一能讓她相信的人了。
戚木槿此時心中驚疑不定,盤思了半晌,想著派人去打探也不合適,決定午時親自去婆母那尋個答案,此事還不一定板上釘釘了。
她陪著小姑子在院中坐了一會,又說了一番安撫的話。臨到小姑子要離開時,囑咐她在院中摹些字帖養(yǎng)養(yǎng)神,想著能轉(zhuǎn)移些她傷心的心思到別處也是好的。
小姑子走后,戚木槿讓碧羅去院中采些梅花。她在屋中把醒了的歲歲抱入懷中哄了好一會兒,直到歲歲累了,才喚人進(jìn)來看著。
這是,碧羅也已采了一小筐的梅花回來了。戚木槿就帶著她去了府南邊的庖屋,想著做些梅花湯餅一會帶去給婆母,再送些給今日擔(dān)驚受怕了的小姑子去。
戚木槿讓碧羅在一旁,加入黃酒、蔥姜燉了一鍋母雞湯。她則先是將梅花和白檀香木粉混在一起浸泡,一個時辰后,仔細(xì)濾出那泡出來的湯汁,加入在面粉之中混合揉成了三個面團(tuán),蓋上紗布醒了會兒。
待雞湯煮好后,取出其中骨肉,濾出一鍋清湯。戚木槿動作嫻熟的把醒好的面團(tuán)搟成薄面皮,再用五出鐵鑿,小心翼翼的在面皮中取出一個個梅花狀的小面皮,隨后把面皮在沸水中煮熟。
最后,把那一個個小小的梅花面皮放入煮好的清湯里燜了會兒,即盛放入準(zhǔn)備好的素雅瓷碗里。
做好后,戚木槿取了一梅花小片試了一下,瞇起了雙眼,食之還真有一番“恍如孤山下,飛玉浮西湖”的味道。
這是她十歲那年,阿娘做給她吃的,好在她還記得做法。
做完了吃食,戚木槿讓碧羅送了一碗去小姑子那,自己則獨自回院子換了身衣裳。待碧羅回來后,又讓她給自己簡單妝點了番,才起身帶著食盒去了正院里。
正院里,曹夫人剛從曹員外屋里出來,就看到了在院里坐著已等候了些時辰的兒媳婦戚木槿。
只見她粉妝淡施,身著一身鷗藍(lán)色的襖裙,腰間并無束帶卻愣是讓她穿出了亭亭玉立之感。一番素雅潔凈之態(tài),瞧著便讓人歡喜。
曹夫人忙喚兒媳婦進(jìn)前屋里頭來,又喚屋中婢女給她添茶。“木槿,來了怎么也不進(jìn)屋坐,這大寒天的,仔細(xì)凍著。”
戚木槿聽了婆母的一番關(guān)切,心中暖意頓生,忙讓碧羅把食盒遞上,取出精心準(zhǔn)備的吃食。“婆母,這是兒媳今早辰剛做好的一碗梅花湯餅。做法是我家鄉(xiāng)宛陵城那邊流傳下來的,梅花都是現(xiàn)采的正新鮮,吃了對脾胃好。兒媳做的簡陋,您若喜歡就嘗一嘗,看合不合胃口。”
曹夫人這幾年的相處里,自是早已知道她的兒媳是個孝順的,明白她的心意。隨即,讓人傳了膳,留兒媳陪她一塊兒用飯。
戚木槿自是沒有推脫,她的婆母吃了一塊梅花餅,就舒心的笑了,直贊她的手藝。戚木槿飯桌上也沒有多說什么,安安靜靜的用著飯。
飯后又?jǐn)v著婆母在院中走了走,透了會氣,才又扶著她回了正院里坐下。
戚木槿也不敢再耽擱婆母時間,一會兒婆母又要去照看公父了,她暗暗給自己使了會兒力,開了口:“婆母,不知府內(nèi)如今可還能運轉(zhuǎn)?兒媳雖嫁妝不多,但我自小跟著生父學(xué)字畫,想來若是寫了拿出去賣,勉強(qiáng)也能賣得出去,能添補(bǔ)些家用。”此話她是發(fā)自肺腑的。
曹夫人聞言,淡笑著回道:“還沒到那個地步,你有這番心我已很是欣慰了。今個兒突然說這些,可是出了什么事?”
戚木槿忙說沒有,“只是無意間聽聞府里有姨娘被發(fā)賣出去了,想著可是府里急需錢兩。”
曹夫人聞言就了然了,那兩個姨娘被發(fā)賣出府的事本也瞞不住,遲早府里頭人都會知道的。想了一番后,半真半假的回了兒媳。
“府里現(xiàn)在確實不景氣,那兩個姨娘平日里頭也不算安生,我和老爺便合計將她二人送出了府。現(xiàn)在府里也給不了她們錦衣玉食的生活了,她們年紀(jì)也不算大,模樣也都是極出挑的,身旁也沒有孩子拖累,出了府尋個良人嫁了,反而能過得更好些。”
戚木槿對此話也沒懷疑,只問出了最想問的話:“那剩下的那位馮姨娘呢?她也會被送出府去嗎?”
曹夫人實話實說:“自是不會,曉柔還未出嫁呢,現(xiàn)在將馮氏送出府到底不妥。”
戚木槿忙著急追問:“那小妹出嫁后呢?”
曹夫人知曉兒媳與她庶女處的好,淡淡說道:”這府上以后會是什么光景誰也說不上來,但只要沒到絕人之路時,憑她是曉柔的生母,她自是能安生在府里呆著。”
戚木槿聽了這話,才算一口氣松了下來。陪婆母又閑聊了會,又一起去曹老爺屋里頭侍候了一番,才向婆母告辭離開了。
她一離了正院就直奔了小姑子那,將婆母的意思委婉的告訴了小姑子。
曹曉柔吃下了這顆定心丸,心里是安定了不少。對著嫂嫂又是感謝送來的湯餅,又是感激嫂嫂特意替她打聽的消息,說明日她也要親手做好吃的給嫂嫂才行。
這邊姑嫂二人情真意切,聊的甚是投機(jī)。
那邊,曹夫人看著兒媳安靜離開的背影,心中也是不禁有些感慨。
這個兒媳是她親自挑的,至于為什么挑她當(dāng)兒媳其實也是由于她的私心…
她的兒媳是個心地善良乖順的,還為她曹家留了香火。她那顆心在曹府這二十來年里已經(jīng)腐蝕的沒什么剩下的了,但一些腌臜內(nèi)情她還是沒打算如實告訴兒媳。終有媳婦熬成婆的那天,那時兒媳會慢慢自己悟出來的。
其實,那兩個姨娘出府之事并不完全如曹夫人說的那樣。
一個禮拜前,曹夫人派了身邊的婆子去那兩個姨娘的院子里頭,讓她二人收拾收拾東西離開吧,不必在府里呆著了。
這事其實也不突然,曹夫人早就想把這些妾室攆出去了。現(xiàn)在曹老爺又病重了,府上本就過的一日比一日緊張,多幾個下人還好,多養(yǎng)幾個主子才是真的燒錢。何況曹夫人也不許那幾個妾室去曹老爺那侍疾,她們在府里本也沒什么用。
那兩個姨娘又怎么肯,這曹府再是怎么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是被曹夫人始終壓在下頭過活,但那衣食不缺的嬌養(yǎng)生活,比外頭還是強(qiáng)了太多了。
她二人一合計,就在一天曹夫人不在曹老爺屋內(nèi)時,闖進(jìn)了曹老爺?shù)牟》坷铩H绻齻冊缰娏瞬芾蠣敽蟮慕Y(jié)局,她們那日絕不會進(jìn)那個房門。
她們進(jìn)屋時,曹老爺正在床頭坐著翻著一本賬本,腦子里正是清明的時候。她二人立刻在床頭哭作一團(tuán),邊哭邊訴苦,求老爺給她們做主,好不可憐的樣子。
誰知曹老爺聲音冷淡:“這事夫人已與我說過了,這也是我的主意。”
那兩個姨娘聽了這話愣住,還欲掙扎時候曹夫人進(jìn)了屋子。看到她二人沒太意外,也沒發(fā)火攆人走,只輕蔑的看著她們。
倒是曹老爺這時順著夫人的目光看向他的兩位妾室,看著兩張年輕嬌美的臉和她們的婀娜身姿模樣,突然福至心靈了:“你二人若是孤身在外確實不容易,我倒是有幾個熟識的朋友,想來能在這世道中護(hù)住你們,過幾日就把你們送去他們府上吧,也算是不負(fù)你們了。”
一番顛倒黑白的話說完,就也不再去管那二人的反應(yīng),讓夫人把那倆人攆了出去。
待那兩位放聲嚎哭的妾室走后,方笑著對夫人說道:“幾日前,孫府不是遞了帖子來,讓你和兒媳去參加下個月孫老夫人的壽宴嘛,咱們?yōu)榱四菈鄱Y把庫房里最貴重的玉鳳軒轅壽硯都搬了出來,已是元氣大傷了。”
自打曹家走了下坡路,特別是今年越發(fā)頹敗以后,許多從前平日里頭與曹家有來往的官吏大人們,都漸漸不與曹家牽扯了。這孫府到是個仗義的,孫老太太六十大壽的宴會還請了曹家的二位夫人。
“這次孫府的壽宴對咱們來說是個機(jī)會,多備幾份禮送出去,不定就會有貴人助咱們翻身。那兩人直接趕出府去,還不如讓我挑兩家有錢的豪紳人家賣了去做個消遣玩意兒,還能撈回些錢財,也算臨走前為咱曹府效份力了……”
商人重利輕別離,曹員外的心里都是利益,哪還記得年輕時候濃情蜜意時許下的諾言呢,兒女情長在他曹員外那自是比不過安家立命的生意。
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沒柴燒嘛。
之后的第三日,那兩位姨娘就被悄悄送出了府,確實賣了個好價錢。
曹夫人對他這番言語行徑也沒太意外,她早知她愛的人是什么樣的了,只是沒想到他竟心狠成這般。
曹夫人出身本也不低,本應(yīng)能嫁個勛貴人家的。奈何她十六歲那年進(jìn)了街邊一小茶葉鋪,對那店主也就是后來的曹員外一見傾心了。
曹員外家境清貧,但從小就能吃苦,有那往上爬的勁兒。他愣是從村里走了出來,還用打拼下來的積蓄,開了個茶葉鋪子。
那時的曹員外身形健朗,又是個能說會道的,把曹夫人哄得是非他不嫁了。終于,在曹夫人使出絕食上吊各種手段后,家里松了口,讓她如愿在她一見傾心那年的年末嫁給了心上人。
初時,體恤曹夫人嬌生慣養(yǎng)長大是下嫁給他,曹員外對她是百依百順的。曹員外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后來都到了能在珠城建立府邸的地步了,轉(zhuǎn)折也就在那個時候來了。
生意場上,曹員外在外面背著曹夫人偷過很多次腥,有一日竟是帶了個女子回來,要抬成妾室。曹夫人自是不肯的,鬧了很久,終于還是在曹員外一番“此人是外頭一貴人送與我的,沒法不收,我的心里除了你沒有別人”的哄騙下,點了頭。
一旦開了頭,事情就收不住了。
后來,曹員外共納了三房妾室,若不是顧忌著曹夫人的以死相逼,怕是還會更多。不過沒事,家花沒有野花香嘛,在外偷著來就是了。
曹夫人生下曹季凡后,曹員外答應(yīng)過她不會讓其他女人懷上孩子。然而,大姨娘馮氏卻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了個孩子出來,也不知是馮氏使了手段,還是曹員外動的心思。好在是個女孩,不然她當(dāng)時不會放過這對母女。
這件事給她的打擊很大,她終于在這個家中產(chǎn)生了恐慌。
她因此把馮氏用各種手段打罵磋磨了很多次。怕那兩房妾室也會偷偷生下孩子,為了以絕后患,她讓人偷偷在送給那二人的飯菜里下了能讓女子不孕的狠藥,還以馮氏為例好生“提點”了她二人一番。自此,府里三位姨娘是怕極了她,一點不敢再在她跟前造次了。
可她從未想過怪她的夫君曹員外,因為她是真的愛他。
不然,當(dāng)年不會下嫁給他,不會在曹員外娶了一房房妾室后也未離開,不會在他經(jīng)商不著家時替他操持內(nèi)里,不會放下身段侍奉公婆,二老亡故后獨自替不在府內(nèi)的他操辦葬儀,不會在他病重時獨自一人守著他……
愛的迷失了自己,滿心滿眼都是他,哪還有什么孰對孰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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