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皇帝寢宮里傳出陣陣濃烈的氣息。

        宮人只知道皇上似乎又在搗鼓什么種植，弄回了些花種，日日小心養護，好不容易出了苗打了花苞，然后……臭氣熏天。

        葉凝心卻對此并不關心，送花種的時候就猜到了這情景，只要一想到穆衡臭著臉的模樣就忍不住心里暗爽，然后更加賣力地搗鼓著自己的種子。

        上次怡貴妃留下的正是海棠花種，這兩日已經打了花苞了。

        這幾日院子里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葉凝心把荒草燒干凈以后分成了兩大塊，一塊種糧一塊種菜。又把邊角地方設置成小塊的實驗地用以嘗試創新，海棠花正是在小塊地里生長的。

        不知是苗苗給的種子品質太好還是草木灰起了作用，田塊里的嫩芽爭先恐后地冒出了頭，很快就成了綠茵茵的一片。葉凝心樂瘋了，真的恨不得原先總是對自己欲言又止的老師過來看看。

        終于摘掉了植物殺手的稱號。

        宛兒對于簡單的食物烹煮也漸漸得心應手，葉凝心不在乎什么四菜一湯的排面，也令她放松了這方面的要求。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真有幾分歸隱山林的悠然。

        現在的初級實驗目標，是把淺色的海棠花種成其他顏色的。

        這算是個簡單的練手活動，目的也只是為了給苗苗升個級。葉凝心之前順利做過相關實驗，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簡單的事情出了實驗室也不容易。苗苗倒是有各種試劑，同樣也因等級問題加載不出來。葉凝心只得采用改變土壤酸堿的笨辦法，根據經驗摸索。

        “娘娘，這白海棠真的能開成其他顏色嗎？”

        “可不是簡單地變個色，而是一株花開出不同顏色。”葉凝心驕傲地介紹道，“就像這個，打了六個花苞，至少有三種顏色。”

        “一棵？三種？”宛兒驚奇。

        “那當然，要是照料得宜說不定能有更多顏色呢。”

        苗苗監測到的數據顯示一切正常，葉凝心放寬了心，打算去把前兩天托采買太監帶的東西拿回來。她身著宮女服飾，走在行色匆匆的宮女們之間絲毫不違和。

        “啪——”

        這邊來拿東西的宮女多是井然有序，忽然傳來的碎裂聲音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目光。葉凝心轉頭看去，一個宮女狼狽地摔倒在地，在她不遠處，一個精致的盆栽已是四分五裂。

        宮女卻顧不得疼一樣，立刻爬起來去看那盆栽，見無力挽回后更是急得團團轉：“這可怎么辦啊，榮貴人一定會殺了我的……”

        有熟識的宮女上前詢問：“碧兒，這是怎么了？”

        葉凝心拿了自己買的東西，也圍上去看熱鬧，這才聽清了前因后果。

        原來是后宮嬪妃們要進行春日百花宴，也無非是借著賞花的名義聚一聚，比出個尊貴卑賤來。后宮陣營分明，對這等事更是看得極重，花大價錢也要弄來些奇花異草，勢必要把對方比下去。

        這盆栽便是榮貴人從宮外尋來的了，卻被這宮女失手打碎，自然是誠惶誠恐，生怕降罪于自己。

        “啊，能不能再弄來一株？”

        “不能了，不能了，就這一株也是榮貴人花了好大功夫才得來的。”小宮女急得都快哭了。

        “那要不趕緊給它種好，看能不能活過來？”

        葉凝心往那花上看了一眼，瓷質花盆碎裂，瓷片已經把那花莖攔腰折斷，沒有先進的設備顯然是回天乏術。

        “喂。”

        她叫那個宮女：“榮貴人知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花？”

        若是不知道的話，僅有珍稀珍貴這一個標準，那自己倒是能幫上一幫。

        葉凝心把碧兒帶回了永陽宮，問了百花宴的時間，選了株自己培育的白海棠給她：“這株，差不多到時候剛好開花。”

        “這、這不就是御花園的海棠嗎？”碧兒吸著鼻子，眼睛紅紅的。

        “反正你也沒有可替代的，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咯。”

        葉凝心看著這小丫頭，不禁感慨皇宮就是皇宮，隨便見個宮女都是姿色不俗惹人憐惜。不錯，相比較于欣賞帥哥，她更樂意看美女。

        “好，我信姐姐這一回。”

        碧兒揉了揉眼睛道：“若是此事順利揭過，百花宴后我定會向榮貴人進言，為皇后娘娘出永陽宮效犬馬之勞。”

        葉凝心：？

        妹妹，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直到碧兒走后許久，葉凝心看到宛兒蹦蹦跳跳地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裝扮與她一模一樣。碧兒應當是把自己當成了永陽宮的宮女，因葉皇后不能參與百花宴而做出承諾。

        那倒不必。

        葉凝心不自覺笑了起來，果然，女孩子都是美好的，爭來爭去有什么意思？

        她并不在意去不去百花宴，送出那株花以后也不再想這件事了。托人買的用具已經到手，葉凝心看著院子里長勢極好的小白菜，打算今晚跟宛兒吃一頓小火鍋。

        直到幾日后苗苗滴答一聲說升級了，葉凝心轉頭去看，實驗地里的海棠鵝黃粉紅開得正盛。

        “還不錯。”她贊許道，又問苗苗，“升級了有什么新東西嗎？”

        與永陽宮這邊的淡定不同，百花宴上，榮貴人一捧出自己五顏六色的花幾乎就吸引力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這是本宮自宮外奇人異士手中花了大價錢淘來的。”

        榮貴人得意不已，她是武將家中獨女，本就不可一世，入宮以來也就只跟同樣出身的靜貴妃有所來往，最是看不慣怡貴妃那幫子人。今天能在她們最擅長的附庸風雅上占得先機，那當然是要顯擺顯擺的。

        “說來這也是父親的功勞，父親早年在外南征北戰，見多識廣，認識些奇人異士倒也正常。”

        立馬就有人附和：“是呀是呀，多出去走走自然是要比窩在京城好。”

        “真是羨慕榮貴人，有這樣見多識廣又疼愛女兒的父親，眼界見識不是咱們能比的。”

        ……

        榮貴人洋洋自得，同端坐著的靜貴妃交換了下眼神，隨后挑釁的目光就落在了怡貴妃身上：“不知怡貴妃可有尋到什么奇珍異寶讓我們開開眼啊？”

        怡貴妃正在喝茶，聞言慢吞吞地放下了茶杯：“本宮自是比不過妹妹人脈通達，只從御花園里移了些白海棠回宮照料。”

        立馬就有與怡貴妃交好的嬪妃出來仗義執言：“貴妃娘娘這才是真心意，畢竟在座各位誰能做到親力親為呢？不過是借著些便利拿來旁人現成的心血罷了。”

        怡貴妃抬起了手，制止了說話的妃嬪。

        “此等小事，不值一提。”她終于抬眸環視四周，“各位呈獻的花卉均是奇珍，本宮再如何挽尊，也是敗北無疑了。”

        “只不過，榮貴人似乎也沒有贏呢。”

        她嘴上說著榮貴人，目光卻穿過一眾環肥燕瘦的宮嬪落在了靜貴妃身上。靜貴妃自入席以來未曾開口說話，只在察覺到她的目光之后挑了挑眉，毫不畏懼地迎了上去。

        “怡貴妃這是什么意思？”榮貴人不甘示弱，“我這五色海棠已經擺在這兒了，娘娘說它沒有贏，是在替哪位姐妹鳴不平嗎？”

        她威脅似的環視一周，又轉回來：“也對，畢竟娘娘您的白海棠還未搬出來呢，嬪妾怎敢自居第一。”

        “確實要看過本宮的白海棠之后再下定論。”

        怡貴妃并不在意她話里的歧義，只揮手讓侍女將自己照料的白海棠搬出來，展示給眾人看。

        花一出來，原本有些吵鬧的花廳立刻安靜了，僅有的聲響也盡是抽氣驚嘆。

        “這……”

        “這是怎么回事？”

        “怡貴妃的白海棠與這五色海棠怎會……”

        榮貴人皺了皺眉，細細打量這兩株海棠：大小差不多，像是同時種下的，無論是漲勢還是枝葉均一般無二，除了顏色。

        “本宮當初特意去御花園選了好些白海棠種子，這些種子是經過園藝宮女照料過的，去向皆登記在冊。歸途中路過永陽宮，經葉皇后開口為她留了些。”

        “妹妹應當是被騙了，你這五色海棠，不過就是御花園里的白海棠罷了。”

        怡貴妃道：“所以本宮說榮貴人沒有贏。再細些說，在座各位都沒有贏，贏的那個人根本就沒有出席本次百花宴。”

        “葉皇后……”

        靜貴妃低喃出聲。

        碧兒早已渾身戰栗，在榮貴人反應過來看向自己之后便忍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葉凝心卻渾然不知，自苗苗升級以后可提供的種子和用具變多，她便一直致力于基建。在宮墻邊上架起了葡萄藤，又開發了一塊空地種土豆，閑來無事就托采買太監弄來些這個時代本就有的種子或幼苗，小日子已經肉眼可見地好起來了。

        “娘娘，咱們還是多種些菜吧，花兒又不能吃，占地方。”

        葉凝心贊許道：“跟我想的一樣。”

        培育成功后留一株或者留些種子就夠了，她打算抽空把多余的賣了，換些銀子好購置其他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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