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番外三
如同美麗又脆弱的蝴蝶不小心落入蛛網, 沈青琢徹底被囚住了。
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既陌生又熟悉。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上輩子被折磨的那三年,只是這一次, 軟禁他的地方換了,暴君用來折磨他的手段也迥然不同。
除了不給他自由,蕭慎簡直將他當作祖宗一樣供著, 親手喂他吃飯, 親手給他穿衣,甚至親手為他沐浴。
但凡帝王在承乾宮,關于他的一切都不假他人之手,事事親力親為地照顧著他。
當然,在某些完全沒得商量的時刻,也強硬得令他吃盡了苦頭……
他不得不認清現實,蕭慎是真的不可能放他走了, 他只能想盡辦法自救。
“小七!币估, 沈青琢香汗淋漓地躺在帝王懷里, 嗓音清甜又柔軟地喚道。
蕭慎正有一下沒一下地親著瑩潤泛紅的肩頭,聞言怔了怔,繼而滿臉驚喜地抬起眼眸,“先生?”
自打他犯渾后, 先生就不愿意再這樣叫他了,每次都是直呼大名, 惹惱了就罵他“逆徒”和“狗東西”。
沈青琢緩聲打商量道:“小七, 先生答應你不跑了,你別綁著先生, 好不好?”
“不行!笔捝鲾嗳痪芙^道, “至少現在還不行!
“如今你大權在握, 我什么都不是了,身家性命都捏在你手里,我還能跑去哪里呢?”沈青琢睜著一雙似醉非醉的桃花眼,語氣委委屈屈地示弱,“你一直這樣綁著我,讓我感覺自己像是個犯人,兩條胳膊也好難受啊……”
蕭慎從未見過先生近乎撒嬌的模樣,一時被迷得差點失了心竅,眼神癡癡地盯著先生,再三確認道:“真的嗎?先生真的不會再離開我了嗎?”
“我們多年師徒情分,難道你還信不過先生么?”沈青琢主動仰起臉,親了親棱角分明的下頜,“先生想通了,與其殫精竭慮,擔驚受怕,倒不如好好享受。”
這一吻,徹底令蕭慎意亂情迷,他解開雪腕上的束縛,迫不及待地吻下去,“先生,我愛你先生……”
自打那一日后,帝王的戒備果然有所放松。雖然承乾宮依舊是里三層外三層的把守,但漸漸地,沈青琢可以離開龍床落地活動,散步范圍也擴大至院子里,吹一吹風,曬一曬太陽。
他還從蕭慎的三言兩語中聽出來,新政正有條不紊地推行中,凡是不滿的王公貴族,一律以強硬手段鎮壓。
他苦笑了一聲,小徒弟如今的行事作風,倒有幾分上輩子暴君的影子了。
夏去秋來,盡管帝王百般精心伺候,帝師仍然日漸消瘦。
太醫診不出來毛病,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抬眸看帝王陰沉的面容,只能說是殿下身子骨虛弱,需要好好調養。
思前想后,為了討先生歡心,蕭慎提議道:“先生,等我們大婚后,我就建一個全新的宮殿,到時候園子里種滿紅梅,梅花入夢鄉,定然很美!
沈青琢淡淡一笑,依偎進他懷里,“好!
蕭慎愛不釋手地撫著三千青絲,喟嘆道:“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先生!
沈青琢摟住他的腰,閉上眼眸假寐。
他當真是在為他們的大婚籌備,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萬幸,逃跑的機會來得很快。
小德子費勁周折,終于暗中聯系到了殿下的舊部,約定于中秋之夜,趁宮中防衛松弛時在宮門外接應他們。
為了不重蹈覆轍,這一回,沈青琢做足了充分的準備,才開始實施他的計劃。
中秋佳節如約而至,晚膳時,他不動聲色地灌了帝王幾杯酒。
蕭慎今晚心情大好,甚至玩起了花樣,要先生坐在自己腿上喂他喝酒。
結果玉液瓊漿進了口中,又被他掐著尖尖的下頜,反哺了回去。
沈青琢壓抑著脾氣沒翻臉,心中又狠狠記上了一筆。
氣氛融洽,直至帝王興致大發,一把將他扛回了寢殿……
夜深人靜,沈青琢趴在堅實的胸膛前,安靜閉眸歇息。
“先生,我愛你。”片刻后,緩過神的蕭慎收緊了胳膊,“一想到先生屬于我,我就好高興,好高興……”
聽著如此直白的愛語,沈青琢心里微微一動,卻依舊沒有搭話。
得不到回應,漆黑的眸色沉了沉,蕭慎垂眸咬住緋紅色的耳尖,用氣聲說了句什么。
沈青琢又羞又惱,但一想到今夜就可以重獲自由了,還是柔順地點了點頭。
蕭慎迅速起身下榻,自檀香盒中取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稠艷紅衫,重新回到龍床上。
沈青琢這才看清,那衣衫竟只是一層紅紗。潮紅的臉蛋上霎時浮現出更深的羞赧,竭盡全力才能忍住不躲閃……
翌日清晨,蕭慎自香沉的夢境中醒來,下意識想撈緊懷中人,卻猝不及防撈了個空。
“先生?”一股前所未有的驚慌瞬間淹沒了他,他自凌亂的龍床上一躍而起,“先生,你去哪了?”
空蕩蕩的寢殿內,四處不見那道清絕的身影。
“來人!”帝王大喝一聲,“來人!”
殿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小太監誠惶誠恐地彎腰行禮:“圣上有何吩咐?”
蕭慎赤著腳沖上去,大手揪住小太監的衣領將人拎起來,“殿下人呢?”
“殿、殿殿……殿下沒出門啊圣上!”小太監嚇得快哭了,結結巴巴地回道。
“宣錦衣衛!”蕭慎松開手,轉身重重一腳踹翻了香幾,又將案桌上的東西盡數掃下去,觸目所及的所有東西都被他摔了個稀碎。
錦衣衛匆匆趕來,不敢抬頭看一片狼藉,跪地請安:“圣上!”
“找!給朕找!”如同一頭受了傷的囚獸,帝王暴怒地咆哮道,“封鎖皇宮,封鎖皇城,封鎖盛京!一只鳥也不準飛出去!”
然而,蕭慎發現得還是太晚了。
禁軍和錦衣衛迅速封鎖了皇城的各個關卡,仔細盤查陸路、水路每一條道,沿途布下天羅地網,不眠不休地展開地毯式搜索,卻始終無果。
錦衣衛指揮使將腦袋提在手上,膽戰心驚地回宮面圣,“圣上,目前還是沒有找到殿下的蹤跡……”
“廢物!一幫廢物!”蕭慎猛地摔了手上的茶盞。
僅僅才過了兩日,意氣風發的俊美帝王就變了個樣子,頭發散亂,胡須拉碴,眼下一片青黑,鳳眸卻赤紅如惡鬼,形容異?膳。
“卑職無能!”錦衣衛指揮使伏地請罪,“錦衣衛已擴大了搜索范圍!”
“不,他還沒出盛京!闭鹋^后,蕭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給朕挨家挨戶地找!”
他猜得沒錯,官兵鬧得滿城風雨之時,沈青琢就藏在醉香坊。
醉香坊是青樓,每日人來人往,看似危險但實則安全,官兵盤查起來也很困難。
他打算先躲過風頭,再伺機出城,躲到天涯海角去,叫皇宮里那個狗東西一輩子都找不著他。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什么江山社稷,他都不管了還不行嗎?他活了兩輩子,總該為自己活一次。
就這樣躲了幾日,部下突然手握一張告示走進來,“公子,您快看!”
沈青琢正在研究姑娘們的胭脂水粉,聞言起身,接過告示匆匆掃了兩眼,面色一變:“你從哪來的告示?”
告示中說,裴大人貪污受賄,結黨營私,按律當誅,明日午時三刻斬首示眾。
“城中貼滿了告示,我隨手揭了一張!辈肯律裆辜保肮,現下該如何?屬下來組織劫法場?”
“你們去劫法場,無異于自投羅網!鄙蚯嘧聊笞「媸救喑梢粓F,面色冰冷且惱火,“他這是在逼我現身。”
“萬萬不可,公子!”小德子一個箭步沖上來,“這次回宮,您就永遠出不來了!”
沈青琢拂袖轉身,“你們先出去吧,讓我想想辦法。”
以小徒弟如今的瘋癲程度,完全做得出一日殺一個人,直到他忍不住回宮為止。
裴大人,朝中眾臣,甚至是幽北……
可是,倘若他主動回宮,只會面對更加變本加厲的軟禁和折磨,而且再也別想逃出來。
一輩子太長,他忍受不了。
沈青琢連夜回了皇城,但并未踏進皇宮,而是轉身上了高大雄偉的城門,再命人去傳令給圣上。
約莫一柱香的功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踏著濃濃夜色登上城門。
“先生!”蕭慎氣喘吁吁地飛奔而來,像是生怕晚了一刻人就不見了。
沈青琢轉過身,語氣冷淡:“就站在那里,別動。”
但思念如狂的蕭慎哪里聽得進去,邁著跌跌撞撞的步伐往前走,“先生!”
沈青琢隨著他的腳步往后退,直至靠近城樓欄桿,語含警告:“小七,別動!
帝王的身形瞬間僵住,語氣驚懼地喊道:“先生危險!”
沈青琢雙手扶住欄桿,定定地瞧著他,“小七,你拿所有人的命來威脅我,我承認,我做不到視若無睹!
“不……”蕭慎瞳孔驟縮,慌忙解釋道,“我沒有殺人!只要先生回來我身邊,我誰都不會殺!”
“你看,你還是在威脅我。”沈青琢苦笑了一聲,“你的東西我都還給你了,看在我是你先生的份上,求你放過我好嗎?”
蕭慎無比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液,試圖安撫先生:“先生先過來好不好?過來我們慢慢談。”
“我不過去!鄙蚯嘧翐u了搖頭,“除非你答應放過我!
“我怎么就不放過你了?”蕭慎驟然爆發了,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愛你!我只是想永遠和你在一起!我有什么錯?”
沈青琢蹙了蹙眉,抬腳往欄桿上踏了一步,“你覺得這是愛嗎?”
“怎么就不是——先生!”狂怒再次被恐懼代替,蕭慎舉起顫抖的雙手,往后退了一步,“我不過去,先生下來!”
“小七,這不是愛!鄙蚯嘧恋膰@息聲飄散在夜風中,“起碼不是正常的愛!
“我……”年輕帝王露出快哭的難看表情,好似一只被拋棄的大狗狗般可憐無措,“假如這不是正常的愛,那先生教教我好不好?就像從前那樣……”
沈青琢沉默了片刻,再次搖了搖頭。
他自己也不懂愛,要如何去教他的小徒弟?
“不自由,毋寧死。”他迎著身后的月色,徐徐展開修長的雙臂,“小七,我再問你最后一次,你想抱著我的尸體,還是放我自由?”
沉默,無盡的沉默……
那雙鳳眸里有化不開的濃重的黑,良久后,蕭慎聲音艱澀地開口道:“好,我放先生自由。”
終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青琢長長呼出一口氣,“你先回去,我要自己走。”
小徒弟終究舍不得他死,他賭贏了。
蕭慎一時沒有動,站在原地久久、久久地凝視著先生,仿佛要將這一眼深深刻進靈魂深處。
最終,他沉默地轉過身去。
“叫錦衣衛都撤離!鄙蚯嘧翉娬{道,“如果你反悔,我有一百種殺死自己的辦法。”
“我還能……再見先生嗎?”蕭慎背對他低低問道,“到我死的那一天,先生會回來為我奔喪嗎?”
沈青琢心尖一顫,忍不住喝斥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給我好好活著,好好治理大雍江山!”
盡管小徒弟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毀了他精心布局的一切,甚至將他軟禁起來對他那樣……
但此刻聽到小徒弟會死,他竟還是做不到無動于衷。
蕭慎閉了閉眼眸,喃喃自語道:“沒有先生的日子,活著與死了,又有什么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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