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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朱鬼柳


路克看了一眼下了車后,朝朱鬼柳方向不動聲色隱晦瞥去目光的理間深秀。不知為什么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妙,總覺得有什么在未來,會驚天動地的報復已經悄然在行進的設計中。

        而他本來只要差一點就能夠阻止--如果不是朱鬼柳,非要老是這樣,讓人心煩的話!

        只沒過一會,路克就服侍理間深秀到一樓的房間,打算用些夜食,再吩咐一些事情。

        而陸知雅因為這次沒虎臣可以替換,朱鬼柳又指望不上,只得在四周繼續護衛。

        當朱鬼柳急沖沖地跑進路克地房門大開的房間時,她似乎沒想到理間深秀也在里面。

        本來朱鬼柳敲門以后是直接想進去的,但見到理間后卻是腳一縮,只不過她似乎有什么急事,欠身行了個禮后,也顧不上說別的,就直朝路克問到,“大使,大使在哪里?”

        路克不知是真的聽不清楚,還是怎的,只是疑惑,“啊?”。

        朱鬼柳想盡快解決自己的事情,所以猶豫了一下,才想明白該怎么說,“fiang大使,i國的西國大使在哪里啊?”。

        這下路克聽明白了,不知為什么聽到她那不甚標準的fiang發音,他竟有些意外的悸動,像是見到了家里多年不見的可愛妹妹那樣,令人不自覺地想為她規避所有風險。

        所以他語氣緩了緩,“在華國所有國里,西國大使只有我一個人,一切事務由我全權負責。怎么了?”。

        他強耐下心緒,看了一眼在一旁端坐如松的理間深秀,如是冷淡地說。

        朱鬼柳有些看出看出他們不便,因為路克好像想讓自己趕快離開,不要打擾他們似的,但想了想,她還是硬著頭皮道,“我需要電腦開個視頻會議,很緊急”。

        朱鬼柳睜著的大眼睛在門后一片昏沉的西國雕飾布景下顯得了很是亮眼,卻堆了一些瑟縮,忐忑地看著他們,似乎怕被拒絕似的,手都攪了起來。

        路克還擔心事情即將談到尾聲的理間深秀會不滿朱鬼柳的打擾--畢竟那些不是她可以聽的,縱然她其實很有可能什么都聽不懂。卻沒料理間深秀卻看了路克一眼,又看了下不遠處空置著的電腦,微微點了點頭。

        路克明白了意思,立即起身,對門外將一切看的一清二楚的朱鬼柳伸手指了一下,“那邊的電腦可以用”。

        然后路克驚訝地發現,本來不能將談話繼續進行下去后,以往都會離開的理間深秀卻并沒有離開,仍然坐在原處,所以他也只好坐下陪著。

        朱鬼柳看著他們靠的如此近的距離,似乎有些不愿在這里開視頻會議,但好像再提什么要求也挺冒犯的了--心想著反正這次的會議還有幾十號警察也在,到時候決定也是會公布的,并不算是什么機密。

        所以朱鬼柳只好緊走兩步,到桌位上坐下--原來是郭斯嘉受陸秋原之請,回警局討論對于安秀禾的處理決定。

        因為安國志在莫城七局待了三十多年之久,至少在資歷上比他們都老得多得多,所以對于安秀禾是不太好處理的。可這件事情的惡劣影響太大了,如果包庇輕放的話也不太好--劉鳳瑤是把處置權給他們了,可這處置不好,也很容易滋生其他的問題的。

        陸秋原一人處理不來,代理的警司也不行,只好叫了郭斯嘉回來,而郭斯嘉也不知道朱鬼柳的心意--安國志的確兢兢業業三十多年沒有升職,尤其是一項待人并不苛刻的朱鬼柳在這件事情上也并沒任何表示,所以這讓本來想嚴肅處理的郭斯嘉也拿捏不準她的態度,只好打電話給突然說回不來的朱鬼柳,叫她開視頻會議。

        其實這也可以等到明天下午,朱鬼柳換班后,再等郭斯嘉下班,他們也可以再開的,反正這件事情已經拖了有點久了,也不差這一點時間。

        但郭斯嘉不知道為什么,即使朱鬼柳只今天沒有回來,卻就是想見她,所以才極力如此提議,只為了心中的那一點安心。

        電腦打開后,朱鬼柳以一種極緩慢的姿勢才完成了視頻會議的連接,看上去很不熟悉。

        那頭郭斯嘉的聲音湊近傳了過來,“怎樣,能聽到嗎?”

        朱鬼柳被這寂靜里突然爆的一聲響嚇了一跳,調小了聲音后,然后皺了眉頭看了郭斯嘉一眼,郭斯嘉撓了撓頭笑了--因為郭斯嘉知道朱鬼柳并不是真的生氣的。

        別人沒看過她的眼,所以不愛和她說話。且總覺得她是那種永遠眼睛半瞇,漫不經心的人,一下子就沒了興趣。但其實只要你認真看她的眼--雖然她也不允許別人一直看她的眼就是了,你就會知道,她其實是那種眼睛很有感情的人。

        高興時你可以看到那里面的幾分笑意,嚴肅時你可以看到那里面的幾絲凝重的肅穆,一點也不同于她以往你認為的模樣。

        郭斯嘉被朱鬼柳“瞪”完之后,仍是一臉厚臉皮不知所謂的樣子坐回了座位,不知為什么,甚至感覺他心情好像好了很多似的。然后,他才給朱鬼柳講明現在的基本情況。

        陸秋原他們是覺得將安秀禾免職就夠了,再加上存留檔案的記過,未來她都不能進政府或者教師等相關機構工作--這樣已經在某種程度上也已經算很嚴重的懲罰了。

        而那三個執行官是和朱鬼柳同一期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隨了朱鬼柳的性格,還是一種站邊的維護,一致認為應當按照部隊和警局的紀律處理,把她送上軍事法庭接受裁決--畢竟出了這樣大的事,怎么能就這么算了?

        所有人其實都在私底下議論紛紛,所以事情到現在還懸而未決。而這件事某種程度上朱鬼柳算是有絕對主導權的:因為她是安秀禾不作為刪除求救警訊的直接“受害者”,不論是什么案件,受害者總是為大,所以征求她的意見也很重要。

        安國志在女兒被關的日子以來,并沒有求情,只是一個人默默地做著自己每天該做的事。這倒是贏得了更多的贊賞,只不過卻不包括朱鬼柳。

        “我發的那條警訊是紅色一級警訊,綠色一級通報的標志,嚴格說起來,陸秋原局長都沒有絲毫地處理這種特級警訊權利,她為什么敢?這只能證明不是法律意識淡薄,那就是她的膽子太大了--可一個政府的機構人員法律意識淡薄并不可能”。

        朱鬼柳的眉眼冷峻起來。

        “而且我聽說她事后還想拿走警訊室的監控錄像吧?玩忽職守和故意殺人是不同的,雖然她的本意可能不是如此,但她造成的事實已是如此;她不是小孩了,必須自己承擔責任……”

        三言兩語,朱鬼柳就已經有些直接地奠下了她言語里的大意。而早先跟著郭斯嘉一樣轉為警察的一個兵將就不滿起來了。

        那人在警局里也還算有些資歷,對符合華國大眾審美的安秀禾也很有想娶之為妻的想法,雖然還未成功,但卻不影響他的維護。

        “你就是這樣嗎?總是這么自私,只關心自己的前途?這件事要是不關你的事,你會這么說嗎?平時什么話也不說,怎么今天話就這么多起來了?”

        大概是就算最輕的懲罰,也會讓安秀禾這一輩子都無法堂堂正正地繼續在華國司法部范圍內工作。這勢必也會影響到他自己的發展,所以那人才如此毫無顧忌地沖口而出這些話來,令朱鬼柳的眉心皺得更深重了。

        “是,我只關心我自己情感,所以也只會做有關司法公正的事……但要不是這件事及時控制,如果被拿出去做文章,你以為莫城七局還有存在的必要嗎?她膽敢那樣做,我怎么能不懷疑她被收買?”。

        朱鬼柳冷哼了一句,向后的靠背椅靠去,眼里不可抑制地泄了一點嘲諷。

        “當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要死的人不是你,所以你不在意,而如果現在不是關系到她,你平日里會這么隨便地為別人出頭嗎?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所以別把自己的位置擺得那么高尚——有那精力你為什么不幫那些死去的人找到答案、平反冤屈?”。

        朱鬼柳的話到最后有些低沉地凝重,又因為話講的太快,有些氣喘,反而眉頭皺得更用力了些。

        朱鬼柳以為理間他們不會這么無聊聽自己的話,所以語速也并不極速,但也有點激動起來。

        特別是那人聽了這話,“不知悔改”地還不滿道,“那安警長這么兢兢業業地工作三十多年,早就應該提拔升職的,他為什么沒有?這不就是你們所謂的官場黑幕嗎!自己是無用至極的人,卻把有用的人榨干……”

        朱鬼柳一聽這話幾乎把其他人都罵進去了,火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

        她坐在椅子端正的坐姿一下有些顫抖,“你所謂的未來岳丈他做了什么事情自己知道,所以他才不敢也沒那資格抱不平--而你,你別把別人都當傻子,你追安秀禾的事以為沒人知道,很聰明嗎?別多想了,只是沒人那么無聊到去拆穿你而已……”。

        朱鬼柳冷笑一聲,聲音很是像西國神話里刻薄公正的大祭司,讓一直低低翻譯她說話的路克,和聽到話意思的理間深秀都不由地愣了一下。

        事實上,不止路克和理間愣了,視頻那頭,陸秋原他們也愣了。

        郭斯嘉不由喃喃,“我還真不知道,安警長他……”,朱鬼柳瞇了下要看他,郭斯嘉知道如果不是有別人在的話,她肯定會努著嘴,眼神哀怨地看他說,“你太不厚道了,拆我臺啊!”。

        所以郭斯嘉回神一下,就自顧自地趕那些呆楞的人,然后對著朱鬼柳,也說給他們聽似的。

        “好了好了,那朱警司的意見采集就到這里了,接下來就由我們繼續就可以了。朱警司你去休息吧!”,郭斯嘉驀地一笑,微欠身關閉了視頻。

        這個舉動很合朱鬼柳的心意,因為她此生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就是事情辦完了,想直接走,卻又不能直接走的尷尬。

        通常她也不是不會說、不能說,但她就是不想那么說,又很懶得,多虧郭斯嘉說了這個話,她可以不用繼續再說什么。

        朱鬼柳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來,正想直接回大使館仆人已經給她準備好了的房間。

        然而卻在看到仍舊坐在那巍然不動很久的路克和理間深秀時,想伸懶腰的動作卻只得停了下來。

        她近似亦步亦趨地走近他們,他們也在這刻意暗沉的燈光中抬頭看她。

        朱鬼柳可能自己都并沒有發現她的臉剛剛那么肆意的臉,現在動作卻是那么拘謹,似乎在害怕的他們似的,兩下對比起來有多么可笑。

        朱鬼柳細聲細氣地遲緩著,“謝謝你們讓我用電腦……”。

        她還在想怎么盡快說完這一句話后就告辭回房。

        路克卻是打斷了她,“抱歉,我和王子并不是同級,你不能同時感謝……”,路克說這話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畢竟西國的尊卑分明,他要是這么坦然接受朱鬼柳對理間深秀的道謝,往小了說沒什么事,往大了說就像是別人朝理間跪拜時,他卻跟著受禮了那般的無狀,所以他才會如此說。

        路克話一出口看朱鬼柳臉色一變,就知道他不該那樣說了,而且他有感覺,他那句話一出口,似乎將朱鬼柳對他的最后一絲耐性或者說可能都給湮滅了。

        他也不知道,可能是他太敏感了,才會這樣一直對她吹毛求疵可他只是想為她好,怕她在理間面前失禮。

        但剛剛那話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對了,他有些懊悔,可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但話卻很軟,“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路克想稍微解釋一下,但朱鬼柳真的很是認認真真地分別給理間深秀和他道謝。

        而路克看著朱鬼柳不知那是不是賭氣的模樣,就再也說不出什么來了。

        “如果沒有什么吩咐的話,那我先退下了”,似乎被路克這樣的計較的態度給“提醒”了似的。

        朱鬼柳突然開竅了,很有禮貌地向理間深秀請示。

        路克知道,這很符合理間深秀對下屬的要求,在某種意義上她已經過關了。只要她繼續這樣下去,那么她就會和理間深秀手下的所有人一樣,泯滅在理間深秀對這世界宏大的印象里面……

        可這樣保全她的代價,卻是以自己是個壞人的形象--路克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理間于是揮了揮手,含笑讓朱鬼柳下去了。

        而就在路克以為理間要繼續他們之前未談完的話題,要強打精神應對時。理間深秀卻是擺了擺手,說是下次再談,然后就獨自悠悠然上了無論身到何處都獨屬于皇族的第二層去了。

        只剩路克一個人熄了燈坐在黑暗的角落里,想起朱鬼柳眉眼高低地說那句“是,我只關心我自己情感,所以也只會做有關司法公正的事……”時的樣子。

        無論如何,她會找到答案的吧!路克的身子往后一癱,無力地嘆了口氣。

        朱鬼柳從來不睡午覺有很多原因。不過主要是因為她從小被嬌慣貪玩,不睡午覺也沒人強迫,到后來卻也是覺得浪費時間的原因所致。

        直到最近一段時間,她的事務繁忙了起來,身體很是勞累--但即使她很困也還是不會睡,因為她知道如果她白天睡了,那么晚上鐵定是睡不著的。

        再有一點,就是她很忌諱在外面走了半天,沾染了那么多東西后,再回到干凈的床上休息--這不就代表著無論在哪,最后都是沒有一塊真正意義上清凈的地方可以讓疲憊的她休息了嗎?所以除非她能每天都換一次床單,不然她永遠都不會去她的床上睡一次午覺的。

        朱鬼柳當然說到做到,真的從不睡午覺的。當然這也導致了她晚上一般到了睡覺的點,也就困了。

        就像今天這樣,她早就困了,可還是得拖著,跟著理間深秀他們的步調,直到現在處理完所有的事情,才能勉強撐著困意洗漱。只是縱使洗漱這件事情對朱鬼柳來說,也是件蠻神圣的事,只不過崇尚快捷的她也一向很快解決。

        但這次的事情大概真的不巧,她剛想拿起花灑洗頭,正巧就聽見手機微弱的警報聲響起--朱鬼柳手機的聲音向來很弱--但她認得那是她給理間深秀裝的手機警報器的聲音,不過那聲音不很清晰,所以朱鬼柳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而后她的目光接觸到那紅色的標志,確定真的是理間深秀發給的求救信號后,朱鬼柳愣了一瞬,然后大腦才開始運作起來似的,她急忙抓了件衣服套上,并且一刻不停地就根據手機傳送來的地理位置跑了過去。

        朱鬼柳是不曾到i國來過的,今天深夜前來大使館,也不清楚地形,只隱約覺得好像和在她們國的大使館相同。

        朱鬼柳從一層的客房沖了出來,此時已是深夜兩點,大使館主府是很少有人能待的,路克也去了隔壁遠處的大使辦公樓休息,而陸知雅的身份沒比朱鬼柳和郭斯嘉那般高,所以也被安排在大使館主府三里半徑外保護。

        是以朱鬼柳這么一沖出來,邊移動邊奇怪著,理間深秀怎么會被擄走?按理來說重重保護,如果有問題早就可以知道的啊!

        只是時間緊迫,手機上的圖標一直在動,她來不及、也顧不上去叫人什么的,就徑直朝大使館正對面的密林里跑去。

        今夜的天空,星星有些稀疏,但夜色還算亮眼,月光也很慷慨地鋪撒微華。

        朱鬼柳腳蹬著拖鞋,穿著一條浴裙,烏黑的頭發披撒,渾身沾染著一路奔跑的水珠、汗液和植物的氣息,模樣很是狼狽。

        朱鬼柳在穿越大使前一小片長滿嵩草的空地后,就在深夜更深露重的林間穿梭,又急又累,氣喘不已。

        朱鬼柳抬頭看月亮,發現月明星稀下的不遠處有一條林間石徑小路,而理間深秀的位置似乎就在那條路的不知名頂端位置。

        帶著幾分詫異,總覺得如果是綁匪的話,怎么可能現在會一點都不移動,還呆在那么善于解救的位置呢?

        朱鬼柳只突然產生過一絲懷疑,但卻立刻毫不猶豫地朝小徑沖了上去,狂奔到盡頭才發現--那個號稱陷入危險的理間深秀,正披著外衣,如樹般深沉,無風無昀地施施然站在那里--站在那條可以從大使館路口環大使館散步一圈的林間小道。

        朱鬼柳敢肯定,要是站在那里朝她笑的人是郭斯嘉,她肯定沖過去給他一個拳頭,然后掉頭就走。

        可那人不是,所以朱鬼柳只得強忍下怒氣,和掉頭就走的強烈欲望,也沒有過去,只遠遠地看他。本想說什么卻被欺騙的感覺充斥,卻發現發現胸口堵著,滿腦子都是火根本不想說什么。

        而理間深秀頓了一下,然后朝朱鬼柳走來。

        他那不同于華國的深邃面容,大概是因為皇室幾百年來的基因工程的效果,很是顯得一番異世之美,竟像神者般高貴。

        食色,性也。

        朱鬼柳無法說出他那別樣的感覺,但卻下意識抵觸自己可能會這種貪圖美色的危險,不敢看他如華般灼灼的眉眼。她微微縮起身子,竟然不知不覺忘記了生氣--這大概也是為什么漂亮的人總是有這樣輕易取得諒解的能力吧!朱鬼柳心想,不由地在心里暗暗唾棄自己的不堅定意志。

        “你很好”,理間深秀走到朱鬼柳面前,修長的身影遮擋住云月,淡然一句,似乎將他這設計的一切一句帶過。

        “在華國那些官員里,我最欣賞的就是你,可你總是最不識抬舉……”,理間深秀似乎開玩笑似的一句,然后收斂,又似自責,“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一點,也不是為了指責,怎么就那么難呢?”。

        聽了理間深秀這些似是而非的話,朱鬼柳總算后知后覺地知道了--他這是,為了之前兩次“爽約”他的吃飯談話而不悅地報復吧?

        這還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只是朱鬼柳看著理間深秀一副,你再說有事的就真的危險了的面容,訥訥不敢言喻。只是沉默了半晌,卻還是忍不住大著膽子問他要那件披風,說是怕冷。

        理間深秀也是隱約知道她的潔癖的,他可不認為她會因為自己身上皇族的血統,就覺得自己披過的披風高貴才想披的。

        這也是為什么,他一開始也沒想解給她的原因--當然理間深秀沒想承認其中一個隱藏的深層原因,可能是他被冒犯后的冷眼旁觀--但看著她現在狼狽模樣,所有的氣不禁都消散開了。

        于是,當朱鬼柳系上那長的多得多的披風時,那笨拙的樣子讓理間深秀都不免笑了一下,然后他掩唇咳了一聲,率先走在了前頭。

        朱鬼柳的國際語學了也沒多久,還是靠不停地抄寫才有此水平。

        所以當理間深秀問她話的時候,朱鬼柳一時不察,沒有聽清,還是理間重復了一遍,才算明白他在問自己剛剛才剪了頭發是嗎。

        朱鬼柳的下頜一下子就緊了起來,聲音也生硬了,“對,我自己剪的,怎么了?”。

        朱鬼柳的本來是極其不耐煩答的,但卻隱約有些緊張起來。

        理間深秀回頭很是看了她一眼,輕淡地笑道,“沒什么,這樣是挺清爽的啊”。

        只是不知道那清爽是形容她的頭發,還是形容她這個人。

        朱鬼柳倒是未覺,聽他如此回答,反而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以為你是要嘲笑我自己剪頭發的事……”。

        朱鬼柳言而未盡,實在是因為這又是一個有些難以啟齒的原因。

        朱鬼柳愛潔到了一定的程度,固定時間就要打掃房間,或者打理自己。比如她的住處是兩天打掃一次,衛生間因為洗完澡又洗衣服的緣故,有節能起來的水,是每天都打掃的。而她也是每兩個星期剪一次指甲,如果覺得麻煩了,也會不定時修剪頭發--這是因為她實在是接受不了別人幫她剪的緣故。

        她也曾經因此被人嘲笑過沒品,所以被理間深秀一問,才如此有些尖銳起來。

        理間深秀點了點頭,并沒有繼續說話。

        朱鬼柳于是默默地跟著,突發冒出一個想法,決定試探一下,或許還可以解釋以往的不妥之舉。

        “我向來很是小氣又敏感的,卻又粗心大意又固執,有的時候,也總是做很多后悔的事--即使當時清楚卻還就那樣做了,所以說……”。

        朱鬼柳的陳情,就是最主要的就是為了接下去說那一句“如果以往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就算了吧”。

        沒想到理間深秀輕巧地一句“哦,怎么說?”就把她的思維給徹底打亂了。

        朱鬼柳看著理間深秀偏頭,看著自己疑惑的濃眉俊眼,實在說不出她說那個不是為了和他談心交換秘密的來著。

        但她說不出口,所以只猶豫了一下,但她瞬間又為自己這猶豫感到不耐,所以不知不覺一下子就說了。

        “我曾經救過一個逃婚的女孩。為了幫她逃離盤查,我用賄賂的方式買通了海關……那是我剛好都沒有親人在世的時候,呵,我沒有朋友,所以把她當成朋友,早餐也分給她,下雨了雨傘也留給她,也買生日禮物,雖然她都沒有記得過我的生日--可到頭來,她卻因為我無意中不是對她的冷漠一瞥,而忘了那么多年我點滴的付出”。

        朱鬼柳仍是走著,似乎有些似有若無的悲涼,眼神卻是失去焦距地望向前方。

        理間深秀和她平行的步子停了一下,看了她的側顏一眼,還是不動聲色地繼續聽了下去。

        “到頭來,她卻說我是那種司法敗類”,朱鬼柳的喉頭動了一下,搖了搖頭,從回憶里恢復了過來,眼神又流露出一貫的冷淡,看了理間一眼。

        “所以我才決定無論對誰都要公正才是,所以才老是這樣莫名其妙……”。

        “那你后悔救她嗎?”,理間深秀想了想問道。

        朱鬼柳愣了一下,停下轉過身看他一笑,“我不后悔救她。但我現在想來,是我自己太感情用而已。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老是擔心我不能一個人生活,但我那樣的自以為,是應該更讓他們擔心了,畢竟我就這樣被一個朋友影響了”,朱鬼柳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繼續朝前走去。

        朱鬼柳剛剛修剪過的發尾卷起了翹翹的一些,長長卻并不白皙手指揪著披風的一角,裸露在外的半截手指鉦藍戒指上鴿子紅閃著血般的耀華。

        怔得他不由地閃了一下眼,然后就聽到她低低沉似自言自語地說,“雖然現在我并不討厭她,也沒什么感覺……但我這輩子還是不會和她說話的”。

        理間深秀微微一笑,自己也不知道是笑她幼稚還是固執,只是聲音清越地響起,“還好,這不算自私吧,只能算人性的一種……”

        朱鬼柳卻很反骨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么,就算一向和別人言論不同也不喜歡和人說話的她,這次卻很是想反駁他。

        “我想那種算自私吧!我不知道,但我就是這樣想的。打個比方好了,你不覺得這有點不公平嗎?我除了我的語言不想學習新的語言,也沒有很強烈的渴求想和你說話,可是卻為了要聽明白你的的話,所以我要去學國際語”

        “那么,按照這種自私的想法--單憑這點來說,為什么不是你去學華語?就因為你的工作,身份比我重要,還是因為你日理萬機?”。

        朱鬼柳眼睛睜得大大的,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但眼神仍是淡淡,只是并沒有多看他,而且唇角一抿,等著他的回答。

        其實理間深秀不回答也沒關系的,因為朱鬼柳是那種性子,既然知道事情都是這樣了,再說也沒意思,而且她似乎也忘了,他們如今的身份上并不是一個男人與女人的身份,而是類似上下級的關系。

        如果是男人要追女人的話,那這么做自然是被人唾棄,可要是涉及工作,那一切都不能以這樣的標準再來評判。

        正沒意思,朱鬼柳縮手緊了緊披風,兩只手抓著披風交握胸前。

        理間深秀似乎一下子被她左手和右手上的戒指給吸引了,不由啟唇微笑,“你的戒指很漂亮,能告訴我從哪里來的嗎?”。

        朱鬼柳這次倒是沒給理間深秀很多的觀察時間,好像是突然找到了和他正確相處的方式,也不急不躁,也沒有很想走的感覺,但她也不想回答,就很坦然地搖了搖頭,“抱歉……”,一副并不想繼續談下去的樣子。

        理間深秀理解了她不想說的意思,輕笑著點頭,也沒勉強,至于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清楚了。

        而后,他們從大使館入口這頭回到大使館主樓的一路上,朱鬼柳不想老是他問她答,就沒話找話問了一句。

        “這次是有什么事嗎,以往無論多晚不是都會回去的嗎?”。

        理間深秀看了她一眼,總不能說出是因為她才特意如此的吧,所以也是一笑訥言--這在朱鬼柳的眼里就有些“一報還一報的意味了”,不就她剛剛沒回答他的問題了嗎!

        她還沒怪他這么大半夜的,搞了這么一出事假裝被擄走,來考驗她的事呢!,刺激得她本來的睡意一下子都沒有了!

        朱鬼柳不喜歡運動也不喜歡散步,不喜歡和人吃飯,也不喜歡和人嘮話。

        不過理間不是老想找她做談話了解嗎?既然這樣,那她今天可得陪他好好嘮一嘮,讓他知道有時候太過接近下屬,并不是一個能讓工作更加融洽的方式--就看她待會說的那些話,他能頂得住嗎?

        誰料,就在朱鬼柳磨拳擦掌還沒想好要怎么開口時,理間深秀又非常無辜疑惑地問了一句。

        “我今天好像聽你對著陸隊長喊別人的名字啊!陸隊長的華國名不是三個不同的嗎?你今天怎么叫他兩個疊音的名啊?”。

        理間深秀說的很是巧妙,他知道如果他直說名字,那么朱鬼柳肯定知道了他知道自己說的話,心里會反感他通過路克一直“監視”她一舉一動。而這樣換種方式,假裝不甚明白地說,不得不說,大大降低了他被反將一軍的風險,成功地讓朱鬼柳認真思考應對起來了。

        其實在朱鬼柳這里的理由很是簡單。

        即使她從小到大沒什么朋友,也不喜歡和人親近,但其實她的內心還是偏向很柔軟的情緒的。所以雖然她外表對陸知雅很疏遠,額外也沒交流,但她在剛開始發現他那么文雅的名字和剛猛的外形那么不搭后,朱鬼柳就在腦海中腦補他從小長大的時候,被父母寵愛,或是被女朋友喊雅雅開玩笑的時候。

        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想著,他的形象也就鮮活了起來,朱鬼柳內心倒是對他親近了許多,但也還是理智,所以才在不清醒的時候說出了那些話。

        只是,朱鬼柳總不能將這樣不成理由的理由解釋給理間深秀聽吧?而且聽上去還怪難為情的,她就那樣當眾喊了陸知雅“雅雅”。

        可朱鬼柳也不想編什么借口,總覺得這樣是把別人當做了社交中的一個案例分析應對,是一件很不尊重人的事,所以她仍是說了句抱歉,只不過這次她卻加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那樣說了”。

        理間深秀點了點頭,沒有多說,只不過又是一個連珠炮的問題來了。

        “那我倒是很好奇,在電梯里面你為什么反應那么大呢?”。

        朱鬼柳奇怪地看了眼他,理間深秀就笑了,眼睛彎彎,“我知道你不喜歡和別人社交,這跟我也沒什么關系。但那時候你也算是代表我的人,你那樣做,說不是我的意思有些牽強,所以總該給我個解釋吧?”。

        理間深秀的聲音有些帶著鼻音,很是近地在朱鬼柳的耳旁響起,聲線有些迷人的特性,大概是被這嗓音迷惑了。

        朱鬼柳不自覺地低頭,微不可察地退后了一點,“嗯……那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神嗎?”。

        這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把理間深秀搞暈了,但他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只是稍微有些對她感到有些不滿--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地,竟然問他這個以神學為統治的國家線王子相不相信神!

        雖然他自己內心是并不相信的,但他卻不能那樣說,還那樣做地表現出來。所以他只是很恰當地露出疑惑,配合地緊接著問了一句,“怎么了?”。

        朱鬼柳走在那突然因為地勢而狹窄起來的小徑前頭,搖搖晃晃地走在一旁的矮磚的護欄上,邊走邊近乎自言自語地。

        “我們能聞到香味,聽到風聲,是因為我們有那樣的感官去告知它們;而如果這個世界上,有我們視覺看不到的人,聽覺上聽不到的世界和我們平行……甚至有可能你看一座山,那座山其實也在看你,和你說話了,只是你沒有那樣波段的感官可以去感知它們而已……所以”。

        朱鬼柳似乎終于維持不了平衡,從矮磚上跳了下來,看他。

        “如果我說,我是因為感受到她身上對我的惡意和不潔氣息才這樣做的,你相信嗎?”。

        而理間深秀果然如她最初所以想的,要被她給難堪才是。

        因為理間深秀果真成功地因為要相信神,還是相信朱鬼柳地“半科學”的偽神論掙扎中暫時閉了嘴陷入思索。

        只不過才又沒過幾秒,也看到了那女人“不小心”關電梯門,故意撞傷朱鬼柳的理間深秀又問了,“她怎么不潔了?”。

        朱鬼柳吸了一口氣,“她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然后才發現好像自己這樣說有歧義,繼而想說又不想說似的。

        但終了,她還是說了,“我沒有別的意思。但人與人的相交是會沾染上對方的味道的——她的味道太雜了,我覺得很不舒服……”。

        朱鬼柳唇一抿,沒有繼續說下去,理間深秀卻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陣默然,朱鬼柳下意識地想說還是回去吧!

        但又想起理間吃飯談話一般的兩個多小時,加上她曾經單方面爽約過的兩次約談的愧疚惶恐,她就不好意思主動開口了。只能忍著疲憊的快要掉下來的眼皮,強大精神,壓下因困倦而易怒沖動的思維模式,繼續又陪著理間深秀,大半夜地在大使館的森林小徑里曬著月光散步。

        慢慢走到一處拐角的時候,朱鬼柳突然被月光下草叢里的草繩嚇了一跳,頓時驚得一下子精神了,整個人也不見之前萎靡的狀態。

        理間深秀看了一眼她額頭上突然躍動的青筋,和她極力捏住的拳頭,像抓住了什么似的,不禁好笑道,“你怕蛇啊?”。

        反應過來松了一口氣的朱鬼柳卻絲毫沒有覺得羞恥的地方,目光直直地看他,眨了眨眼睛,眼里帶著一點笑意,猶如細碎的星辰一般。

        “是的。所以,如果你喜歡養蛇的話,那么余生,如果想說話的話,我們都只能視頻通話了”。

        朱鬼柳一本正經嚴肅地講著這不知真假的話,但理間深秀認為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一愣后,笑的更開了--因為他發現,這種一本正經在搞笑的說話,才是她正確的打開方式吧!

        只不過這也太慢熱太難攻了吧?他心里暗道一句,然后看向她。

        “你這也太絕對了吧!據我所知,養蛇的愛好者,都會提前將蛇的毒牙先拔掉的,所以沒有什么的”。

        朱鬼柳抬頭,掂量著說,“可它也是大自然養的”。

        朱鬼柳一笑,端的是無限風華,當然這只是在理間深秀的眼中。因為--光是大自然養的,這一句,還真就奇妙,無論待會他說什么,都會落了下乘。

        所以,“那你相信神嗎?”,他換了個話題,用原先她讓他尷尬的問題反問。

        這道題如果她說信吧,那么對她這種華國普遍無神論下成長的人還真是諷刺。可她如果說沒有的話,剛剛她又用她所謂比別人多延伸的感官向他解釋了她在電梯里的“作為”,證明了那半科學的偽神論。

        還,真是個難題啊!

        朱鬼柳嘖了一聲,額上已經有些汗流了出來--實在是她太缺乏鍛煉了,她臉色有些弱,但卻還是認真地回答了。

        “如果這個世界只是以我們現有感知的為基礎,那么我們理解的全世界都是荒謬;會不會有種可能,人與人的世界歷史,換種角度去理解,會是像電梯一樣,一層一層地世界上下平行,只不過那些逝去的人我們下一層或上一層不同的天空而已,說不定,等我真的可以破開天空,或者死去,就可以上升或沉落去到他們的世界,直到他們在那個世界再次死去,然后周而復始……”

        理間深秀皺著眉聽到這里,不由地打斷,“你這簡直是謬論”。

        朱鬼柳也皺著眉反駁,“你和所有人一樣用同樣的感官去認知,建立了那樣的準則,自然認為其他人是錯的;我不是想說我有多特殊,只是,這也是我的理解”。

        理間深秀縱然有很多可以反駁,但卻以為她是惶恐,所以沒再多說,這倒給朱鬼柳誤解,以為他算默認,是以感覺自己對他還平添了幾分親近。

        她其實是那種天性簡單,又愛和人親密的人,只不過是一向不懂得如何與人交流,又很容易被別人她感知的情緒而不喜才敬而遠之而已。

        就像今天見理間深秀,一向多疑的她竟是輕信了,話也多了起來,“看,其實這樣子的話,山林很草木都有知覺的話,那一個人是根本沒有隱私可言的,只不過也不孤單就是了”。

        “所以你是說,大多數你在發呆,其實是在和它們對話嗎?”,理間深秀好笑道,語氣里并沒有任何不尊重的意思。

        這點頗得朱鬼柳的心意,所以朱鬼柳也很爽快地點了點頭,“我不知道,我,其實我也和其他人一樣沒什么兩樣;只是有的時候,又好像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知道那些,所以有的時候看到月亮我也會向她祈求,雖然那基本上只是一句平日里的希望語,比如說希望明天別太熱之類的,實際上并沒有任何意義,但總覺得有1%的不確定性有可能是真的”。

        理間深秀聽后,忍不住想說一句,“你這是太閑得慌吧!”,可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如果他這樣說了的話,那么她可能表面上不會反駁什么,但卻會冷場許多,之后就不會多說什么了--朱鬼柳或許想讓人真誠對她,可她的敏感性情卻不允許這樣,反而是用她那種對不想傷及別人的話不作為的態度就可以了。

        理間深秀以后還想和她繼續友好的交流的話,所以只能用她對付別人的方法對她了。

        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那條林間小徑的盡頭,到了大使館的后門,朱鬼柳也已經是很精疲力盡了。

        她解下剛剛問理間要的披風遞給理間深秀,就要從后門推門而入。

        孰知,理間深秀卻是堂堂正正地傲然,也沒說什么,就直說他得從前門進--言下之意他是皇族,怎么能從后門而入呢!

        朱鬼柳剛想說這南北前后之分還不是人定的嗎?所以這后門也算不得后門的,但她想了想剛剛理間深秀很溫潤傾聽她說話的樣子,也不好說什么。再加上又想起自己保護他的職責,就收回推門的手,率先走在了大使館側邊的花叢滿布的路徑上。

        天色仍是月明,大概兩三點了吧,理間深秀猜測道,暗自還在腦海中描繪朱鬼柳戴著兩個戒指的修長手指模樣。

        他目光隨意一瞥,無意中看到披風上的一處血跡,然后吃了一驚,抬頭看向前方的人。

        月光近乎銀色,有些妨礙視線,理間深秀看了一會才看清,只著一件浴裙的朱鬼柳,連底褲也沒穿的,就那么搖搖晃晃地在前面走著,腿間還有點點血跡。

        本來他應該大怒,她把那污穢的血液沾染上他的披風的。

        可他只要那么一想,似乎就能看到她看到自己發送的警報消息后,急匆匆地沖出來的樣子,且他的腦海里莫名浮現出剛剛她不是很想和他散步,但卻可能因為害怕自己而留了下來,還硬著頭皮要自己的披風的情感波動。

        她兩條瘦得極其不符合西國審美的腿在薄薄的浴裙里晃蕩,理間深秀看著那腿之間的空隙,一股火倏地竄了上來,令他頭皮發麻起來,只得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太陽穴。

        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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