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說出你的秘密
陳嶼安默默不語，但臉色逐漸凝重復(fù)雜，緩緩在她旁邊坐下。
砰，沈家榆拉開一聽啤酒的拉環(huán)，遞給他，自己又開了一瓶，一仰脖咕嘟嘟喝了半罐。
陳嶼安沒有喝，他把啤酒罐捏在手里，捏得咯吱咯吱響。
“我和唐遠(yuǎn)山的事你不用管，更不用煩，我們自己解決。”
他的聲音非常平靜，像早有準(zhǔn)備，昨晚的事鬧得那么大，肯定得有個說法，他沒有任何逃避的意思。
“不說他。”
沈家榆抬頭環(huán)顧了一圈，眼神逐漸虛化，像陷入了什么回憶當(dāng)中，聲音也縹緲起來：“這里，這個地方，你還有印象嗎？”
“沒有！”
陳嶼安猛地一抖，像被針戳了下，飛快地否認(rèn)，又趕緊找補，說：“我今天才知道可以上到樓頂。”
“那你就虧大發(fā)了。”
沈家榆哼了一聲，聲音里帶著淡淡的嘲諷：“這可是小情侶的天堂，據(jù)說很多人會天黑后到這里約會，出吹風(fēng)，牽牽小手親親嘴，甚至還會”
“停停停，沈家榆，我怎么發(fā)現(xiàn)你越來越葷素不忌了，啥都敢往外說。”
陳嶼安眉頭一皺，年輕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不合時宜的嚴(yán)肅表情。
沈家榆輕輕瞟他一眼，說：“有沒有想過并不是我越來越怎么樣，而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
陳嶼安像聽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話，笑了笑，然后一仰脖灌了口啤酒，把下面的話壓下去了。
終于有點真實的反應(yīng)了。
沈家榆冷眼看著他，仿佛看到上一世四十歲的他，眼睛比現(xiàn)在還幽深，深井古潭似的，她提離婚都沒見里面起漣漪，兩眉之間有三道深深的川字紋，眼角笑起來全是淡淡的褶子，倒不顯老，成熟成功的男人都這氣派，特別招女孩子。
剛才她脫口而出說他不夠了解自己，但一個念頭緊接著躥了上來：她又何嘗足夠了解他？尤其是后幾年，倆人漸行漸遠(yuǎn)，不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叫你上來是想開誠布公地和你談?wù)劊判模@里沒別人。”
她終于吐露了自己的真實意圖。
“好啊，你想談什么？”
陳嶼安語氣輕松，眼神卻是警惕緊繃的。
“談?wù)勀愕拿孛堋！?
沈家榆眼睛雪亮犀利，不是一個十九歲女孩的眼神。
“秘密？什么秘密？”
陳嶼安連眉毛絲都沒動一下。
“我要知道就不叫秘密了，哦，不對，其實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
沈家榆緊緊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的一絲表情。
“是嗎？那你說說看。”
陳嶼安微微一笑，還是他慣用的招數(shù)，永遠(yuǎn)被動伏擊，永遠(yuǎn)讓對方先暴露。
沈家榆心里門兒清，但現(xiàn)在不是計較的時候，不破不立，今天必須得把這膿瘡挑了。
“我知道你是誰，打哪兒來的。”
她正面出擊。
陳嶼安愣了一秒，只一秒，馬上笑了起來：“這叫什么話，我是誰？我是陳嶼安啊。我打哪兒來？還能打哪兒來？火星？”
“行了，你走吧！”
沈家榆立刻冷了臉，眉間都是冰霜，說：“記住，我給過你機會了。”
“你在說什么？不會一罐啤酒就醉了吧？”
陳嶼安滿頭霧水，聲音無辜又著急。
沈家榆懶得敷衍他，一個裝睡的人永遠(yuǎn)都無法叫醒，擺擺手，示意他趕緊走，想想又加了一句：“唐遠(yuǎn)山那邊我已經(jīng)擺平了，他不會再找你麻煩，但只此一次，以后離我和我身邊的人遠(yuǎn)一點，十米開外看到就請掉頭！”
“擺平？你怎么擺平的？”
陳嶼安非常意外。
“他要我做他女朋友，我答應(yīng)了。”
沈家榆慢悠悠地投下原子彈，不信他還能繼續(xù)波瀾不驚。
果然，他臉色瞬間大變，噌地站了起來，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為什么不行？”
“你知道為什么。”
陳嶼安眼里的深潭不見了，燃燒著炙熱的火焰。
“我知道？陳嶼安，你不覺得荒謬嗎？”沈家榆失笑：“你是我的誰？你有什么資格說行或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陳嶼安臉上閃過一瞬的狼狽和無奈，語氣卻依舊決絕冷硬。
“你再這樣我真的要懷疑了，”沈家榆臉上帶著笑，看他的眼睛卻像x光一樣，“懷疑你為什么非纏著我，難不成我上輩子欠你的？”
這話精準(zhǔn)地?fù)糁辛岁悗Z安，他眼神晃了晃，嘴角微抽，苦笑：“欠也是我欠你的。”
“不，你不欠我，我自己識人不清，是咎由自取，你只欠你兒子的，你欠他的！”
沈家榆眼睛猛地一睜，仇恨憤怒的火焰箭一般地射了出去。
陳嶼安忍不住后退兩步，眼中飛快閃過一抹痛苦的神情，但只一瞬，他很快恢復(fù)了鎮(zhèn)定，說：“你是不是中邪了，在說什么胡話？”
“我不是中邪，是上天垂憐讓我死了又活了過來。你也不用裝，我知道你和我一樣。”
沈家榆站起身，圖窮匕見。
陳嶼安明顯有些慌，聲音也變得虛弱了：“什么一樣不一樣？你瘋了嗎？”
“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你也不要揣著明白裝糊涂！”
“算了，你今天這狀態(tài)沒法聊，你冷靜冷靜，過幾天我再找你。”
陳嶼安轉(zhuǎn)身就走，像受到驚嚇一樣。
沈家榆站在原地沒動，聽著他咚咚咚遠(yuǎn)去的腳步聲，嘴角浮起一抹悲涼又嘲諷的笑。這就是他啊，不管重生多少次，不管平時多冷靜強大，只要擊到他的軟肋，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逃避，就像諾寶的自閉癥爆發(fā)時那樣。
樓頂上的風(fēng)更大了，獵獵作響，還夾帶著尖利的哨子聲，天是鉛灰色的，厚厚地積著云，空氣里有潮濕的味道，似乎要下雪了。
沈家榆憤懣地一屁股坐下，又拉開了一罐啤酒，這的人生，即便重活一次也避無可避，但她絕不會像上輩子那樣忍氣吞聲了。
她不知道坐了多久，手腳凍得僵硬，皮膚下的血卻被酒精刺激得熱氣騰騰，所有的啤酒都被喝光了，各種瘋狂在腦子里旋轉(zhuǎn)打架的念頭慢慢都蟄伏下來了。
鼻尖突然一片沁涼，沈家榆抬頭，呵，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雪花在空中漫天飛舞，雪白，無辜，美麗。
得走了，沈家榆起身。大概酒勁上來了，她覺得頭重腳輕，膝蓋還有些發(fā)軟，下那截窄窄的樓梯時不知怎地絆了一下，整個人不受控地骨碌碌往下滾，空的啤酒罐搶先一步從她的書包里滾出去，滿世界叮當(dāng)作響。
沈家榆只覺眼前發(fā)黑，下意識地護(hù)著頭，脊背和肘部可能擦傷了，熱辣辣地疼，但還在往下滾，無窮無盡似的，她忍不住尖叫起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有人突然沖了過來，一雙強有力的手?jǐn)r住了她，然后把她抱在懷里。
雖然靠在一個溫暖堅實的胸膛上，沈家榆依舊驚魂未定，眼睛都不敢睜，直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沒事了，現(xiàn)在沒事了，是不是疼？別怕，咱們馬上去醫(yī)院。”
那聲音太熟悉了，沈家榆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略方的下巴，的鼻，濃黑的眉，一貫深沉的眼里盛滿了緊張和關(guān)切。
陳嶼安。
他不早就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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