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Step.29
到達上海的第二天,按照約定的排練時間,林半月準時到達了上海東方藝術中心的音樂廳。年底了,很多音樂會都集中在這一段時間,大概是一些兒童劇團的小型表演都在白天的緣故,所以一大早這里就已經吵吵嚷嚷。
《黃河》的總導演張弘大和總指揮趙甫初還有許多工作人員聚在一起開晨會,12月9日第一場公演迫在眉睫,統共的排練時間不到三個禮拜。但是很多問題依舊丞待解決。每個人的眼下都是一片烏青,眉頭緊皺,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好了,我再強調一下今天的工作,”張弘大抿了一口泛苦的茶水,扭過頭把茶葉梗呸掉,“服化道組,所有演藝人員的服裝這周末必須定下來,還有所有要用到的舞臺道具也必須到位,下個禮拜我希望排練是帶妝全彩,這樣有問題的話我們還有時間更改。”
“導播組我就不用多說了吧?都是電視臺的老人兒,最重要的一場網絡直播一定要確保不能有任何問題,等今天那個少兒劇團演出完畢他們的設備撤出來我們的設備就可以進去了!
“后勤組負責人注意一下,盒飯盡量選的可口一點,讓大家吃飽一點,訂餐的時間把握好,不要太早,不然涼了誰在舞臺上拉肚子了可怎么整——”
“老趙,你把手舉那么高做什么?四五十的人裝什么小學生?說吧,有什么要求?”
“老張,別的我就不說了,我的鋼琴師呢?你把那么好的大三角拉過來放在那,我來三天了都沒看到人,你可別整那些有的沒的,你也知道我脾氣,要是不好我可是罵人的,”趙甫初冷哼了一聲,他倒要看看是哪方神圣,讓整個團都等著她,“咱倆這交情,可別怪我不給你選的人面子。”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該忙啥忙啥,老趙留下,那孩子估計已經在辦公室門口等著了,”張弘大揮揮手把一屋子的工作人員往外趕,背著手和老朋友跟在大家身后一道往外走,“記得今年年初我導的那個音樂會嗎?給退役老軍人演的那個。”
“知道啊,日報不都報道了嗎,最后一首《歌唱祖國》堪稱點睛之筆,全場合唱,讓不少老軍人都落了淚,十五臺還轉播了呢,”趙甫初不以為意的點點頭,“那跟我的特邀鋼琴師有什么關系?明天正式排練了,鋼琴不在,樂團就沒托底的,黃河水就干了——”
“老趙你別和我大聲小聲啊,人家早趕慢趕從日本回來,就是給你托底的,開什么玩笑呢?”張弘大冷嗤一聲,“你當《歌唱祖國》是合唱啊?我告訴你,最后那出節目是鋼琴獨奏!”
“喲,老張我跟你說你立場不正確,找什么小日——子過得還不錯的日本人啊,”趙甫初摁了電梯,退一步示意人先進,這才慢悠悠的跟著進了電梯,“不過你也夠損啊,找個日本鋼琴樂手彈《保衛黃河》啊?那我們安可舞臺要不要加‘拿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
“別一天到晚不著四六的像個二流子,好歹你也是有名有姓的著名指揮家,能不能用你那生銹的瓜子仁兒腦子想想,我能干這種事挑起國際爭端嗎?”張弘大暗暗翻了個白眼兒,這老哥哥真是——唉,都不想說他,清了清嗓子這才說道。
“前兩天,全亞洲最盛大的鋼琴公開賽結束了,嘶,我記得本屆專業組金獎和mvp是同個人得的,哎,還是個中國人,你搞這行的,比我清楚吧?”
“央音院李秉謙教授的關門弟子,當時出報道的時候把老爺子樂的,就差在學校拿個大喇叭循環播放:艾維巴蒂聽好咯!林半月是老子教出來的!”趙甫初不疑有他,順著張弘大的話茬就接了下去,隨他一起出了電梯往辦公室走去。
“我問了,人家是個九零后,年輕得很。哎,老張我跟你說,真是嘿,現在這幫孩子,了不得啊。這個公開賽前幾屆中國選手都不知道在哪兒呢,得獎的全是日本韓國新加坡,這回還整了個一炮雙響!”
“吶,林半月,”張弘大得意一笑,慢悠悠的停下腳步,示意他順著自己的眼神方向看去。
“什么林半月?哎喲你停下也不說一聲,差點撞死我,”趙甫初抱怨著扶了扶眼鏡,這才看到人緊閉的辦公室門口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孩,還背著帆布包呢,一看就是個學生模樣。
“謝謝我吧老趙,我把一炮雙響給你整回來咯!”
林半月從張弘大的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腦子還暈乎乎的,手里捧著一本很華麗的聘書和正式的演藝合同。然后她深深的陷入了自我懷疑,真的需要那本首爾大學的碩士文憑嗎?每年年底接上幾場音樂會,都夠自己來年想當滋潤的活著——哎一古,真的給的太多了呀!
接下來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小事,什么加群啦,填表啦,拿飯票啦,總之磨磨蹭蹭的大半天竟這么過去了。林半月抱著一大摞譜子走進打印室,明天就要開始正式排練了,得連夜讀譜。
《黃河大合唱》一共八個樂章,除了鋼琴譜,她還多打了一份指揮手里的總譜。第一次和交響樂團合作難免緊張,所以準備就要無限充分。打印機吱嘎作響,她拿起幾張快速的掃了過去,心里大概就有了數。
“哎,您是今天才來的特邀鋼琴吧?”一位有著圓圓臉的女孩站在門口沖林半月笑,“太好了,我還當您明天才來呢!您忙完了嗎,沒忙完就繼續,忙完了咱們去更衣室。”
“我是那個彈鋼琴的,”林半月有點丈二不著頭腦,說自己是特邀鋼琴又有點不好意思,折了中干脆叫自己彈鋼琴的,“去更衣室做什么?”
“禮服打樣出來了,正組織大家讓裁縫量尺寸呢!為啥要量尺寸呢,這回不是《黃河》嗎?男士統一中山裝,女士是民國那種有點旗袍感覺的,反正預算夠,服裝老師就讓定做,”圓圓臉女孩一笑起來就眉眼彎彎,看上去可愛又喜慶,“忘了介紹,我是服裝組的助理,您叫我阿福就好啦。幸好你在,不然明天還得讓裁縫再跑一趟。”
“謝謝你啦阿福,我這就過去,”林半月被她的小模樣逗笑了,抱著尚有余溫的譜子跟著阿福離開了打印室。
《黃河》的公演時間是每逢周末連演三天,周一周二休息,周三周四周五白天正規訓練,連演三周,最后一場是十二月三十號。不算輕松,但也沒有累到哪去,導演也好,總指揮也好,對她都不錯,同事之間相處的也還愉快?偟脕碚f,這份工作還是很符合林半月的心意。
整場演出還是非常大手筆,不愧是上海市承辦的大型交響樂演出,從合唱團到交響樂團再到民樂團,光是舞臺上的演員就有差不多兩百人。從前期到后期再到宣發,更是凝聚了上上下下一千多演職人員的心血。
趙甫初剛開始還有點忐忑,因為據說這位“一炮雙響”從來沒有和交響樂團合作過,瞧著她總是安安靜靜的模樣,一個人在劇場來來去去,好像也不太合群,就開始擔心會不會露怯,砸了張導和李教授的面子。
結果第一次彩排的時候,他就知道為什么張導一定要把這次演奏的機會交給林半月。這丫頭,場下不顯山不露水,上臺可叫人刮目相看。
倘或把整個演出比作一場戰爭,總指揮就是司令員,合唱團是先鋒,負責先聲奪人;管弦樂隊就是主力,輝煌而豐富;民樂團是騎兵,出其不意,給樂曲增添不一樣的民族色彩。而林半月就是策應,單槍匹馬的把樂章延伸到最后一排的觀眾腳下。
彩排嘛,頭一次合作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林半月卻極少犯錯,不管從哪里開始,到哪里結束,她的演奏是從一而終的沉穩。有時總指揮沉浸于《黃河》澎湃的咆哮中,忘記給管弦樂團手勢,首席小提琴手干脆直接跟著鋼琴走,不再看趙甫初“隨心主義”的指揮。
隨著排練的推進,到了后期,各個樂部的首席達成了一種無聲的默契:跟著指揮可能有時候不太確定,但是鋼琴一定不會錯。林半月就跟那定海神針似的,不管亂成什么樣,只要跟上她最后肯定能跑回來。
第一次公演很是成功,引起了不小轟動,畢竟《黃河》經典永流傳,愛國主義精神什么時候都不過期。
“半月呀,今天可能要辛苦你加加班。你也知道,下一場演出是網絡直播,張導請了上海音樂學院很有名的女高音來友情演出,又要測試新做的舞臺效果,只能今天帶妝彩排了。唉,難為你起了個大早。”
趙甫初有些不好意思敲敲門,走進了林半月的休息室。明明周一是休息的時間,但是那位教授腕兒大呀,排來排去只有周一一次彩排時間,他只得連忙把林半月叫過來,甚至樂團都湊不齊。
“嗯,我知道啦,就是可能不能太晚,中午我要趕高鐵去廈門。”
林半月剛到,甚至來不及放下行李箱。她聽罷轉過身向著趙甫初連忙點了點頭,正還要說些什么,卻聽見那個有點滲人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趙甫初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揮揮手走出了休息室讓她接電話。
咦這幫年輕人,竟搞這些有的沒的!
“喂,歐巴,”林半月瞧著趙甫初走遠了,這才接起電話,卻只聽到那邊隱隱約約鬧哄哄的,“阿尼哈賽喲?”
“半月尼,你今天什么時候來呀?”殷志源抱著電話躲進了民宿的洗手間反鎖上門,“早上前臺收到了五十盒鮮肉月餅,收件人是羅pd,發貨人卻寫的我的名字,是你買的吧?破費了!
“沒事的,月餅而已,歐巴又不是沒見過我的合同,一場演出費都夠買多少鮮肉月餅了,說什么破費呀,”林半月輕聲笑了起來,“中午的高鐵,下午就到了,肯定趕得上最后一班去鼓浪嶼的船,你放心!
“阿拉搜,”殷志源點了點頭,像是再確認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問了一句,“那個,還有一束花,是送給我的嗎?”
“啊,那個啊,”林半月恍然大悟,卻起了逗小孩的心思,哪怕殷志源是比他大一輪的歐巴,還是忍不住的想逗他玩,“沒有特意買,哪有女孩子送花給男朋友的?店家老板的女兒是我們服化組的助理,我跟她說過男朋友來中國出差,于是在她們家買了50盒月餅。大概是感謝我照顧生意吧,沒事歐巴,給你你就替我收著。”
“啊,那我不要了,送給虎東哥去,”殷志源有些嫌棄的撇撇嘴,又有些委屈,正好聽到外面羅pd在叫大家集合準備今天的自由行拍攝,“羅pd叫啦,再見。”
“歐巴,恰干嘛~”
“莫拉古喲,不是說我幼稚嗎?”殷志源哼了一聲,前幾天的通話情形還歷歷在目,“林半月,不許啵啵!歐巴要去拍攝啦!掛啦!拜拜!撒浪嘿!”
“哎,等下啊,那束花——”林半月有些無奈,本來想說那束花是專門送給他的,哪個店家會那么好心送花啊,不得虧死了?而且又是最近因為《鬼怪》而大火的蕎麥花束,貴死了!結果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林半月有點泄氣,真是,一把年紀了怎么還咋咋呼呼的?不能聽人把話說完。】伤齺聿患霸俣嘞胧裁,已經有工作人員來催場了,她連忙取出柜子里的禮服匆匆忙忙的走到里間更衣室化妝換衣服。
“志源哥,半月xi送的?”安宰賢趁著拍攝組還在準備的空檔站到殷志源旁邊和他說悄悄話,一眼就瞥到了房間茶幾上花瓶里的蕎麥花,“哎一古,wuli哥呀,好甜好甜呀!”
“才不是,”殷志源抱著手輕哼一聲,像是憋著火氣般說道,“剛剛打電話問的,說是店家親故送的,感謝她買了那么多月餅呢!”
“可是蕎麥花的花語是情人和不滅的愛呀,哥沒看《鬼怪》嗎?具大人天天追呢,每天都要跟我說一大堆孔劉xi和李棟旭xi的事情,”安宰賢挑了挑眉,瞬間從志源哥的眼睛里讀出了帶著驚訝和不可思議的成分,“哥,你不會沒聽小嫂子nim說完就掛了吧,肯定故意開玩笑說是店家送的呀,而且,那還有賀卡吶,哥沒看見吧?”
“我又不知道是蕎麥花,”殷志源火氣瞬間消散,心情直接多云轉晴,話語間帶了點兒小得意甚至忘記捂住準備出走的兔牙,他就說嘛,月月尼怎么會只送給他和所有人一樣都一樣的月餅嘛。
“圭賢哥,你看這是什么啊?”宋旻浩覺得那束蕎麥花好看,拿著花瓶把它放到不同的地方拍照,剛剛拿起來,一張小賀卡就從花里掉了出來。
“是店家送的吧,哎呀你別拍啦,幫我看看這個金色的摩絲怎么老是抹不勻?”曺圭賢站在洗手間折騰著他的頭發,遙遙喊了一聲宋旻浩。
“哦哦,來啦來啦,”宋旻浩本來打算把賀卡撿起來再插回到花束里,卻被飛奔而來的殷志源一把奪走,正驚訝呢,卻看見站在一旁的安宰賢正在給他使眼色,于是瞬間心領神會,轉身就往洗手間快速走去,“圭賢哥,我來啦!來啦來啦!”
很好mino,宋旻浩心里暗暗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verygood,很好很自然。
殷志源左右一瞟,見到沒人注意這才偷偷把賀卡打開,看著熟悉的還帶有一點稚嫩的韓語忍不住輕輕笑了。半晌,他心滿意足的把小賀卡塞到了褲兜里,這才假裝若無其事的慢慢悠悠的往屋里走去,殊不知心里的那只小兔子已經開始歡呼雀躍起來。
僵尸游戲?開玩笑呢!這回要做王呀!
不過現在可不是什么感性的好時候,林半月甚至連那身舞臺裝都來不及換,胡亂套上大衣拖著箱子跑到音樂廳門口招手打了輛出租車,然后坐在后排默默禱告千萬不要堵車。
距離高鐵開車時間還剩半個小時,都怪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彩排,早知道就請假了,干脆不來多好!就用不著這么火急火燎的趕車了!
等到好不容易趕上那班高鐵,坐到位置上,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副模樣有多好笑——來不及換回休閑衛衣和牛仔褲,還有帶的運動鞋,此時的她穿著旗袍禮服踩著高跟鞋,大衣卻是韓版牛角扣大衣,中西結合,不倫不類。
“哎一古,這副模樣怎么去見男朋友啊,”林半月崩潰的拉下車廂的窗簾,不想再看到玻璃窗上倒映出來的滑稽模樣,一回頭卻看到有個小朋友一臉好奇的打量她,正想和小朋友打聲招呼,卻聽到那孩子奶聲奶氣的對他媽媽問了一句。
“媽媽,坐在窗戶邊的那個姐姐,是不是逃跑的新娘。俊
“你這孩子,別問東問西的,坐好別胡亂看!”孩子媽媽對林半月微微點頭以示抱歉,那眼神擺明了就是:別說了大妹子,都是過來人,我懂得!
林半月徹底無語,撒哈拉沙漠都沒她這么無語。然后在心里默默吐槽起服裝設計師來。這身禮服哪里都好,復古的盤扣方領,腰間用銀色的線繡著祥云紋,袖口為了不干擾演奏者們的手部動作而改成了荷葉袖,同樣也繡著中國傳統花紋;下身不像傳統旗袍那樣修身,而是經過改良的裙擺,裙擺的邊緣也用銀線繡著花紋。很漂亮,穿上去很有氣質。
為了加以區分,合唱團是米白色,腰上的花紋是粉色,就像民國時期的學生裝;民樂團則是寶藍色,為了方便她們演奏樂器,腰上沒有花紋,只有裙擺上有木蘭花的花紋;管弦樂團是黑色,花紋是和林半月一樣的銀色。這些都很好看,第一次試衣服的時候很多小女生換上衣服迫不及待的開始各種擺拍。還有穿著中山裝的男士們,各個盤正條順,一看就是花了錢置辦的服裝,和pdd批發的不一樣。
但是憑什么她一個是酒紅色!漂亮是漂亮,但怎么看都像是新娘拜完天地去給賓客們敬酒穿的新娘禮服。
還有,合唱團的女團員按照要求把頭發扎成像民國女學生那樣的麻花辮,管弦樂團的女團員披著頭發或者綁一個低馬尾。
只有林半月,造型師無視她新燙的卷發,致力于把那些金色銀色的發釵啦發飾啦都別在她的發髻上。天地良心啊友友們,何德何能每次表演都要比別人提前一個小時去做頭發啊!化完妝她都不好意思去串門,一股新娘鉆進伴娘團的既視感。
其實服裝設計師很無辜,張弘大導演專門跟他說過特邀鋼琴師的禮服問題。給的要求也特別藝術:要看起來和大家不一樣,但又不能完全不一樣,不能比獨唱演員華麗,又要跟樂團加以區分。那能怎么辦嘛,衣服換個扎眼一點的顏色唄!頭發做的漂亮點唄!
廈門是沿海城市,比上海暖和許多。為了趕上最后一班去鼓浪嶼的船,她不斷快步走著,隨著溫度不斷上升,最終脫掉了大衣,把它卷巴卷巴塞進了隨身帶的行李箱。
來得實在太晚了,哪怕趕上了船,林半月也買不到坐票,只得等到輪船出海后找個地方席地而坐或者哪里站一會兒。鼓浪嶼是旅游熱點,哪怕不是周末人依舊很多;蛟S是禮服裙在人群中顯得有些奇怪,她明顯感受到無數個帶著探究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裙角。
為了躲避人群,林半月干脆從船艙走到了甲板上,靠在船舷眺望著不遠處的海島。這里的海風并不凌厲,只是輕柔的,帶著獨屬于大海的咸濕氣息,吹起她的卷發和裙擺。
倘或有一架照相機在這里,一定會拍下這樣的場景:大海,輪船,穿著禮服的窈窕淑女,還有上下翻飛的海鷗。就像鉆進了上個世紀的老電影,只是一個廣角鏡頭,就能編織出很多個曼麗繾綣的故事。
“學姐,好久不見啊。你還是那么漂亮,就像幾年前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一樣!
林半月皺了皺眉頭,她猶豫著轉過身看向聲音的來處。有時候命運就是喜歡這么開玩笑,明明費了那么大勁把有關于過去的記憶都塵封,但是那些討厭的對象就這么“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她眼前,洋洋得意,絲毫沒有悔改。
“不用叫我,我不認識你,”林半月垂下眼眸,松開欄桿側著身想要從夾板回到船艙,大概還有二十多分鐘就到了吧,她不想在這里和無用的人浪費時間。
“學姐,你怕我嗎?為什么這么著急走?”來者巧笑倩兮,擋住了林半月的去路,像是要確定她是不是和傳聞中那樣這些年過的一點都不好,甚至忘了忍住嘴角的笑意。
“你放心,我老公不在這里,雖然今年夏天我們剛剛結婚。我記得給你發了請帖呢,怎么不來呢?哎呀,看你這身衣服,是剛剛參加完商演吧?真是,云旗心疼我,一結婚就叫我在家歇著了,要不然我怎么有時間出來旅游呢——”
“你到底想說什么?”林半月退了兩步,她皺著眉望向眼前的女人,真是一點沒變啊,這人連說話的語氣都和當年一樣,還是充斥著一股西湖龍井味兒,“我并不好奇你和楊云旗的新婚生活,如果你因為我沒有去參加你們的婚禮而生氣,過會兒我就補上兩百紅包,就當買個清凈。所以李晴柔,讓讓好嗎?”
“學姐,還是那樣伶牙俐齒啊,”李晴柔垂下頭,半晌又綻放出那個得意的微笑,高傲的像是優勝者一樣居高臨下的望著林半月,緩緩開口道。
“那有什么用呢?幾年前也是這樣,明明迎新晚會的鋼琴獨奏是我,你在導演旁邊耳語兩句就換成了趙書勉,要不是臨時換將,我怎么會埋沒?李教授選學生的時候沒有選我,獎學金也沒有我,保研也沒有我!一步錯步步錯,都是因為你!”
“學習好有什么用,把獎杯擺滿了柜子又有什么用,你還不是因為一個男人輸給了我。從柴科夫鋼琴大賽決賽退賽,休學兩年,回來了又怎么樣,到底還不是輸給了我?你很恨我吧林半月?可是這是你欠我的,抑郁癥都是你咎由自。
“就因為那個啊,不過說實話,當時換人不為別的,就是很單純覺得你彈得沒有書勉好。倒難為你趁著我備賽沒空談戀愛的時候鉆了那么大一個空子,也謝謝你了,幸好你橫插一腳,我才知道當時自己有多么眼瞎,楊云旗是個怎樣道德敗壞的人!
林半月笑了,原來有些時候,人也是會和傻子置氣的,變得和那傻子一模一樣。自己不就是那個變了好幾年傻子的人嗎?現在想想當時也真是傻的可以,她是怎么會相信那樣敷衍的借口呢?性格不合?合你媽!無非是給自己無恥的出軌行徑找借口。
“你怎么能那么說他,明明是你自己沒本事——”李晴柔瞪大了眼睛,在記憶里,最起碼是在談戀愛這件事上,林半月從來不會說楊云旗半句不好,哪怕因為自己的插足,當時她更多的也是責怪自己。
“22歲的我,怎么都想不明白,為什么我對楊云旗那么好,三觀那么契合,愛好那么一致,可他離開的時候,卻連聲再見都不愿意說,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見我!
林半月望著那雙我見猶憐的眼眸,是啊,別說男人了,哪怕是女人,也會因為這雙會撒謊的眼睛軟了心腸。不過可惜啊,有些人總愿意自毀前程,去成全另一個人的。全職太太?什么時候這種事情也值得拿出來炫耀了?
“后來我花了五年,終于搞懂了這件事。不為什么,只因為我見過的東西太多了,我想的東西也太多了,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李晴柔,你說,見過廣闊天地的雄鷹,還甘愿偏于一隅自折雙翼當一只金絲雀嗎?所以楊云旗他永遠馴服不了我,對于上市集團的楊總來說,他更需要一只聽話的金絲雀。”
“你——”李晴柔指著她的臉,還想在說些什么,卻被林半月一巴掌打掉了手,痛得她驚呼一聲。
“楊云旗第一份實習工作能進到那么好的公司,你覺得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嗎?為什么這么多年,我在北京,他就去深圳,為什么我回了深圳,他就自請調去廣州,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林半月打的那一下一點沒客氣,使了□□分力氣。人吶,就是賤,明明當成陌生人就能翻篇的事情,非要上來撩撥。要不是這里人多,那一巴掌原本是落在李晴柔臉上的,如此說來,這個女人從另一個層面上來說也是意外的幸運啊。
“說回來,你們的酒席為什么能打八折,到底是看著誰得面子。磕阌X得憑你男人的本事,能讓六星級酒店承辦的婚宴說打折就打折嗎?還不是因為你們蹦跶著非要到月年集團名下的酒店辦婚宴,發出去的請柬有我的名字所以酒店經理才打的折吧?李晴柔啊,你說你有什么資本來我這里炫耀呢?”
話音剛落,就聽到輪船一聲長鳴,提醒著旅客即將到達鼓浪嶼了。林半月抬了抬眼睛,錯過李晴柔變幻莫測的臉色,她勾了勾唇角,覺得心里無比爽快,這種爽快程度大概和《鬼怪》里的孔劉一刀砍死紫薯精的感覺差不多,不對,應該還要更爽快一點。
“李晴柔,啊不對,楊太太,好好和楊總過日子吧,我祝你們長長久久,幸福綿長。還有一點,以后遇著我,繞著點道走,再怎么說,只要我父親一天不退休,一通電話過去,還是有那么點能讓楊云旗倒霉的本事的!
李晴柔望著林半月翩然而去的背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氣得甚至要面部扭曲。憑什么啊憑什么,憑什么當年她有趾高氣昂的資格,這么多年過去了風水仍在她那邊。×职朐赂緵]有如同想象中那樣過得潦倒,甚至因為多年的打磨,她身上多了年少時不曾有的棱角。靠,憑什么。开M道相逢,贏得永遠是林半月
林半月抵達助理pd給她發的酒店地址時他們還在鬧哄哄的拍攝龍珠大放送呢。見到她來了,閑著的作家要正要打招呼,卻看到林半月不斷比著噤聲的手勢,悄悄坐在了民宿的吧臺前含笑望著他們和羅pd斗智斗勇。
“好,三星球的游戲,初聲游戲,等我喊完123的時候,大家要一起說出我手里給出的字母組成的詞語,如果大家說的是同一個詞,獲得三星球!”羅pd從助理pd那里接過紙板,“來,1,2,3!”
林半月抱著水杯不敢笑出聲,什么嘛她最起碼聽到了三個以上的不同的詞,害怕自己的聲音被收進去,只能埋著臉抽著肩膀笑。什么嘛,辛苦了,好家伙這是真的要收工了呀,他是怎么從那么多簡單的詞里挑出了“辛苦”了呀?
“叮!gen!”
羅pd結束的絲毫不拖泥帶水,新西游記第三季的最終鏡頭屬于殷志源那句“辛苦了”!大家迅速摘下了麥克風收好了攝影設備,準備去聚餐呢,卻只聽到虎東東的大嗓門喊了一句:“半月xi!你什么時候來的呀?”
“來了才一會兒呢,結束粗卡,你們拍攝辛苦了,”林半月這才從人群后走出來笑著和大家打招呼,“感覺剪出來會很好笑,剛剛我躲到旁邊看了好一會兒!
“哎一古大老遠跑過來,謝謝你的鮮肉月餅,很好吃,解救了我們這幫起床任務失敗的人,”李秀根任由著助理幫他取下話筒,一面前后左右的看著,拉住宋旻浩問了一句,“mino呀,志源跑哪里去了?不是之前還念叨著半月xi怎么還不來,現在人來了,他怎么不見了?”
“噗,剛剛作家說志源哥把衣服反穿了兩天,剛剛急急忙忙去換呢,”mino一邊取著麥克風一邊在身上比劃著,“那個黑色的有白帶子的衣服,那個帶子應該是在身后的。哎一古,那個哥是怎么理直氣壯的穿了整整兩天!我還真以為就是在前面的呢!”
說罷,又是一輪爆笑,就這么鬧哄哄的,大家三三兩兩的往事前通知的飯店走去,林半月與新西游記的mc一起站在民宿門口等著換衣服的殷志源,七嘴八舌的一起閑話著。
“哦,宰賢哥問那個芒果糕?可以帶回去給具大人的,待會兒路上再碰到了我幫你問問能不能做成真空!绷职朐滦σ庖饕鞯拇饝税苍踪t的請求,轉而又對一旁明顯有些猶豫的阿爸的說道,“其實這里的旅游紀念品啥的都差不多沒啥特色,虎東哥和壽根哥要給孩子們買禮物,不如買芒果糕呢,金包銀也不錯,也是特色小吃。小孩子嘛,嘴饞是一定的。”
“半月xi,”mino舉著手機劃拉著韓國最近的新聞,“jekki的re專輯得了一位呢,最近應該在忙音樂會公演的事,沒有時間關注這些吧?一會兒要記得恭喜志源哥呀。”
“我知道,”林半月笑著答應一聲,嘖了一聲感嘆道,“我還拜托親故去他們的簽名會時多幫我買一本專輯呢!說起這個,我覺得re版本的《學院別曲》簡直不要太帥,太圈粉了!”
“我倒覺得《couple》不錯,”安宰賢不愧是有婦男,品味一如既往的是這種感性的慢歌,“之前拜托了志源哥送一份帶簽名的專輯,具大人拿到張水院xi的to簽都要瘋了!
“確實,我也覺得《couple》的編曲很好,”抒情歌皇太子曺圭賢斟詞酌句,想了一會兒才說道,“有股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
“其實我更喜歡世紀末的《couple》,哎,歐巴來了,咱們走吧,讓工作人員等久了不好!”林半月剛要說些什么,卻看到殷志源慢悠悠從屋子里晃出來,這才止了話頭,“而且大家也餓了吧!
“那我們先往前走,你們慢慢跟著啊,別走丟了,”姜虎東叮囑一聲,這才招呼一聲領著弟弟們走到前面,給好久不見的小情侶一點說話的時間。
“怎么穿這么少?”殷志源迎著路燈看清了林半月的穿著,大衣里面竟然還是裙子呢,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拉過她的手塞進自己手里,“怎么不換掉穿著暖和點?”
“一直趕路,來的時候大家又都在,不太方便,”林半月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看到大家漸行漸遠的背影這才趕忙催促道,“歐巴,走吧,大家都走遠了。我也是第一次來呢,走丟了怎么辦?”
“沒事,跟著歐巴就好。走吧,吃飯!
林半月任由著人拉著自己的手走在鼓浪嶼窄窄的巷道里,昏黃的路燈下隱隱約約能看見殷志源為人稱頌的名品側顏。
她不由得抿著嘴笑,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和他說說話,想要問問他這些天過的好嗎?在韓國有沒有按時吃飯睡覺,有沒有通宵打游戲——有沒有想她呀?為什么不問問她有關于賀卡的事情?
小小的賀卡上也粘著幾朵小花,此時卻乖乖躺在殷志源的褲兜里。里面是林半月抱著手機一筆一劃抄寫的電視劇臺詞,摘抄自最近最火的那部韓劇——
2016年的寒冬融化在那位本來還沒出生就要被帶走的鬼怪新娘天真可愛的臉龐,融化在孤獨活了九百年的鬼怪大人終于慢慢走進陽光下的身影里。融化在殷志源暖呼呼的手心,也融化在林半月酒紅色的裙角。
賀卡上凝聚著女孩所有的思念與柔情,繞過渺茫的大海和鱗次櫛比的城市,有些生澀的文筆卻傳達著最誠摯的情感。
“志源xi,見字如晤。首爾最近下雪了嗎?上海沒有下雪。從未如此想念過一個人,不知道你是否也這樣思念著我呀?”
“跟你在一起的時光,全部都很耀眼。因為天氣好,因為天氣不好,因為天氣剛剛好。每一天都很美好。”
“一年又要過去,恍然間,原來你我已經認識一年有余。從與你在一起那天往后,不管刮風下雨,陰天晴天,只要想起你的時候,就會無比感激你在的每一天,都是我讓我感到幸福和充實的每一天。”
“志源歐巴,書不成字,紙短情長,伏惟珍重。祝身體健康,新專輯大發。戀人半月親筆,一六年冬于中國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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