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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當(dāng)窗清門戶


花廳之內(nèi),劍拔弩張。

        有疏疏的陽光自段磊身側(cè)涌現(xiàn),段府的宅子是按江南的布局所造,花廳兩側(cè)補(bǔ)布有窗欞,夏天有涼風(fēng)穿透,亦有陽光灑入。

        這道陽光灑在沈硯的眉眼上。

        她唇角是勾起,然而眼中無一絲一毫笑意,烏黑的眼眸仿佛她手中鋒銳的刀,釘住了人不死不休。

        段磊太熟悉沈硯的這道目光了,那是她下定決心要?dú)⑷说难凵瘢馐强吹剿@種神色,他遍體生寒,知道沈硯是真動了殺心!

        南鎮(zhèn)撫司那邊的人不知多久才能趕來,而沈硯是現(xiàn)在就要?dú)⑺∷藷o可退!而且……沈硯就算真殺了自己,皇帝也不會處死他,他可是國舅爺!

        這個猜測徹底摧毀了段磊最后一絲理智。

        啪地一聲,段磊蜷縮的指間拉動了火繩,他一手掀開自己的衣服,將燃燒的小小火苗湊近自己的身軀,大笑起來:“你上前試試啊!”

        幾聲倒抽氣響起,有人沒忍住低低罵出一聲臟話。緹騎們把目光投降段磊的身上,都目露駭然。段磊衣襟之下,裹著一包包的青煙散,而他將點(diǎn)燃的火折子靠近自己身前,那里有一根以粗線裹起來的信子。

        青煙散,好聽的名字,卻殺人不見血。神機(jī)營獨(dú)創(chuàng)的便于攜帶的火藥,只需點(diǎn)燃一包,堅(jiān)固的地面炸開一個坑。十包下去,任你金殿玉瓦,通通變成粉末。這次神機(jī)營在大寧城全軍覆沒,大概就是青煙散的杰作。也因此,青煙散不僅市面上嚴(yán)禁流通,官府中,非向天子調(diào)請不可有。哪怕是沈硯,也無權(quán)未經(jīng)陛下調(diào)令拿到。

        可段磊渾身上下,怕是裹了十幾包青煙散。這么多火藥,只要段磊點(diǎn)下去,不說是沈硯領(lǐng)的這群錦衣衛(wèi),段府門前的那條街都要被炸毀。

        所有人臉色發(fā)白,隱隱向沈硯投去目光。

        段磊不停地吞咽唾沫,臉色青白,大汗淋漓,他握著火折的手抖得厲害。眾人不發(fā)一言,都緊張地盯著他手上的火折子,生怕他一時(shí)沒拿住點(diǎn)著了。

        段磊如愿以償?shù)乜匆娚虺帋У木燆T臉上涌現(xiàn)恐懼,他大笑道:“你們怎么不上前了?啊?來啊!來啊!”

        陳墨小心翼翼道:“段千戶,你冷靜一點(diǎn),我們不向前,你別一時(shí)手抖把自己炸了。”

        “陳墨你閉嘴!”段磊盯著陳墨,“你是什么出身也配和我說話,跟我平起平坐!一個窮酸秀才,仗著傍上了沈硯,連我都不放在眼里!我要是死,第一個把你炸了!”

        “啊?”陳墨委屈地看了眼沈硯。

        段磊惡狠狠道:“沈硯!你退下!你出去!”

        沈硯看著他手中的火,既沒有離開,也沒有前進(jìn),似乎傻了一般。

        電光石火之間,段磊又看向陳墨,腦中忽地冒出一個疑惑——

        賀蘭拓和陳墨作為沈硯的心腹,一直緊跟沈硯行事,這么大的事情,賀蘭拓怎么不在?

        他心思一起,不由想往后退幾步。

        此刻,風(fēng)動,聲響!

        一支長箭破空而來,“噗”地一聲微響,火苗乍滅!

        段磊大驚,目光尚來不及回轉(zhuǎn),第二支長箭自花廳側(cè)方破開窗花,直直貫穿他的脖頸!

        生命的最后一個畫面,是沈硯瞧向他的目光。

        看到沈硯這般神色,電光火石間,段磊什么都明白了。

        原來如此……原來賀蘭拓是等在這里!原來沈硯一切的話語和態(tài)度都是引自己亮出青煙散的招數(shù)!

        可太晚了,段磊闔上眼睛,渾身的空氣消失,身子要倒在地上。

        陳墨趕緊沖過去扶住段磊的尸體。

        “來四個人抬著!”陳墨點(diǎn)人。

        這青煙散雖然安全便攜,但也不是萬無一失,巨大的磕碰會刺激他們爆炸。錦衣衛(wèi)都懂這個道理,當(dāng)場小心翼翼地將段磊置于案上,比對待他生前還要仔細(xì)。

        陳墨松了口氣,拍拍手,不可思議中夾雜著欽佩:“頭兒,真被你說對了。”

        賀蘭拓持著弓箭進(jìn)來,眉頭一簇:“大人,北鎮(zhèn)撫司來人了。”

        段磊心心念念的救兵,終于來了。

        沈硯信步走到段府門前,她神色淡然,身后的緹騎一個個揚(yáng)眉吐氣,挺胸抬頭。而段府院中狼狽不堪,無一人出來,隱隱傳來陣陣哭泣聲。

        汪重堯看到這幅場面,哪里不知道自己來遲了,他劈頭蓋臉搶先道:“沈硯!你私闖家宅,無緣無故殺錦衣衛(wèi)千,囂張至極!你眼中還有沒有王法了!你剛到京城,就犯下這般大罪,我要向陛下參你!”

        他身后的緹騎策馬,也是一個個面露怒容,心頭冒火。

        南鎮(zhèn)撫司幾乎全由高門貴族后人擔(dān)任,領(lǐng)著豐厚的俸祿,每日斗雞走狗,摸牌抽淡巴枯,沒錢了去找小戶敲點(diǎn)錢,好不自在。

        可自從這沈硯當(dāng)上北鎮(zhèn)撫司指揮使,率著一群泥腿子屢創(chuàng)功績,壓得南鎮(zhèn)撫司在朝中說不上一句話,漸漸失了帝心不說,人數(shù)還每年削減,連帶著飯碗都朝不保夕。

        沈硯去年辭別帝京去外地,大家彈冠相慶,以為終于有機(jī)會一展宏圖,可算逮著個機(jī)會殺一殺北鎮(zhèn)撫司那群泥腿子們的囂張氣。沒成想沈硯今年剛一回來,竟然直接動手殺了投奔南鎮(zhèn)撫司的段千戶!

        無法無天!囂張跋扈!狠毒至極!不配為人臣!

        一時(shí)間新仇舊恨涌上來,兩方錦衣衛(wèi)于段府長街前僵持,形勢一觸即發(fā)。

        這可高興了看熱鬧的百姓,走過的路過的見一幕,飛快地找了個安全的角落,伸長脖子邊看邊議論。

        沈硯看向汪重堯。

        她想:蠢貨。

        汪重堯年紀(jì)輕輕身居高位,自然與沈硯一般家世雄厚。他父親在當(dāng)今天子年少時(shí),為保護(hù)天子死在天子眼前,天子痛不欲生,待登基后,立刻提拔這批功臣之后。是以汪重堯哪怕資質(zhì)平平,且屢屢犯錯,仍然穩(wěn)穩(wěn)地坐著南鎮(zhèn)撫司指揮使的位置。

        兩人斗了多年,沈硯從未輸過,可每每讓圣上裁決時(shí),圣上都是輕飄飄揭過汪重堯的失誤。

        不過這次,不一樣了,汪重堯還不知道,這小小的一份青煙散,會引起朝堂多大震動。

        沈硯勾唇道:“汪指揮使怎么有暇來此?我記得,我離開京城前,段千戶尚屬北鎮(zhèn)撫司。”

        “沈硯!你裝什么裝!今年三月,陛下已調(diào)段磊于南鎮(zhèn)撫司!”汪重堯俯下身,盯著沈硯,“不管南北,是不是你屬下,你未經(jīng)陛下允許,擅自闖進(jìn)府中,憑一己私利殺錦衣衛(wèi),該當(dāng)何罪!?”

        沈硯朝北一拱手:“這需要陛下裁決,你不妨明日去參我,屆時(shí)知曉。”

        她這么從容淡定,反倒叫汪重堯捉摸不透,他揮了揮手,“老苗,你帶幾個人,去找找段磊,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南鎮(zhèn)撫司指揮同知苗鎮(zhèn)川點(diǎn)了幾個人下馬,朝府中走去。

        噌地長刀拔出,賀蘭拓橫刀在段府門前,意思十分明顯。

        “沈、硯!”汪重堯怒道,“你擅自殺人,如今又要銷毀尸體么?!好大的膽子,真當(dāng)你在京城一手遮天了!?”

        沈硯含笑:“汪指揮使確定要看?”

        汪重堯從她的笑容中品出一絲不妙來,不待他多想,沈硯朝旁看了眼:“陳墨。”

        很快,陳墨再出來,段府門前,幾個緹騎抬著一張簡易的擔(dān)架,上面是一具蒼白尸身,赫然是段府的主人段磊。

        汪重堯坐在馬上,一眼看穿死因是尸體脖頸處被箭矢射/出的傷口,他飛速看了眼賀蘭拓,聽見自己身后倒抽的一口涼氣:“指揮使……段磊身上……”

        “怎么會?我是不是眼花?”

        “那是青煙散!”

        汪重堯目光往下移,段磊衣襟處,青煙散熟悉的殼子直直刺進(jìn)他眼中。

        汪重堯強(qiáng)韌住調(diào)轉(zhuǎn)馬韁離開的沖動,他咬牙抬首,盯著沈硯,“你……你做了什么,他為什么身上會有青煙散?”

        沈硯:“問我?為何不問他,和——你自己?”

        她眼神落在汪重堯身上:“汪重堯,錦衣衛(wèi)的火藥一貫歸南鎮(zhèn)撫司掌管,非大案不得出,嚴(yán)禁私人攜帶歸家。這兩樣,你比我清楚。”

        她道:“不用你參我,我現(xiàn)在就寫折子,自參自己治下不嚴(yán),我麾下指揮使段磊私藏二十三份青煙散,不知意欲何為,我發(fā)現(xiàn)后清理門戶,為坊市安全,當(dāng)場格殺!”

        喧嘩聲傳來,長街上看熱鬧的百姓聽到這話,大驚失色,他們不知道青煙散是什么,但火藥哪里不知!段府中竟然藏著這么多火藥,這是做什么?要造反嗎?

        “我操!”汪重堯罵了句臟話,他看著沈硯,所有的事情一串連,終于明白過來!

        沈硯來段府,就是為了逼段磊使用青煙散,而逼段磊,是扯出監(jiān)管不嚴(yán)的自己!自己還真傻乎乎地跑過來往里跳,現(xiàn)在好了!他為段磊出頭當(dāng)街與沈硯對峙的事,不出半天,就會傳到陛下耳中!

        他幾度張口,又幾度閉上,最后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下屬們,“我們走!”

        不知道哪個小兔崽子泄露了消息!段磊拿了青煙散這事兒沈硯都知道!

        汪重堯調(diào)轉(zhuǎn)馬頭,率著大批錦衣衛(wèi)氣急敗壞離開,馬蹄踏地都狠了一些。

        沈硯食指中指一并,朝他飛了個手勢,“汪指揮使,慢走不送,明日早朝再見。”

        她回首命令陳墨:“找一輛轎子,把尸體送進(jìn)宮中。再把段府所有人管起來,不準(zhǔn)放走一個。”

        “是。”陳墨抬眼道,“現(xiàn)在要進(jìn)宮面圣?”

        “不急。”沈硯笑起來,陳墨看見他的這道笑意,心底不由一哆嗦,暗暗思考誰又要倒霉了。

        他缺德的上司道,“之前的事,尚未做完。”

        哦,原來是李凌州那個倒霉蛋。

        沈硯一扯馬韁,準(zhǔn)備翻身上馬,長街兩邊的百姓見南鎮(zhèn)撫司走了,這才敢走出來,做糖人的婦人又重回了段府附近,沈硯松開馬韁,朝婦人走去。

        婦人緊張得臉通紅。

        小孩拽著她的衣角,激動道:“娘,沈大人來了!沈大人來了!”

        沈硯走到她攤前站定,“可以畫鳳凰么?”

        婦人結(jié)結(jié)巴巴道:“可、可以。”

        沈硯道:“多謝。”

        如此近的距離,婦人拿銅勺的手忍不住發(fā)抖,糖稀流在板子上,也失了形狀。平常栩栩如生的鳳凰,勾得七零八落,像是個草雞,她又氣又怕:“大人等一下,這個做壞了,我再做個給您。”

        “不必,我很喜歡。”沈硯看著那只歪歪扭扭的鳳凰,彎了彎唇角,神色溫柔極了。

        她接過那只糖人的簽,放下一塊碎銀子,“多謝。”

        婦人看著她,這一瞬間,她意識到,這位沈大人是真的很喜歡這只丑丑的鳳凰。

        沈硯走了。

        婦人站在原地,恍惚中想到,若不是看見糖人的那一笑,自己幾乎都忘了,這位沈大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jì),剛才那番刀光劍影,真讓人忘卻了他的實(shí)際年齡。

        又想到這位沈大人生的這般好相貌,不知迷倒了多少京城女子。他的皇后姐姐,想必更是美貌無雙,也難怪深得陛下寵愛啊。

        婦人身邊的小孩捏緊了拳頭,心底暗暗想:自己一定要當(dāng)上錦衣衛(wèi)。先從哪里開始努力?嗯,就從對娘好點(diǎn)開始做起!

        沈硯獨(dú)獨(dú)去買了個糖人,左右見怪不怪,這位北鎮(zhèn)撫司指揮使,清心寡欲,不喝酒不狎妓,不愛梨園鼓吹、華服歌舞,唯有一點(diǎn)喜好,愛買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再時(shí)不時(shí)看兩眼這些東西。

        沈硯看向陳墨,“吃么?”

        陳墨一擺手:“我多大人了,不吃,賀蘭喜歡。”

        沈硯道:“以前每次都給賀蘭,昆侖說賀蘭有蛀牙,少吃為妙。”

        陳墨扶額:“頭兒,你說你不吃買什么,受苦的還是我們小賀蘭。”

        賀蘭拓本來可憐兮兮地看著糖人,沈硯一回頭,賀蘭立刻將視線投向他處,只有喉嚨滾動了一下,沈硯挨不住他的這般作態(tài),將糖人遞給賀蘭。

        賀蘭拓開心地舉著鳳凰咬起來,沈硯見他這樣開心,心情暢快許多。

        一想到待會兒能名正言順地折磨李凌州,她心情更暢快了。

        陰暗潮濕的詔獄中,一盞燭火移來,照在李凌州昏迷的臉上。

        沈硯就著燈看他,目光中是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想,世事真是莫測,自己當(dāng)年剛進(jìn)京城,看見鮮衣怒馬并轡青驄的李凌州,心頭難以自持地涌出嫉恨。這嫉恨宛如蛛絲,密密麻麻纏繞她,一年復(fù)一年。

        誰能想到昔日瀟灑快意,似乎永遠(yuǎn)不識人間愁苦的金吾衛(wèi)統(tǒng)領(lǐng),有這么一天。在自己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潑醒他。”沈硯命令。

        一盆兜著冰的涼水,澆在李凌州的臉上。

        李凌州咳嗽起來,眼眸睜開,長睫顫了又顫,一滴滴冷徹骨髓的水從他睫上劃過他蒼白無血色,卻被咬出重重鮮血的唇。許久,他失神的眼睛才找到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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