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穿堂掠琵琶
陳墨道:“你手下已經招了,和你一起擊殺譽山關總兵楊碩,一共有十三人!”
陳墨報了幾個人名,李凌州面無表情。
李凌州收攏三萬將士與數十萬百姓的詳情,俱被陳墨審問出。可輪到他們究竟是誰殺譽山關總兵副總兵,李凌州卻死都不說。
而他帶回來的那四個人,也是咬緊了牙關不發一言。
李凌州喃喃道:“是我一人所殺。”
“你一人殺?”陳墨冷笑,“譽山關內,總兵統轄全關,楊碩隨身的親兵就有二十人,你給我比劃比劃你一人怎么殺?”
陳墨循循善誘,“李小將軍,你收攏殘兵,保留百姓,這些陛下是會記在心里。只是一碼歸一碼,你要是不說出來誰殺了總兵,陛下那邊就是想饒你,也沒機會啊。你自己不要命,想為兄弟們討一分活路,我們都理解,可你家人怎么辦?你說是不是?”
賀蘭拓在后面撇了下嘴。
聽到家人,李凌州掙扎地看向沈硯,聲音仿佛野獸垂死低泣,“你說過,我老老實實跟你走,你就放過我家人!”
陳墨:“李小將軍,這可怪不到我們大人身上。我家大人即使想保你,也要看圣上的意思。圣上問起,我們說你一人殺了譽山關總兵。這假話端到御座上,讓圣上怎么信?”
“別廢話了。”沈硯淡淡道,“上刑。”
離早朝只剩六個時辰,她沒工夫和李凌州繼續耗。
賀蘭拓開口,眼神有幾分猶豫,“大人,他的身體……”
再精壯強悍的身體,也經不過半年的戰爭、經日不休的跋涉,和詔獄的折磨。沈硯更清楚,然而她抬了下手。賀蘭拓領命而去。
四個錦衣衛到來,加固了李凌州手腳腕的鐵索,嗆啷將他往后緊緊拉住,他的脊背緊緊地貼在架子上,手腕高高綁在鐵索上,將他捆得不能動分毫。
李凌州意識到沈硯要做什么,一股寒意竄上他的脊背,他目眥欲裂,整個頭皮都炸開了。
賀蘭拿著一把窄窄的短刀進來,另有校尉提燈照在李凌州的胸前,賀蘭拓以短刀剝開李凌州的衣服。一具健壯年輕□□出現在燈下,燈火映照下,這具身體仿佛一幅畫卷般,肌肉流暢結實,線條優美飽滿。
甫一見到,沈硯挑了下眉。經她手處理的禁軍邊軍沒一千也有八百,只是如李凌州這般的,也沒見過幾個。
胸肌之下,腹肌之上,是被肌理包裹住的肋骨,隨著身體主人的急促呼吸,胸腔聯動肋骨一起一伏,宛如深海中的游魚。
沈硯慢條斯理道:“我一直覺得,彈琵琶這個名字,不太形象。”
“琵琶僅僅四根弦,人的肋骨卻有二十四根。你說,若是把你每根肋骨彈一下,該是何種滋味?”
錦衣衛詔獄令人聞風喪膽,一則乃天家牢籠,非大案不得入。二來就是這狠毒殘酷的刑罰,叫人膽寒。有道是“詔獄刑法眾多,其最酷者曰琵琶,每上,百骨盡脫,汗如雨下,死而復生,如是者二三次,酷刑之下,何獄不成。”
沈硯這是不打算給他留一分活路,這種刑罰一上,李凌州就算僥幸存活,這輩子也廢了!
李凌州盯著她:“沈硯,今日我死在詔獄中不要緊,他日,你會死得比我更慘!”
布帛塞進他的口中,堵住了他的叫罵。
賀蘭拓的刀動了。
幽幽的燭光流淌在銀白的刀身上,很快,濃稠的血液蔓延在刀上,泛出幽冥般的光澤。
一面是極致的酷刑,一面是陳墨接連的逼問,李凌州的身軀宛如繃到極致的弦,多一秒就會從中整根斷裂。
沈硯看著他額上的青筋暴起,雙眼充血,汗如雨下,胸腔前一片緋紅,刺目的鮮血在燈火映照下,蜿蜒從他身上流下。筋骨咯咯作響,鐵索泛起嗡嗡的碰撞聲,連帶著臉上也呈現出紅色。可眼神仍然盛著不屈的怒火。
鋒銳無匹的刀刃,可斬斷他的肋骨,卻挑不動他的筋骨。
沈硯坐在椅上,覺察到椅子傳來微微的顫動。
賀蘭拓停下:“大人,他暈了。”
一盞茶的功夫,李凌州又被冰水潑醒,遍身極致的痛楚傳來,頭像是被一把冰冷涼意的刀貫穿。
李凌州的頭靠在鐵索上,他大口呼吸著,嗬嗬作響,他的胸腔裂了個口子,每一次吸氣都有巨大的痛楚從骨髓中傳來。
他視線中有一角紅色的官服,一道聲音輕飄飄自他上方傳來——
“我死不死另說,你不會死。”
很久之后,李凌州才慢慢地找回思緒,他這是……什么意思?想讓自己繼續在這里……生不如死?
沈硯離開了詔獄。
陳墨訝然,“頭兒,這什么都沒審問出來,就這樣行嗎?陛下會不會怪罪?”
沈硯瞥了他一眼:“你還想審問出什么?”
那些人動手殺了譽山關總兵啊!這是陛下欽點的。陳墨剛張口,就聽沈硯淡淡道:“問出士卒名字,也得扣在李凌州頭上。陛下不是這個意思。”
當今陛下仁善,仁是真仁,他與先帝簡直像是完全相反的模子生出。先帝殺誰滅誰,從不手軟。而這位陛下,猶猶豫豫,這個也不舍,那個也不舍。有次沈硯抓住汪重堯霸占良田千畝,逼迫田莊之人家破人亡,逼良為娼的證據,送上了陛下案前。連帶著被逼迫的當事人也送到宮中,陛下聽過后,好一陣的流淚,許諾他們公理。
那時沈硯年輕,自以為勝券在握。未曾想汪重堯進去,也哭了好一陣,涕泗橫流、言辭懇切,于是陛下高高舉起的手,低低放下。
是以對付這位陛下,硬的不行,要來軟的。
陳墨正在思量,此時一名錦衣衛走過來,對沈硯拱手道:“大人,有人向卑職賄賂,想去詔獄見人。”
沈硯道:“這點小事和我說什么?趕出去。”
她看向年輕的錦衣衛,神色似笑非笑:“或者,你是來向我請示,把這人一并送進詔獄?”
匯報之人是京畿良家子傅迢,初入錦衣衛,與沈硯說過的話不超過三句,聽聞沈硯這般打趣,他臉唰地紅了:“不是……那人是……李星河李小姐,想來一探她兄長李小將軍。”
傅迢可親眼見到,三日之前,這位指揮使大人是怎樣在李家客客氣氣地把這位大小姐送走,連馬車都選得是最好的馬車。因并無一個下人跟隨,李家小姐上車時,指揮使大人還伸出手臂,令李小姐拿他的胳膊當欄桿扶啊!
李家小姐離開時,取下了自己的耳墜,親手交給指揮使大人,那時她強忍著淚水,一雙楚楚可憐的眸子看向指揮使大人,柔情萬千、我見猶憐。
他雖然不聰明,但多多少少也明白這好像……不太對勁吧?
沈硯聽說李星河來了,問道:“她給了你多少?”
傅迢結結巴巴道:“三十兩金子,都在這兒了。”
沈硯好笑道:“這么多金子,你沒動心思,也難得,還去她二十兩,剩下的十兩金子你收下。跟她說,最遲十日。”
那人緊緊張張地走了,走著走著,沈硯覺得他奇奇怪怪。又看了一眼,差點笑出來。
傅迢左腳踏出左手向前,右腳踏出右手向前。
沈硯對左右道:“不說他是今年夏考核最佳者,我以為是從哪個村子來的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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