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皇恩正昌隆
賀蘭拓好不容易說句話:“他武功還行。”
能擔得起賀蘭拓一句還行,那是相當不錯了。
沈硯笑著,心下生起一絲疑惑,肯拿三十金來賄賂一名小小的錦衣衛,這李家,是有多少錢財?
她看向陳墨,“之前李家去求禁軍,出了多少錢?”
早朝,金殿。
天光穿破大周王朝的金殿,照在沉靜莊肅的重臣之上,紆朱曳紫者全都屏息靜氣,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音。
“啪”地一聲,密令摔在了大殿上,字字寫盡譽山關外大敗的緣由。“砰”地一封封奏折散開,盡皆是以前參神機營治軍不嚴的案牘,這些折子如今散開,字字直指神機營四面漏風的管理——
“神機營提督、坐營、坐司、監槍、掌號、把總、把司、把司,全拖下去斬了!”
一百三十九名禁軍,在哀嚎與求饒聲中,被拖去處死。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
哀嚎聲言猶在耳,天子的怒意仍未消退,數十名相關官員立刻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以頭觸底。
“錦衣衛一個千戶,都能拿到十幾包青煙散,在鬧市區威脅!”天子拍案,把目光轉向錦衣衛南鎮撫司指揮使,“你掌管錦衣衛武庫,竟大意松散至此,來人!把指揮使拖下去!杖責九十!”
沈硯躍躍欲試,領命上前。
這九十杖下去,饒是活人也被打死。
汪重堯一聽,冷汗涔涔落下,他跪伏在地,“陛下!微臣監管不嚴,微臣死罪!”
汪重堯猛地磕頭,“但武器庫一向是苗指揮同知代管!微臣實在不知段千戶為何能拿到青煙散!”
天子的視線投向站在臣子末端的苗鎮川,“到底怎么回事,你來說!”
沈硯垂首,苗鎮川乃是汪重堯的心腹之一。天子既然發問,就代表又一次打算饒過汪重堯。她開口也無甚作用。
苗鎮川硬著頭皮,跪地俯身,顫聲道:“實乃微臣所管轄,上個月十二,微臣清點時少了十三包,微臣……由于害怕被責罰,隱瞞下來。”
“……京城衛所竟荒廢至此!”天子長嘆一口氣,疲倦地擺了擺手,“按軍法處置,拖下去,斬了。”
“陛下!”苗鎮川的頭皮一下子炸起來,他向汪重堯看去。
汪重堯目露駭然,他避開了苗鎮川的視線,一雙赤紅的眼睛盯著隱藏在珠簾后的紅衣身影,那人凝神看向前方,不發一言,眉目如畫,俊秀瀟灑,如何也看不出他一手設計下送自己去死的計謀。
沈硯!汪重堯心底又恨又驚,原來沈硯在這里等著自己!他早知道圣上要拿神機營的事做文章,震怒之下引出段磊一事,提前激段磊用青煙散。沈硯的目的是——想要自己死!
可沈硯失策了,圣上會保下自己。
苗鎮川作為自己的心腹,會乖乖地代自己去死。
他心中有不忍,隨即安慰道,苗鎮川的家眷由自己贍養。
“陛下。”一道冷淡的聲音響起。
眾人看去,汪重堯也驚訝地看過去,沈硯眉目低垂,道:“軍法有定,所轄兵器有失未報長官者,杖責一百。”
天子捏了捏眉心,伸手揮了揮。苗鎮川震驚地看著沈硯,渾身的冷汗如雨一般落下,他痛哭流涕:“謝陛下。”
沈硯自始至終未向他們看一眼,只有在錦衣衛拖人下去杖責時,才抬首看了屬下一眼。
屬下略有些詫異。
大殿之外,哀嚎與棍杖捶打的聲音清晰地傳入眾臣的耳中,眾臣坐立難安,渾身發寒。心中冒出一個念頭——就不該讓那個閻王回來!
沈硯一出,京城三大營之一的神機營從基層將領到高層將領,全被斬了。連帶著南鎮撫司也被他壓了一頭,再過段時間,還怎么得了!整個京城,豈不是沈家說了算!
一盞茶的功夫,兩人夾著南鎮撫司指揮同知過來,血滴落到金殿上,苗鎮川只剩一口氣,艾艾道:“謝……陛下恩典。”
天子擺了下手,旁邊的太監高聲道:“退朝——”
天子捏了捏眉心,疲憊至極,看向沈硯,“沈卿留下。”
御花園的亭臺中,花繁葉茂,幾片落花拂在沈硯的身上。
天子道:“誰能想到,大寧城戰役,竟是這樣敗的……”
沈硯閉口不言。
天子潤了口茶,“你說,李家那孩子,怎么樣了?”
沈硯將調查詳情一一稟告。
天子盯著茶盞,似乎對那杯茶具饒有興趣,他嘆了口氣,“李家那孩子,要是不殺楊碩,這一仗就可封侯了。”
沈硯道:“微臣審問他時,他對動手之人是誰閉口不言,微臣一時交集,讓人……”
天子看向她,沈硯頓了頓:“穿了他的琵琶骨。”
天子捏著茶杯的手緊了緊,“他還是不肯說?”
“一字未說。”
天子突然低聲笑了,笑了一會兒,他咳嗽幾聲,搖搖頭,“你說這些人,有家世的,沒有能力。有能力的,又這么傲氣不聽話。這也是,世上哪兒有那么好的事情。這朝堂上既有家世,且有能力,并能好好辦事的人,也唯唯愛卿一人了。”
沈硯道:“陛下謬贊。李凌州在詔獄中,昏迷不醒。陛下意欲……”
天子嘆了口氣:“當今能用者,不過一二,少不得讓成省罵一罵了。”
“是。”沈硯聞弦歌而知雅意。兵部尚書成省,掌管衛所半邊的人物,譽山關總兵楊碩是他的愛徒。陛下一發話,李凌州總算是能保下這條命。
“好了,這事兒你辦得不錯。短短三日,把大寧城戰敗的緣由找出。接下來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收收錦衣衛。重堯那孩子,年紀小,不經事。最近多事之秋,你替他理一理,好讓他學學。”
“是。”雖沒徹底搬到汪重堯,但南鎮撫司又要被陛下打壓了,也不枉她順便把段磊牽出來。
天子端起茶盞,“皇后想你了,待會兒去見見她。”
沈硯遲疑。
天子帶著笑意:“你走的時候,阿玉屢次半夜被噩夢驚醒。你回來了,她倒是不愿見你。你也這般作態。你們啊……不愧是親姐弟。你就算不想見皇后,總要見見樺兒,她這一年天天問你什么時候回來。”
沈硯順著御花園,走到后宮的回廊中,尚未步入皇后殿中,一道清脆的聲音自前方大聲響起——“舅舅!”
沈硯唇畔漾出一彎笑意。
穿著玄色衣裳的少女如一陣風撲過來,飛到她面前,一雙手熟絡地拽住了她的衣袖,猛地一攥,笑得見牙不見臉,“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好想你啊!”
沈硯不動聲色地將衣袖自公主手中脫開,“殿下,微臣去鳳陽辦案,鳳陽在很遠的地方。”
公主又纏住她的衣袖,撇了撇嘴:“舅舅,我知道鳳陽在哪里,淮河之中嘛,可你也不用去那么久啊,其他人去六個月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當京官了。”
沈硯笑起來:“殿下和皇后娘娘在這里,微臣自然要回來。”
“我跟你說,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好多事……”少女一邊扯著她往殿中走,一邊絮絮叨叨,說得無非是一些宮廷見聞,細小瑣碎的事情,沈硯聽著,一種安心歡喜的感覺漸漸彌漫在心中。
一道人影立在殿中。
她穿著一件輕薄的青色羅裙,發髻簡單地簪了一根白玉簪子,眉目如畫,好似江南的煙雨匯成,溫柔到極致。
說來也奇怪,她與沈硯的五官輪廓少說有五分相似,可這張臉長在沈硯臉上是鋒銳逼人、傲氣凜冽,長在她臉上,是溫柔似水、柔情萬千。
沈硯停住腳步,那人看向她,先是帶著笑意,而后眼中漸漸蓄滿淚水。
沈硯心中一痛。
皇后趕緊拭去眼角的淚水,她笑起來:“怎么變瘦了?”
沈硯道:“舟車勞頓。殿下這一年安好?”
公主在旁邊直直盯著沈硯,“舅舅你變瘦了?我看看,沒有啊!你還是那么英俊瀟灑,帥氣迷人!”
皇后破涕為笑,“從哪兒聽來的這些話?”
沈硯笑著望向公主,“鳳陽那邊有一些話本,我想公主殿下會喜歡,帶了一些,晚些時候叫人送進宮中。”
公主眼睛一亮:“鳳陽那邊都有什么話本?”
“神話志異,天方夜譚。”沈硯道,“與京城大不相同。”
“好啊好啊!舅舅,你能不能讓人給我送一些鳳陽那邊的地方府志啊?”公主道,“每日聽那些老學究念書,我都要煩死了。”
沈硯道:“殿下要府志?府志晦澀難懂,篇幅眾多。”
地方志,往往含醫術、地理、農田、祭祀、山川等等內容,歷來篇幅浩大,內容詳實到枯澀無趣。
公主驚訝:“怎么會,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十年百年的歷史都匯聚在一本書中,好像能看到千里之外的人怎么生活,多有趣呀。”
沈硯道:“微臣考教一番殿下,若是答不出來,這些書別想了,還是多聽聽老師教導。”
“你考,這天下還無我答不出來的問題,除非是絕境。”公主傲然道。
皇后本是笑盈盈地聽著,聽到兩人的一問一答之后,頓時站起來,朝外張望。
一盞茶后,皇后拍了拍公主的手臂,公主戀戀不舍地叮囑沈硯一番,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院中只余沈玉沈硯二人,并一名沈玉年少時跟隨在身邊的嬤嬤,嬤嬤端上來茶水,沈玉道:“你專程請辭去鳳陽,是為了那人——”
“娘娘!”沈硯低喝。
沈玉自知失言,面上出現一瞬的神傷,沈硯見她模樣,心頭也有些后悔,她道:“此次回京,若京外無要事需臣出面,臣會一直待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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