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一場秋雨后,夏末的暑氣被吹散了些,金黃色的桂花被風雨吹落一地。
鐘晏的日子過得緊巴巴,快要過不下去的時候,她媽易苓終于找上了她。
“周末的時候來我家一趟,易雙雙老吵著找姐姐玩。”
易苓再婚后冒著危險又生了一個,孩子生的不容易,易苓格外珍惜,就讓孩子和她姓了。
鐘晏本不想去,日子難過,那幾個好朋友不會真的坐視不理,但是中秋節快到了,現在去了,到時候就不用尷尬著上門了。
她找了一個周三下午過去,為的是第二天有課,不用在易苓家住下,易雙雙也正好不在家。
周三上午還晴朗的天,到了下午,空中就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空氣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水汽。
鐘晏在短袖外面找了一個連帽外套穿上。
易苓在婚后的家是鬧市區的一幢別墅,樓上三層,樓下兩層,空間開闊,陽臺上可以清晰看到一旁的地標建筑。
細雨將整個城市籠罩在暗淡的霧氣之中。
鐘晏到達門口的時候先按了門鈴,給她開門的是家里的傭人。
新換的傭人。依然喊易苓喊夫人,但是她口中小姐已經換成了易雙雙。
她將手里滴著水的傘遞給了旁邊站著的人,抹了抹發尾的雨珠就進門了。
整個一樓都是客廳。
以前易苓和她爸爸離婚的時候住在老房子里,大院里帶著院子的獨棟,一樓有些昏暗,陰天的時候需要開燈。
客廳里放著深色厚重的中式家具,原本寬敞的空間也因此顯得有些壓抑。
易苓一直不喜歡這種裝修風格,那時候她沒有資格換,現在新房子由她做主。
西式的極簡風,大理石紋路,非常現代化,同時又顯得開闊。
“夫人在樓上,我已經喊過了,等會就下來。”說完話,傭人也離開了。
鐘晏懶懶散散地歪到一邊的沙發上,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了游戲界面。
很快客廳里就下響起了清脆的游戲聲。
她手橫一刷,一串相同的圖案消失不見。
鐘晏最近沉迷的游戲是消消樂。
非常簡單,甚至有些低幼的游戲,不過她倒是玩得很高興。
越玩到后面,越是難通過。
鐘晏大概過了兩關的時候,易苓才從樓上施施然走下來。
四十多歲的女人穿著淺粉色的真絲睡衣,走近看,胸前露出來的肌膚上都有些皺紋,即便她美容院去得很勤,依舊無法掩蓋歲月的痕跡。
易苓打了個哈欠:“不是錢的事情,你都不會過來,是吧?”
鐘晏的注意力還在手機游戲上,眼皮都沒有抬,淡淡地回復:“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問呢。”
易苓氣結,她走到鐘晏一旁的沙發上坐下:“如果你現在和雙雙一樣大,我肯定抽你。”
眼睛在自己女兒神色快速走了一圈。
看完,她不得不承認,整個女兒長得比自己好看太多,也比易雙雙好看許多。
無論是長相還是身材,還有就是身上那種慵懶無懼的氣質。
易苓長得不算丑,但也算不上大美人。鐘晏的這個外貌大多遺傳她的爸爸,鐘岳。
當初,兩個人的結合是家族聯姻,也是相互看對眼。只不過兩個人都是自私自我的性格,在一起的時候誰都不愿意遷就對方,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離婚了。
然后各自找了一個可以包容自己但是家世地位差一些的人。
鐘晏手里的游戲卡住了,她試了好幾次都沒有過去,索性關了手機。
“錢記得直接打我卡上,找我過來,還有什么事情嗎?”鐘晏從茶幾上捏了一顆洗好的葡萄丟進自己的嘴巴里。
易苓對鐘晏這么玩世不恭的腔調早就習慣了,佯裝不悅地看了她一樣,然后說出了自己心里的話:“聽說你爸給你那個后媽又買了一棟房子,還只放在她個人名下。”
鐘晏整個小學時光都是在父母的爭吵聲里度過的,后來兩個人離婚,比她悲傷更加強烈的感覺就是她的耳朵清凈了。
不過相比于鐘岳的離婚就是路人,易苓這些年還總是明里暗里從鐘晏這里打探鐘岳的事情。
特別是再婚后的感情狀況。
而鐘岳呢,除了鐘晏的問題,幾乎和易苓沒有話說。
鐘晏有時候還挺同情易苓的,原本冷淡敷衍的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她的長發在外面浸了點水汽,此刻發尾有些彎曲,她無聊地用手梳了幾把,輕描淡寫地說:“鐘期她媽這段時間總是懷疑他在外面有人,為了家宅寧靜,我爸,也就是你前夫選擇花錢了事,你也知道,他這個人很懶。”
鐘期是鐘晏她爸爸再婚后生的兒子。
易苓得意地冷笑一聲:“我就知道。”
心里的一塊石頭落地,她才有心情管起自己的女兒:“留下來吃完飯,我讓劉嫂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三杯雞。”
鐘晏輕聲笑了笑,眉眼嬌艷,說不出的好看,她看向易苓:“媽,三杯雞是我小學三年級喜歡吃的東西。”
長大后,她很少喊“媽”這個稱呼了。
易苓倒也不在意,隨即說:“你想吃什么,就說,我讓人立刻給你做。”
鐘晏最后還是沒有留下來,天快黑的時候就離開了。
走的時候,易苓站在門口和一旁的傭人說話:“我這個大女兒就是難管,被她爸爸給慣的。”
雨幕里路燈紛紛亮起來,干凈的街道像是老電影里的舊照片。
種晏舉著把黑傘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個公交站臺等車。
這一片是富人區,距離地鐵和公交都有段路程,公交的班次也不多。
她手里的錢不多,這些天也養成了出門不打車的習慣,等的時候倒也沒有了之前的心煩。
回學校的713亮著車前的燈牌緩慢進入上車區。
她跨步上去,打開手機掃了一下,叮的一聲響。
車子里乘客不多,稀稀落落地坐著,她走到后面隨便撿了一個座位坐下。
——
許嘉寧等713差不多等了快15分鐘。
她收了傘,將手里的書護住腹部,有些狼狽地上了車。
車上有些滑,到處都是雨傘上滑落的水珠。
車廂里開了燈,她借著光看著濕滑的地面,小心翼翼地往最近的座位走去。
最后選了中間區域靠近車窗的單人位置。
下雨天,路況不好,司機開得不順暢,車子一會突然停住一會突然發動。
乘客也被撞得前仰后合。
許嘉寧原本就有些不舒服,被晃了幾下后,心里有些犯惡心。
但還是謹慎地保護著懷里的東西。
大三的一個學姐在外面接了一個家教的兼職,對方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單次費用給得高。學姐今天臨時有事,特意讓許嘉寧過來代一次課。
只帶一次課并不很劃來,算上備課以及通勤的時間,時薪就不算是很高,但是她最近急需錢,也就顧不了那么多了。
她沒有想到小孩子有那么多書要她轉交給學姐,書包里都是自己上午在圖書館上自習的課本,所以只能拿在手里。
但是沒有想到卻下起了雨。
秋雨有一種格外悲戚的氛圍。
冷風卷著枝椏在半空中搖擺,殘花落葉濺了一地,連帶著這個時候外出的人都有一股凄惻惻的寒意。
713在東大正門的站臺停下。
公交車里下來的人不多。
許嘉寧有些左右為難,膝蓋上的書需要兩只手才可以抱的起來,這樣的話就無法撐傘。
她往車外看了一眼,不算小也不算大的雨。
從正門到本科生宿舍大概要十分鐘左右的路程。
沒有辦法,學姐好心給她介紹兼職的機會,她把書弄濕了,有點對不住她,她咬咬牙,徑直走了雨里。
因為圖書館常年都是20度不到的氣溫,許嘉寧總是會在包里塞這一件連帽衛衣。
這個時候恰好排上用場,帽子雖然不防水,但還可以將頭遮住。
眼睫毛越來越重,濕漉漉地,有些看不清前面的路。
早就徹底濕掉的帆布鞋不小心踩進水坑里,濕了半個腳踝。手臂大腿上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打濕呈現出一種深色。
清涼的空氣隨著風灌進她的口腔和鼻腔里面,寒氣只往身體里面鉆。
許嘉寧不自覺抿緊嘴唇,縮著脖子,認認真真,極有耐心地往前走著。
雨卻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許嘉寧的手腕處的衣袖積水開始往下滴。書,眼看著就要護不住了。
然后,一把黑色的傘就蓋在了她的頭頂上。
東大的校園在以前開放的時候曾是一個旅游景點。街道干凈整潔,兩旁高大的杉樹和香樟落了些綠葉。
黑瓦紅房的舊式教學樓靜默地佇立在兩旁。
許嘉寧埋頭走了幾步后才發現的,她有些怔愣地抬起戴著衣服帽子的腦袋,黑漆漆的睫毛抬起來。
是鐘晏。
兩個人同在一把黑傘下面,距離很近。
許嘉寧可以看清對方臉上細小的絨毛,以及根根分明的睫毛。
鐘晏屬于很有靈氣的長相,一雙大眼睛即使不笑的時候波光流轉間總是很讓人印象深刻。
許嘉寧沒有說話,只是看看鐘晏,然后看看頭頂的傘,臉上的表情是是詢問的意思。
鐘晏一只手舉傘,一只手插在另一側的口袋里,整個人因為冷意也縮著些身體。
落在胸前的長發也沾了水,凝成一縷一縷的。
鐘晏重新握了握傘,轉身繼續往前走,聲音沒有什么波瀾:“遇到了,就一起走吧。”
說話的聲音和雨水重合在一起。
鐘晏說話的音色和語氣和一般人都不盡相同。
這個年紀的人大多呱噪或者給予傾訴或者炫耀,有種少年人的活力。
而她卻總是興味闌珊的意味,話里沒有著急的感覺,聲音卻帶著懶散的磁性。
是勾人的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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