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兩個人往宿舍樓的方向走。
下雨天,校園里的行人不多,偶爾有車子輪胎快速滑過水面,整個世界霧蒙蒙的。
鐘晏一只手舉得有些酸,所以就換一只手,同時也走到了許嘉寧的另一邊。
她眼眸無意間一瞥,看到了許嘉寧書包外側口袋中的一把雨傘,此刻只是稍微被雨水打濕了表面。
鐘晏倏忽笑了起來,笑容被水汽暈染開,她微微揚眉:“你包里不是有一把傘?”
言下之意,你是不是一個傻子,帶著傘淋雨?
許嘉寧也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書包上的傘,臉上的表情一片木然。
她理所應當地說:“我沒有空出的手打傘。”
說著將自己手上的書抬了抬。
鐘晏微微抬頭,嗤得一聲笑出了聲,聲音里面還有些難得的愉悅:“你是一個傻子嗎?”
她睜著一雙泛著濕意黑亮亮的眼眸,似笑非笑地問:“這些破書比你自己還要重要?”
聽到這句話,許嘉寧的心動了動,她想,說出這種話的鐘晏長這么大在任何時候都會將自己放在第一位吧。
任何其他的東西都沒有她自己來的重要。
可是她不是這樣的。她倒是有點羨慕這樣的鐘晏。
許嘉寧坦然地點點頭:“比我自己重要。”
她早就習慣了自己的不重要。
鐘晏訝異地皺眉。
因為許嘉寧的答案,也因為她過于直白的語氣。
一向伶牙利嘴的她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別了別臉,有些挑事地說:“你和我說話的時候,能不能總是擺出一副死人臉?”
像是看不起自己似的。
許嘉寧有些冤枉,唇角向下耷拉了些,聲音軟軟的:“我的臉被凍僵了。”
鐘晏頓住,半天沒有回話。
金融專業的宿舍樓在前排,就在路邊拐彎處。
她看了一眼雙手捧書的許嘉寧,她沒有把這個人送到宿舍的耐心,但是就這么走開,有點于心不忍。
思考片刻。
鐘晏舉著傘回了自己的宿舍樓。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又出現在雨幕中。
鐘晏笑著將一個紅色的大塑料袋遞給許嘉寧:“我從宿管阿姨那里要來的,把你的破書裝起來吧。”
她靜靜看著許嘉寧將書裝好,然后仰著下巴看她:“自己撐傘回去吧。”
此刻的許嘉寧真像是一個木偶娃娃似的,說一句做一句。
她將塑料袋拎在手里,然后抽出書包一側的雨傘打開。
準備走人的鐘晏嘴角看到雨傘撐開的那一刻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這是一把晴雨兩用傘,傘面是花里胡哨的碎花紋路。
但是使用時間長了,傘面折痕明顯,邊沿兩處也散開了。
冷風一吹就有翻開的風險。
而且這個傘遮雨的功能實在是有限。
鐘晏站在路邊,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寬大結實的雨傘,心里那點惻隱之心又動了動。
她并不是一個會多管閑事的人,但是雨越下越大,許嘉寧的身體顯得更加細弱伶仃。
許嘉寧是一個素凈的姑娘,只是有時候這種素凈幾近于慘白。
骨架小,身上的肉也不多,皮膚白,垂著眼眸的樣子有些固執和倔強。
細密的雨絲像是巨大的簾幕從天上落下來。
鐘晏深深嘆了口氣,飛快地走到不遠處的許嘉寧身邊,沉默著將她的傘奪走,然后將自己的塞到她手心里。
“算是我做善事,捐給你了。”
說著舉著那把小破傘就走了。
許嘉寧轉身看著鐘晏的身影消失在樓道口。
她又抬眼看自己頭上堅固的黑傘,白到過分的臉上肌肉動了動,嘴角上揚。
許嘉寧想,鐘晏還是一個別扭的孩子性格。
這一天的雨水一直持續到深夜。
第二天早上云銷雨霽,太陽亮晃晃地掛著樹梢。
水泥地、房屋以及枝葉都被曬得透干。大雨淅瀝的昨天仿佛已經非常遙遠。
付萌早上起來在陽臺上伸了一個懶腰,然后將陽臺上撐開的三把傘收了起來。
收到那把大黑傘的時候,她手拉著陽臺的玻璃門,往里問:“這把黑傘是誰的?”
蘇文苑剛摘了眼罩就被刺眼的光給刺激到,連忙用手背遮了遮,臉色霎時間就不好了。
“窗簾怎么又拉開了。”
付萌不管她,繼續問:“這傘是你的?”
將黑傘往里面遞了一下。
蘇文苑臉色更不好了:“黑黢黢的,怎么會是我的。”
“想來也是。”付萌嘀咕。
蘇文苑走的是甜美妖嬈路線,直白點說就是低廉的好嫁風,怎么會買這把傘。
過了一會,難得沒有早起去圖書館的許嘉寧慢吞吞從上鋪爬下來。
嘴唇干燥,有點起皮。
她端起書桌上的一杯冷掉的水喝了一口,冰涼的水刺激著干涸的身體。
輕咳了幾聲,她嗓子有些不舒服地開口說:“那把傘是我的。”
嚴謹地說起來,應該是鐘晏捐給她的。
付萌穿著夸張的卡通睡衣從陽臺走過來,拖鞋聲啪嗒啪嗒的響起,她的臉色和語氣都有些震驚。
“寧寧,這可是waterfall的傘,上千塊一把,我都舍不得給自己買。”
付萌是她們班出了名的小富婆,而許嘉寧又常常是簡樸的樣子。
所以突然手里多了一把這么貴的傘,有點說不過去。
如果是貴重的手機還可以理解,普通家庭的孩子省吃儉用買個好手機完全正常,但是不是有錢到一定程度,誰會一把傘都造價高昂呢。
許嘉寧梳頭的手停住,鼻子不通,臉色有些不正常紅的她轉過來,無辜地看著付萌。
“我也不知道。這是別人捐給我的。”
她省略了人物,只是點明了行為。
這個時候,從上鋪下來的蘇文苑聽到后,不由地輕笑了一聲,倒也沒有多說什么。
付萌有錢慣了,對于“捐”這個字眼沒有什么敏感性,在她看來和“送”沒有什么本質區別,笑著說:“怎么就沒有人捐給我呢?”
一臉的惋惜。
溫度越來越高,照進宿舍的光黃燦燦的。
窗戶對面的操場上到處都是在散步或者是跑步的人,籃球場上是球和地面摩擦的聲音。
大學校園里到處都是男生女生此起彼伏的笑聲。
許嘉寧感覺到自己即將有感冒的前奏。
這段時間的疲倦遇到昨天的一場雨,本就萎頓的身體就突然出了問題。
她是一個知道輕重的人,身體就像一把弓,拉起來的時候需要注意輕重緩急。
付萌在手機小程序上買水果的時候,許嘉寧托她買了大塊的生姜。
然后借了對門女生的小煮鍋,在宿舍里煮起了生姜水。
整塊姜都切了出來放在清水里,水滾后,白色的煙霧隨著咕嘟咕嘟的聲音冒出來。
宿舍里除了陽光燥烈的味道就是生姜濃郁的刺鼻氣味。
其他兩個人都表示自己被熏到了。
蘇文苑約了一個備胎出去看電影,付萌則跨上小包出去吃飯。
東西堆滿了的宿舍就她一個人留下來,等著生姜水好的時候,她又拿出了一份六級卷子開始寫。
頭昏沉沉的,還有力氣把題目做完的她,卻沒有了對答案的精力。
這個時候,生姜水也煮得差不多了。
她將成果分成了兩半,自己站在太陽底下仰頭喝了滿滿一大碗。
辛辣溫熱的液體流淌全身。
心底那股昨天殘留下來的冷氣被打散,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好了大半。
從小到大,許嘉寧這個法子用了很多遍,很少有失手的時候。
她從柜子里翻出上次買手機時對方送的贈品,一個保溫壺。
嶄新的壺上還印著手機廠商的標志。
許嘉寧將剩下的半份生姜水全部倒了進去,認真將瓶蓋擰好,然后放進了自己的書包里。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陽,拿出手機,低頭發了一條信息。
等了十幾分鐘對方才會。
許嘉寧背起書包出了宿舍。
她的宿舍是后排,金融專業的則在中間靠前的位置。
許嘉寧憑借著昨天的記憶來到鐘晏宿舍樓下。
樓道口空蕩蕩的,偶爾有幾個人上下的身影,但是唯獨沒有鐘晏的。
過了一會,答應的好好的鐘晏給許嘉寧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聲音又啞又懶:“我懶得下樓,你上來吧。”
然后報了一個宿舍號碼。
本科生的宿舍設計都是相似的。許嘉寧緊了緊書包帶子,就轉身上了樓。
鐘晏住在三樓,樓層低一些。
相比于她們學院干凈的走廊,金融專業女生宿舍的走廊上則堆滿了東西,甚至有人將鞋架放在了外面。
她找到對應的門牌號,然后敲了敲門。
沒一會,里面傳來一聲微弱的聲音:“門沒關,進來吧。”
是鐘晏的聲音。
許嘉寧微微彎著身子,放輕自己的腳步,悄聲走了進去。
入眼就是極為混亂的房間。
衣服、鞋子、課本還有各種電器堆得到處都是,東西太多,像是要涌出來似的。
陽臺的門窗鎖著,窗簾也被拉上。春天的陽光給隔絕在外。
昏暗的室內,許嘉寧鼻腔里都是混合了各種香水與煙草的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踩到了別人的物品。
“鐘晏同學,你在哪張床上?”
光線昏暗,而且每個床上都架起了遮光布,她根本判斷不出來鐘晏的位置。
她就這么在神似垃圾堆的地方站了足足有一分鐘。
然后靠近陽臺位置的床鋪上傳來一道有些煩躁的聲音。
“煩死了……”
接著是一陣衣服細細簌簌的摩擦聲。
鐘晏嘟囔著:“馬上下來。”
然后許嘉寧就看到了一個頂著一頭雜亂且五顏六色長發的腦袋。
視覺沖擊力還挺大的。
鐘晏穿著松垮垮的藕色家居服,從上鋪下來的時候白嫩的腳趾踩在黑色鐵質的橫杠上。
每一步踩得都不穩。
腳趾上黑色指甲油很顯眼。
鐘晏下來后,將陽臺邊上的窗簾拉開了一個角,用于照明。
然后開始埋頭翻箱倒柜,不知道在那一堆廢棄的紙張里找出一張有些皺巴的紙。
“這是我大學英語免修的申請單。”
說著遞給了許嘉寧。
東大有一項規定,通過某些考試認證的英語成績可以直接加大學英語的學分,簡而言之就是可以不上課直接拿學分。
但是這個申請是要在大學英語開課前交上去的。
許嘉寧當時在班級群里發了好幾次的公告。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接,說:“已經過期了。”
鐘晏像是沒有聽明白似的歪著腦袋,眉毛擰著:“嗯?”
許嘉寧抿唇:“這個申請需要在大學英語開課前提交,你現在交沒有用。”
對面的鐘晏明顯是愣了好一會,等她有些懊惱地反應過來后,低聲罵了一句,準備繼續上床睡覺時,又轉過身,不悅又不解地看著許嘉寧。
“那你過來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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