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是妖皆擅易容之術, 更何況無論是盛懷昭還是云諫,他們二人皆不具備生育孩子的能力。
尤其云諫,他在那種事上向來是欺負盛懷昭的, 要真能生也輪不到他。
一柄的劍尖直沖云諫眉心, 若是得不到滿意的答案, 盛懷昭當真會對他出手:“魔尊殿下, 解釋?”
場面寂靜了片刻, 幾個小狐貍大氣不敢出。
沒有人敢這樣威脅魔尊,這人哪來的膽兒!
但更加出乎意料的,是云諫非但沒有動怒,連劍都沒打下來。
“你爹爹, 喜歡我的時候就叫我小夫君……”云諫慢慢垂下眼, 輕攏了一下懷里三歲多的小孩兒,語調很淡, 沾著三分低落,“久別重逢,感情生分了,就叫我魔尊大人。”
盛懷昭:“……”
他都要被云諫這幅惡人先告狀的樣子氣笑了, 劍刃垂落強迫自己放緩情緒:“云諫。”
而云諫懷里的小孩兒似乎也有了反應,連掙帶推地開始晃悠想落地。
后者眼神落下, 四周幾個小狐貍耷下眼睛迅速地收回自己的一臉好奇, 接連撤離。
盛懷昭瞇了瞇眼睛,好整以暇地等著云諫給他答案。
云諫俯身將小孩放在地上,小家伙短腿短手迅速晃悠了起來,一把抱到盛懷昭跟前, 黏糊糊:“懷昭!”
盛懷昭愣了片刻, 這才后知后覺:“……萬物生?”
當初萬物生只在云諫的識海里化成了片刻的人形, 后來都是以小樹苗的樣子出現,而且據盛懷昭所知萬物生化形也要一定年月,所以他壓根沒意識到這短短三年小樹苗就能變成人了。
小家伙雖然現在跟他的樣子還是有七分相似,但到底還剩下三分陌生,盛懷昭捧著他肉乎乎的小臉看了很久。
“還有三分像我。”云諫出聲的時候,已經隨著他一起蹲在了萬物生身側。
他輕輕捏起小家伙軟乎乎的手:“在你離開的這三年,他因受天雷所傷靈氣難聚,我為了讓他活下來,日夜以心頭血蓄養。”
萬物生從前是由盛懷昭澆灌的,可惜他那時候身體孱弱,次數不多,云諫接手之后小家伙成長的速度日益加快,不出半年就已經能化成人形。
他說得輕而易舉,卻從未告訴盛懷昭,在那半年日日滴血的深夜里,云諫都靠這樣的手段才能驅逐痛徹心扉的絕望。
系統:這么看,萬物生其實算繼承了你跟云諫的血脈誒,四舍五入是你們兩個的后代?
盛懷昭:……
繼父什么的,還是算了吧。
萬物生一雙漆黑的眼睛水汪汪的,分寸不離地盯著他,像生怕眼前的人就要消失一般。
“他化形之后,曾經的部分記憶一同洗髓而去,所以他現在當真是幼兒心智。”云諫抬手輕輕落在萬物生的發頂,“但他跟我一樣,總是記得你。”
哪怕破繭重生,得償所愿,小樹杈子心里記得的仍是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
所以他在化形時,才會留有七分影子。
一柄緩緩落地,云諫很體貼地用劍鞘將他收了回去,沒讓堂堂劍靈看著仙劍又沒入土里。
小團子聲音嬌嬌糯糯的,透著由衷的歡喜:“懷昭!”
看著豆丁那么大一點,但撲到身上時卻絲毫不輕,盛懷昭往后退了半步,俯身將他抱起來慢慢看著。
他和云諫……的血脈。
這個認知無論再回味幾遍,都還是很難接受啊。
云諫站在跟前,慢慢地觀察著盛懷昭的表情,將那種“初為人父的茫然”和“不知未來如何是好的憂慮”收盡眼底,凝得越久,越只想抱一抱他。
雖然懷昭已經將分隔這三年的所有經歷告訴他,但云諫還是下意識地覺得盛懷昭的話有所側重。
他信飛升蹉跎時日,混沌日月,但懷昭……從初見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懷昭不簡單。
正是這種不簡單,讓他由心底感到不安。
即便昨天晚上在他的各種壓迫下,盛懷昭說了無數遍不會離開,用了各種方式表達自己的真心實意……甚至連從前一向不允許的,都讓他這么做了。
云諫也才獲得了短暫的心安,終于從三年的陰霾里邁出了一步。
但也僅是一步。
“……云諫。”
摻著三分求助的呼聲從跟前傳來,云諫迅速回神:“嗯。”
萬物生已經爬到盛懷昭身上了,小短手緊緊地勒著他的脖子,腳還踏在他的手心。
云諫頓了片刻,連忙將萬物生從他身上摘了下來,一時竟不知是責罰小孩兒的無力還是盛懷昭的手忙腳亂。
可萬物生先聲奪人,離了盛懷昭就開始哼唧,分明會說話了也堅持裝可憐地低聲嗚嗚,用小鹿般的眼睛看著盛懷昭。
盛懷昭坐在地上,腿稍稍盤著的時候才察覺不適,又慢慢講膝蓋支起來:“你跟你……云諫一個樣,就會裝。”
“你跟你爹”到底還是說不出口。
他瞪了云諫一眼,這人居然跟等著他似的,也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啊,哪來的兩只被雨淋濕的小狗。
盛懷昭心跳不自覺漏了一拍,他側過臉握拳輕咳,想以目光相錯的方式掩飾剎那的動搖。
“給他起個名字吧。”云諫將他放在地上,卻沒有松手,“我不叫他,虞瞳起了個頭叫少主,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叫少主了,再久一點兒他估計就覺得自己叫云少主或者盛少主了。”
盛懷昭輕繞著萬物生細軟修長的發絲,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他可是魔域一方霸主,取天地精華應運而生的神木呢,我們不過是輸了點血就給人起名字,合適嗎?”
雖然說的是“輸了點血”,但盛懷昭心里清楚,云諫滴給小樹苗的血可抵得過他獨自在魔域里生長的那千萬年。
“生生!”小樹卻一頭埋在了盛懷昭懷里,疊聲道:“生,生。”
“萬物生那個生?”盛懷昭挑眉。
小樹搖搖頭,憋了一口氣:“盛,生。”
“跟我姓啊?”盛懷昭抬起眼睫看向云諫,“可養你的不是他嗎?”
小樹抿了抿唇,貼緊盛懷昭后才緩緩回頭掃了云諫一眼,不情不愿。
“喜歡叫什么就叫什么。”云諫溫笑著將手落到小樹腦袋上。
盛懷昭剛想感慨這可能就是所謂父子情深,而下一秒他就察覺到了小樹跟云諫隱隱斗著靈氣。
一個想把小東西往后拎回去,一個賴在他的懷里不肯走。
“……”
呵,父子情深。
最后名字頂的是盛笙,虞瞳聽聞要叫盛生打死都不樂意,說聽起來一點內涵都沒有,折騰來去給換了個字。
盛懷昭跟云諫是無所謂,反正是小樹自己頂在頭上,他樂意就行。
“不過話說回來,虞瞳當初不是挺抗拒瑤城的嗎?怎么現在倒住在那了?”盛懷昭坐在浴池中,看著跟前漂游的花瓣,眼睫上都落了水珠。
萬物生想他想得要緊,今天一見面就纏著他玩了一早上,入夜才顯出點三歲孩童的意思,困困頓頓睜不開眼,讓早已成為“三當家”的貍崽兒給帶回去了。
云諫緩緩靠了過來,指節輕托起他的手腕,順著腕骨輕輕按壓。
“當年我在瑤城開了殺戒,也是他攔著才留下長望門的。”云諫的指節一點一點順著他的手臂按壓。
骨骼皮膚與三年前別無二致,但劍仙與凡人的軀體卻絲毫不同,從前細瘦且帶著一種病態的脆弱感,仿佛稍微用點力就會碎落一地,而現在雖然外觀沒變,但里面充盈的靈氣和生命力卻完全不一樣。
盛懷昭覺得舒服,便任他按著,心說不愧是原主里的隱藏cp,虞瞳果然對蕭落有那么點意思。
哪怕只是內疚或者是其他……但以蕭落的性格,還有那等從不挑明卻深沉無比的執著,虞瞳淪陷只能是遲早的問題。
“對了,蕭落的身體怎么樣?”
“恢復了,一年前才重見光明。”
明舜潛心研究蠱毒兩年,終于從佛陀真火里淬出解藥,加以其他仙丹靈藥輔佐,蕭落的腿跟眼睛都在好起來。
而這幾天正好是復又修養的時候,若非蕭落身邊需要有人打坐,虞二當家估計也要趕回來見盛懷昭一面。
當然,能不能見成還得看云諫。
“這我倒沒怎么擔心過,畢竟狐族是雙修的最佳體質,只要蕭落不是不行,大概……”說到這里,盛懷昭輕闔的眼睫緩緩睜開。
剛剛還在身側的人已經停在了眼前,溫熱的水泉漣漪涌動,蒸騰而上的水汽洇濕了呼吸,連眼神都變得連綿糾纏了起來。
盛懷昭慢慢偏了下頭,被水沾濕的發貼落在側臉,他挑了挑眉:“……魔尊殿下,摸哪兒呢?”
許是今夜月光皎潔,盛懷昭忽然看進了他的眼底,那深色的眼瞳里像蕩著一抹紅,釀著說不清的情谷欠。
跟前的人俯首往他的懷里靠了下,小聲道:“懷昭,你還記得這里嗎?”
……怎么能不記得呢。
“我們受傷了,兩個心口都開了大窟窿。”盛懷昭緩緩抬手,剛剛平靜下來的漣漪又被他掀起新的動蕩。
水光瑩潤的指節落在了云諫的胸口上,他輕輕貼著,體會到掌心之下的跳動。
他們兩顆互換的靈核,早已從當初的虛弱破碎,變成如今的生機勃發。
一顆是劍仙,一顆是魔尊,到頭來誰也沒缺席。
“那時候你多兇啊,跟我呆一塊都恨不得用眼神把我掐死。”盛懷昭笑著說。
“那是因為……喜歡。”云諫微微側首,吻上他的唇,“當時太驚慌失措,不知如何表達喜愛,同一種情緒便走向兩種極端。”
他不懂得平衡一見鐘情的力量,于是一半成了小哭包的寸步不離,還有一半成了冰山的拒之千里。
“那你說實話?”盛懷昭微微曲了下腿,本意是想挑逗,但卻將自己的呼吸以外弄得更加急促。
……三年不見,云諫倒是無師自通了不少東西啊。
跟前的人很輕地嗯了一聲,又問:“什么實話。”
“就我們第一次泡在池子里的時候,我不是把你捆著了嗎?”盛懷昭瞇了下眼睛,下意識想往后仰,卻按住了云諫的肩膀,“輕點。”
“好。”云諫親了親他的脖頸,“你繼續說。”
“……我把你捆著的時候,你想的是什么?”
云諫遲疑了三秒,慢慢偏過了視線,盛懷昭自然是不會放過他這種表情的變動,抬手輕挑著他的下巴,把人的臉轉回自己跟前。
質問之前喘了口氣,卻因為這小小的岔子多了三分難以言喻的沙啞:“說話。”
云諫眼睫輕纏,垂眼吻住了他的唇,似乎是鐵了心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一池清水被他攪和得蒸起更加潮濕的霧。
到最后盛懷昭喘得有點站不穩,他才伸手摟著腰將人帶回懷里。
“當時是生氣的,后來你沿著巖壁往上走的時候,沉了一步,”云諫嗓音放得越發喑啞,“當時眼神清明,看到了紅衣下晃過的腿。”
那天的記憶多少其實已經模糊了,但云諫這么忽然提起來,盛懷昭好像也想起了某些細節。
“先看到的腿,然后是腰……后來看見你浮出水面,咳得眼尾發紅。”云諫吻了吻他的耳垂,“然后就滿腦子都是那副光景了。”
也就是說,當時對他一副兇神惡煞,巴不得將他扒皮拆骨的冰山,其實滿腦子都是……
盛懷昭扣住他的手,喘氣的瞬間挑釁地笑了下:“原來是這樣,那你可裝得夠辛苦啊。”
虧他還當時還覺得自己把人戲弄了好過癮,沒想到這家伙自己在泉水里更過癮。
云諫迎著他的笑,不自在地回頭,視線游移片刻有,又回頭撩開了他后頸上散落的發。
發絲挪動的時候帶出細密的癢,盛懷昭這個時候本身就承受不了任何陌生的觸感,囫圇地發出一聲輕嗚,微微仰頭時露出了漂亮的線條,剛沾上三分月光又重新垂落。
他的眼尾又紅了,跟當初一模一樣。
云諫喜歡得不行,低頭在他的肩頭緩緩落下齒印。
血珠從肩頭滑落,沁進水里,像開在漣漪里的花。
又疼又癢,盛懷昭氣得想抬手揍他,可拳頭落下時又是軟綿綿的。
“行了,你屬狗的嗎……”
“懷昭。”云諫親了親傷口,用早上萬物生求抱抱的語氣貼近他的耳邊,“既然你問了我一個問題,我想討回來一個問題,可以嗎?”
盛懷昭如今腦子里只有綿密的煙花不斷炸開,連眼前的景色都有些恍惚,只能混沌地點點頭。
“你還記得,當初你叫我什么嗎?”
浮浮沉沉的意識驟然清明,盛懷昭喉結微微滑動了一瞬,卻下意識保持沉默。
云諫的唇抵在他的脈搏上,像是變相的要挾,以曖昧為刃:“我想聽。”
這三個字,一個比一個更具有誘惑力。
盛懷昭也不知是怕那近在咫尺的虎牙,還是真的被這泉水泡得松軟。
半推半就,欲拒還迎。
“……小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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