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角的地面投下一片陰影。

守在棚外的馮禹見狀起身，“屬下這就去把他……”

“讓他過來吧。”

樓珩容色淡漠，說罷收回視線。

馮禹領(lǐng)命而去，再返回時，身后跟了一人，況英走到棚外一米遠(yuǎn)的地方就停下了，視線越過他們，看向地面上躺著的人兒。

日光被棚子擋在外面。

與她半屈的手臂只有一線之隔，而這一線，便是陰陽生死，兩不相關(guān)。

再看到她，況英心中仍忍不住一痛。

“桑姑娘，她，她昨晚的異常，是因?yàn)橹卸镜木壒蕟幔俊?br />
桑桐猜到他會問，從善如流的把昨夜發(fā)生的事又說了一遍，聽完后況英沉默了很久，強(qiáng)打精神道：“幸好姑娘會些拳腳，否則真就被他們害了……可兇手為什么要對她下毒，又為什么要慫恿她殺你？”

“你也沒和人結(jié)仇啊。”

“是啊，為什么呢。”

桑桐苦笑，視線落在地面的尸身上，語氣逐漸肅然：“等我確定好毒物，就有辦法抓到兇手，到時候自然能問出答案來。”

“姑娘已經(jīng)想好辦法了？”

況英追問道：“要我做什么嗎？”

“暫時不用。”

桑桐眸光幽微，泛著冷意，“待我準(zhǔn)備妥當(dāng)，還要辛苦況大哥挨家挨戶去通知一聲，讓他們齊聚在這兒。”

“好。”

況英不假思索的點(diǎn)頭，隨后又往地上瞥了眼，眸光閃爍，欲言又止，桑桐看出他的猶豫，低道：“還有話說？”

況英先是下意識搖頭，然后又點(diǎn)頭。

忍了片刻，遲疑說道：“方卉她……雖然心里念頭不好，但如果沒有中毒的話，她肯定不會對姑娘動手的。”

這點(diǎn)桑桐并不懷疑。

倒不是她對方卉的人品多有把握，而是方卉對她心存敬畏，等閑不敢招惹，更別提殺她了。

“然后呢？”

況英小心覷著她，仿佛后面要說的話令他難以啟齒，“然后……你能不能不要太記恨她？”

桑桐微微挑眉。

這些有什么要緊，值得他如此大張旗鼓的說一遭，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狐疑，況英磕磕絆絆道：“我昨夜知道那些事也很生氣，想了一夜，后面還是覺得人死都死了，恩怨什么的就讓它隨風(fēng)去吧。”

“人沒了，尸身總是要收斂的。”

“還有她的死……”

現(xiàn)在才說到重點(diǎn)，況英道：“我想過了，一個大活人沒了肯定瞞不住，也沒必要瞞，對外就說她暴斃，找個地方埋了。中毒那些還是不要提，免得大家伙知道了心里發(fā)慌。”

納溪鎮(zhèn)本來就因?yàn)橹卸疽徽f人心惶惶。

再傳出有人因此而死，還不知道要鬧成什么模樣。

“這些事你看著辦就好。”

桑桐還以為什么事能把他難成這樣，原來都是小事，她放下心來，況英看她沒有異樣，詫異道：“姑娘，你這就同意了？”

“我有反對的理由嗎？”

桑桐反問。

況英尷尬的扯了下嘴角，“畢竟你是受害人，就這樣揭過去，對你不公平。”

“我沒那么多計(jì)較。”

桑桐笑意淺淡，溫聲道：“不過下葬的事要等到我驗(yàn)完尸。”

“這個自然。”

況英把想說的話說完了，也就不再打擾他們做正事，直接快步離開。馮禹看著他的腳步，不由感慨：“昨晚還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今兒就恢復(fù)正常了，他心態(tài)調(diào)整的還挺快。”

“況家要靠他撐著，他就此頹廢下去，最難受的是況老夫人。”

這個道理況英不會不明白。

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桑桐收回視線重新蹲下，對馮禹吩咐道：“你叫上蠻奴把四周守住，別讓任何人靠近。”

馮禹看向樓珩。

見他點(diǎn)了頭，對兩人抱拳一禮，轉(zhuǎn)身走開。

樓珩見狀問道：“要開膛嗎？”

“嗯。”

桑桐反手用簪子把披著的頭發(fā)挽起，然后整理好衣袖和飄帶，見樓珩沒有回避的意思，遂不再理他，要動手了才發(fā)現(xiàn)她沒有趁手的刀具。

這就尷尬了。

桑桐下意識看向樓珩，樓珩眼底一抹笑意極快掠過，“等著。”

他轉(zhuǎn)身走開。

不一會回來時，手上拿了把短匕。

“用這個。”

桑桐接過在手里掂了掂，沒再耽擱，直接動手去解方卉的衣裳，然后用刀在她胸腹間開了一道口子。

利刃刺穿皮肉。

鮮血順著刀口流淌下來，浸透了底下的衣裳。

她熟練的切開脂肪和腹膜，打開腹腔，著手檢查，“和我們猜測的一樣，胃的變化遠(yuǎn)比其他臟器遲緩。”

“方卉服毒的時間與死亡時間相近，東西肯定還沒消化。”

樓珩微怔，“所以呢？”

“可以大致辨認(rèn)。”

桑桐說話的功夫已經(jīng)將胃切開口子，各類味道和飯糜混雜在一起，她不由屏息，定了定神，這才用刀尖在里面撥弄。

樓珩視線落在旁處，細(xì)微的動靜卻逃不過他的耳朵。

皮肉翻動、血液流淌……

這種刺激甚至比親眼看到還要更甚。

他喉嚨微微發(fā)干，盡力不去想象那些畫面，低聲問道：“找到什么了？”

“沒完全嚼碎的果干。”

因?yàn)闀r間過短，幾乎沒怎么被消化，桑桐用匕首把它扒拉出來，撥到地上一片枯葉上，然后仰頭深吸口氣，“差不多了，把針線拿給我。”

樓珩問：“在哪兒？”

她不假思索道：“正房。”

話剛說完她就后悔了，正房里老夫人住著，他一個男子也不好直接去取，桑桐想了下，改口道：“還是先幫我打些水來吧。”

“好。”

樓珩很快端來一盆兒清水，等桑桐洗完手，又遞給她一塊干凈的帕子。

做完這些，桑桐去了正房。

老夫人還像以前那樣坐在炕邊，面對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聽到桑桐進(jìn)來的腳步聲浮現(xiàn)抹笑意，“來了啊，那會就聽到你醒了，想著你們有事兒要忙，沒敢打攪。”

“你身子怎么樣？”

“沒事。”

桑桐陪她閑聊了幾句，順手取了針線，尋了個借口回到棚子里，仔細(xì)把所有創(chuàng)口縫合完整，這才松了口氣。

方卉的衣裳被血跡污了，不能穿著下葬。

她便讓蠻奴去鎮(zhèn)子上重新置辦了一套。

然后開始研究那幾塊果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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