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洛公子的桃源居
以前,準確地說應該是生前。
洛南塵不敢想象會容身于葫蘆中,那是一個多么狹小的空間呀!
可是,現實顛覆了想象。
他的確在葫蘆中,空間卻并不狹小。
說是不狹小,那是因為洛南塵正用手支著頭,側躺著四處張望。
廣闊與狹小是一個相對的概念。
葫蘆的空間小,對一只螞蟻來說,那是一片天地。中丞府的空間大,若與無盡的蒼穹相比較,也不過是中的一粒沙。
當下,廣闊和狹小的定義,讓洛南塵有些含糊。
因為,這個空間里什么都沒有。
沒有光明,沒有黑暗,也沒有邊際,一片虛無。
躺著也就躺著,坐著也就坐著,接觸不到任何事物,好似空中的浮云。
原本,剛被收進葫蘆里時,洛南塵做好了迎戰的準備,也就是雙手抱住頭,掩住臉。
他覺得葫蘆中應該有烈焰灼光一類的法力,會將自己在瞬間溶化消亡。
雖然剛死過一回,沒必要害怕死亡。
可是,自己終究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再死一次也要留些體面,就算被燒,也得來個囫圇。
否則,燒殘了肢體,毀了面容,就不好了。
等了許久,洛南塵沒有等來烈焰,就連火星兒都沒有見到,這讓他有些氣餒。
“話本小說看多了,也沒好處,真是虛驚一場。”
虛驚之余,洛南塵決定在這個混沌里走一走。
沒有日升月落,也就沒有光陰流轉。
沒有斗轉星移,也同樣沒有了天地四方。
虛空中,洛南塵施展了日行八百,夜行也是八百的腳力,狂奔了起來。
到底跑了多遠,行了多久,根本無法搞清楚。
他覺得好像根本沒有動過,只是在原地不停地擺臂與踢腿。
原因很簡單,找不到任何參照物,哪怕是一塊碎石亂瓦都沒有。
洛南塵有些氣惱,轉念間也就釋然了。
釋然的原因也很簡單,找到任何發泄物,總不能自殘吧,這可不是自己的性子。
既然來了,應該留個念想,世人有這個習慣。
如此想著,洛南塵以指為筆,以念為墨,在虛空中書寫起來。
“到此一”
“俗!”
剛寫了三個字,美少年伸手抹去。
“垂袖猶騰離世塵,”
“無盡混沌數游巡。”
“葫蘆雖小藏天地,”
“萬朵花開萬……”
詩句尚未寫完,筆鋒停了下來,洛南塵想要欣賞一下自己這飄逸的行草。
對于自己的這筆字,洛南塵很滿意。
洛公子學的書文不多。
當然了,如果加上奇異錄以及東廂記這類話本小說,也算是飽讀詩書。
中丞洛南塵大人總訓斥兒子胸無半分墨。
對于這一點,洛南塵很不以為然。
有沒有墨,不在胸上,那得在紫狼毫的筆上。
正所謂胸中翻錦繡,筆下走龍蛇。
胸間全是墨,那是硯臺。
因此,洛南塵在與丫鬟們嬉鬧之余,也常常練字。
直至最后,中丞洛大人看見兒子所寫的字,恨鐵不成鋼的臉上也有了笑意。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促使洛南塵苦練書法。
“酒是慫人膽,字是文人臉。”
自己也算是文人,一個俊美的文人,不能讓字打了臉,那樣不好。
看了一會兒,洛南塵蘭花小指一挑,拇指與中指輕搭,做出了標準的拈花手勢。
這一動作極美,就是過于陰柔,不知迦葉視之是否還會一笑。
陡然間,洛南塵發現了一個天大的問題。
為何字會停留在這虛空中,而且還飽含墨液?
這不過是自己的心念,難道說在這一方虛空中,心念之下皆為有形?
這是新發現,洛南塵有些興奮。
如果說心念化形,豈不是在這里可以造萬物?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還真不是亂說啊!
不過,洛南塵不想當造世主,也不想做御統眾靈的天帝,就是想建一塊落腳之地。
老這樣沒著沒落的不舒服,無論是鬼還是人,終歸要腳踏實地。
若是在萬千年后,他的這種想法估計會讓網文大神們捶胸頓足。
那些大神沒有洛南塵的機緣,只能在文中感懷暢想一番,而那些感懷和暢想若是被洛南塵瞧見,也同樣會驚詫不已。
就算有了這樣的奇遇,他也不敢暢想能回到哪里做個皇帝,一統山河,更不敢想象自己搖身一變,成為極富極貴,御女萬千的霸道王爺。
洛南塵覺得這樣的暢想很費神,又覺得這是一種病,需要找老中醫,或者找個神婆也行。
心動意出,一小塊土地幻化而成。
站在地面上,美少年心安了。
這是一處安身之地,也是未來的立命之所。
自己要從這一方凈土開始,走向鬼生的輝煌。
一山一水,一亭一閣。
洛南塵的心念在構畫,實物也隨之顯現。
他要建心中的桃源居,不同于凡塵中的俗物。
創造,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洛南塵不想建仙宇瓊臺,根本就沒看到過。
他更不想幻化出金龍彩鳳。
誰知道那物件是個什么脾性,搞不好傷了自己反倒得不償失,他不想成為倒霉的葉公。
很快,桃源居有了大體的模樣。
洛南塵發現自己的心中所想,其實和中丞府的后花園沒有區別。
美少年仰天長嘆。
十六年的禁錮限制了想象,自己被看得太嚴,腦中并無山水。
圍墻建好后,洛南塵用蔥白小指畫了個圓。
他想要有個太陽。
既然心念下仍是俗世,那就要有始有終,日升月落不可缺少。
洛南塵輕啟院門,面帶微笑,走進了葫夢苑。
葫夢苑。
這個宅名一般,洛南塵不太滿意,可找不到人商榷,也便將就著用了。
院門后,十步的距離是一座蕭墻。
拐過蕭墻,則是一間雕梁畫柱的正房。
正房的左手有一道月亮門,洛南塵走過月亮門,花香迎面而來。
白石鋪就的小路向前延展,直至一條溪流邊。
溪水潺潺清澈見底,幾尾錦鱗隨波游動,不時探出頭,望向走近的洛南塵。
光滑的大石散落水中,天然形成了過溪的石橋。
溪水的對岸是一片闊地,地面上百花爭艷。
花叢中,有竹板搭制的平臺。
平臺之上,長案瑤琴,泥爐香茗一應俱全,一張矮椅置于長案后,素錦的靠墊松軟舒適。
平臺后有一棵百年的梨樹。
樹身粗大,需三五人方能圍攏。
樹冠如傘,如雪的梨花開遍了枝頭,仿佛一把巨大的花傘將竹臺罩于其下。
朵朵梨花無風自落,飄在竹臺上,散于瑤琴旁。
洛南塵歪斜在矮椅上,一只手輕垂于外,另一只手則搭在支起的膝頭,寬大的絳紅袍服散在竹臺上。
洛南塵特意選擇了袍服的顏色。
他覺得這景,這花,這白,必須要用紅來配。
望著浮于流水上的梨花,望著紅袍上點綴的朵朵雪白,美少年覺得有點意思了,仙人大抵也不過如此。
心念即動,洛南塵輕抬右手,一只金絲雀自花叢中飛出,徐徐地落在手心,那般乖巧可人。
此處,應該有輕煙裊裊。
又是念起。
一盞紫金香爐出現在長案上,寧靜祥和的香氣彌散開來。
洛南塵正想著還缺點什么。
突然,他發現香爐的煙柱開始傾斜,就連溪流也溢出了岸石。
未及多想,靜美的虛空陡然間晃動起來,所有的景致出現了扭曲,就連瑤琴也擰成了麻花狀。
洛南塵坐立不穩,大喊:“什么情況?出什么事了?”
其實,他也不是問誰,就是不受控制地喊。
“你這死鬼,倒是自在,拿我的葫蘆當你家呀,玩過家家呢?裝什么大尾巴神仙!”
聲音從虛空中響起,仿佛隔了幾世輪回那么遠,又好像僅有一壁之隔。
洛南塵熟悉這個聲音,他聽到了“死鬼”二字。
化為青煙的最后一刻,洛南塵曾用右眼眼角的余光撇了一眼施法的人。
那是一個少女,是一個有些邋遢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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