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檸在車上給柳嫣嫣打了個電話，想去她那兒借住幾天。柳嫣嫣暑假要在國內過完，從小獨立，成人后已經迫不及待出去單住，二話沒說報了地址過來。

        原檸把地址給蔣懷卓看，蔣懷卓設了導航，問：“這是跟男朋友分手了？”

        原檸看著窗外點點頭。

        “什么原因？”

        原檸似乎沒聽到，呆滯的看著外面，蔣懷卓換了話題：“對了，你們學校什么時候開學？”

        原檸：“我轉學了，去古南大學。”

        “古南？”蔣懷卓驚訝，“我也是！不過為什么啊，聽說轉學很麻煩的。”

        上初中時，蔣懷卓曾說過，自己想去一個南方城市，古南，那兒是他喜歡的一個歌手的故鄉。原檸選擇去古南，跟他沒有關系，只是她無心再篩選地方，腦子蹦出這么個城市，查了查，符合條件，離濱市也足夠遠。

        原檸有一句沒一句跟應付蔣懷卓的話，蔣懷卓看出她心事重重，自覺不再多說話。

        柳嫣嫣估算著時間下去接人，剛下電梯撞到了正拉著行李箱等電梯的原檸。

        “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

        “上去說吧。”

        到了柳嫣嫣家里，原檸才說剛跟祝瀟玄分手了。

        “為什么啊，你這是不戰而敗吶，你跟他媽媽還沒交鋒呢，怎么就認輸了？”

        “不是因為他媽媽，是我的問題。”原檸渾身沒有力氣，低著頭，像一具脆弱的人偶，“我爸去世前，我媽已經找好了下家。甚至沒有換社交圈，還是那個圈子，她卻換了男人，換了身份。我特別不齒她的行為，讓人覺得特別羞恥和屈辱……可我才明白，我跟她沒有什么分別。”

        馮姐說，像她們這種打工的學生女孩，不愁吃不愁穿，打工只是體驗生活。她真的不是，她一想到后面各種需要錢的地方，就覺得壓力很大，但實際上她在過怎樣的生活呢？

        她住在高檔公寓里，祝瀟玄哪怕再忙，也會在一兩周之內找個時間去超市采買東西。冰箱里的食材滿滿當當，零食是進口的，礦泉水是高端的，她喜歡的車厘子從來沒斷過。有時晚上睡覺前肚子餓了，與他說起，不到半個小時就會有夜宵送來。

        在便利店的工作，一個月三天休息，如果另外請假是要扣錢的。馮姐掰著指頭，如果真的家里有事需要額外請假，總是不甘心又心疼。她從來沒有過，想請就請了，中午還為了談戀愛，心安理得讓林兆頂班，過的那叫一個逍遙自在，從來沒算過一個月下來拿了多少錢。

        再有，跟隨孔青因游走在各種高端場合，穿的衣服，吃的東西，見的人，沒一樣是她消費的起的。

        華容說的太對了，她雖然沒有刻意做過些什么，但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潛意識的利己選擇。她收起曾經嬌蠻的鋒芒，總擔心祝瀟玄不開心，擔心他媽媽不喜歡她，姿態早就在無意識間放低了。

        最后擊垮原檸的是祝瀟玄送的那套化妝品。當她起了學著化妝的念頭，發了工資后去逛一間小店，花了二百塊，都是學生平價品牌。

        祝瀟玄送的她那一套，幾萬。

        她拿在手里，覺得沉甸甸，沉的她渾身冒汗，好像在鏡子中看到了一個可怕的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是原檸曾經作為有錢人家千金的習性，她明明很清楚今時不同往日，處境很拮據。可自從祝瀟玄出現，自從把她領回家，她心里想的是一套，所做的行為又是另一套。

        她氣憤孔青因甚至所有人都把她當作祝瀟玄藏的嬌，后來才知道，怎么能怪別人，不就是她自作自受嗎？

        她骨子里就是卑劣的，只是她自己沒反應過來，沉浸在腦殘的少女戀愛里，空有一腔情懷，心安理得的寄生在祝瀟玄身邊，吸他的血。

        “小檸，你這樣想太極端了！”

        柳嫣嫣覺得原檸陷入了可怕的，自我洗腦的狀態，“不是這樣的，祝瀟玄作為你男朋友，很多事情他就應該要幫助你啊。是，他給你提供了暫時的生活條件，但你不是一直要靠他的啊。你以前不是說過么，你打算住校去，已經了解了濱市大學的獎學金制度和勤工儉學的崗位，你還了解了助學貸款。對了，你以前不愛吃的那些菜你都開始吃了啊，說它們更便宜。”

        如果一個人開始否定自己，就會推翻以前的正面想法，徹底成為悲觀主義者。

        柳嫣嫣蹲在原檸面前，希望把她拉回來：“小檸，你這不是還來我家住了嗎，難道你也是在壓榨我嗎？不是，你是暫時需要幫助而已，你是被孔青因那些人的認知影響了。”

        眼淚吧嗒吧嗒落在柳嫣嫣和她交握的手上，原檸的崩潰由內而外，悲傷從每個毛孔溢出來。她好像被人打碎了，拼命的撿，拼命的撿，也湊不出一個完整的，甚至忘了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樣的。

        祝瀟玄不止一次說過，喜歡她好看，雖然玩笑成分大，但也是有事實因素在里面的，他錢包的卡位里，放著她最耀眼的那張照片。原檸并不排斥戀愛的源頭是從外貌開始，那場生日宴會上，她同樣被他吸引了。

        在后面的相處過程中，逐漸了解他的性格秉性，更加喜歡他了，他身上有著一切美好的品質。可她呢，一顆臟兮兮的，卑鄙的心，根本承受不住他的探索。

        “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原檸跌坐在地上，埋頭痛哭，無助又絕望。

        她一氣呵成安排完了所有事情，就是怕自己后悔。

        那天從濱市大學回到家，不多久祝瀟玄就帶著好吃的回公寓了。客廳拉著窗簾，原檸蜷縮在沙發上，祝瀟玄俯身輕吻她的額頭：“跟我說說，誰惹你不開心了？”

        原檸坐起來，抱著他勁瘦的腰：“祝瀟玄，我想我爸了。”

        祝瀟玄摸著她柔順的頭發：“傻瓜，我會接替他。”

        原檸淚眼朦朧抬頭，他刮刮她的鼻子，眸里似有流星劃過：“我來完成一切他未盡事宜，并給你更多。”

        瞬間，離開他的念頭愈發鋪天蓋地。

        窗外陰沉沉的要下雨，原檸握著拳頭，指尖快要掐進肉里，她仍舊哭著，卻抬頭堅定的跟柳嫣嫣說：“我不能像個寄生蟲一樣。”

        我恨我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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