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檸遵守之前說的，在濱市待了好幾天。離開那天，就像第一次去古南不想讓柳嫣嫣送那樣，也沒讓秦芩送。

        叫了一輛出租車，報了機場名稱，只是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異常堵車，走的很慢。

        原檸點開手機，回復同事問她什么時候回古南的問題，手機響了一聲，上面彈出一則最新新聞。回濱市幾天，手機推送了很多關于濱市的熱點，她在古南生活習慣了，對濱市的新聞不適應，根本不看。

        這一條彈出兩三秒縮了回去，卻看見“正梵集團”的字樣。正梵集團是柳家的。

        原檸下滑，點開完整新聞，內容是：正梵集團千金疑似在自家酒店房間內割腕自殺……

        下面配了一張柳嫣嫣參加酒會的照片。

        原檸立即撥通柳嫣嫣的電話，一連打了三個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她一邊安慰自己一定是胡編亂造的消息，一邊在微信通訊錄查找，終于翻到了從未聯系過的柳嫣嫣的表弟，柳軾的電話。

        微信電話打過去，好一會兒才有人接，柳軾的聲音著急，還有詫異：“小檸姐？”

        “柳軾。”原檸深吸一口氣，“剛才我看了一條關于嫣嫣的新聞，上面說她……”

        “臥槽，這么快就傳出去了？得趕緊叫人處理一下。”柳軾壓低聲音，“是真的，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正在趕過去。”

        原檸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她在哪個酒店？現在人怎么樣？”

        “在懷之大道的正梵酒店，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只聽說我姐被發現后，意識還清醒，但特別不配合，現在還在酒店僵持。”

        前面的路終于不堵了，司機通過后視鏡看見她焦灼的神色，安慰：“沒事，誤不了你的航班。”

        “師傅，不去機場了，去懷之大道的正梵酒店。”原檸聲音發抖，“快！”

        到達正梵酒店時，警方正在疏散人群，圍觀群眾一邊往后退，一邊仰著脖子看。

        原檸抬起頭，看見二十幾層的位置，一個陽臺的外面站著個穿藕粉色連衣裙的女孩，她已經翻到了護欄外面，腳踩著一點點地面，手扒著護欄，只要一松，就會仰面摔下來。

        那個背影即便許久不見，原檸也能認得出來。

        “往后退！往后退！”有警察拉著她往后走。

        原檸急切：“我是她朋友，讓我上去，能幫上忙！”

        警察狐疑的看著她，剛下車的柳軾驚訝：“小檸姐？”

        沒時間寒暄，柳軾跟警察說了句什么，兩人被放了上去。

        二十五樓的套房里，臥室門口擠了一堆人，不敢上前一步。

        柳嫣嫣左手腕全是血，臉色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情緒十分激動：“爸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別過來！都別過來！”

        原檸在聽到她聲嘶力竭吼的時候，心被人揉成一團。她對好閨蜜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樂觀向上愛笑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時候變成了這樣。

        柳家人哭著哀求她別想不開，警方在尋找機會，可根本靠近不了。又不能拖太長時間，她很可能因為體力不支，一不留神掉下去。

        大家都無計可施時，原檸擠了出去：“嫣嫣！”

        柳嫣嫣同樣一怔，眼睛哭得像兔子，覺得自己看錯了：“小檸？你怎么……”

        “我回來了！”原檸嘗試著慢慢走近，朝她伸手，“下來好不好，有什么事你跟我說，好不好？”

        “不，你肯定不是小檸，肯定是他們找來騙我的，要不就是我看錯了。”兩人很久很久沒見了，彼此都發生了變化，猛地看見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她又抽噎的激動起來，“別過來！”

        原檸的眼淚控制不住往下流，很害怕很無助，站在原地，依然伸著手，聲音全是委屈：“是我，真的是我，不信你摸摸啊，活生生的我！我回來了啊，嫣嫣，我不能再失去你，你快下來，好不好？”

        成年人的世界，現實的世界，真心的朋友并沒有變多，所有人都被逼在死角里，失去的越來越多。

        柳嫣嫣情緒崩潰，卻伸出了手，兩個女孩的手握住的瞬間，原檸覺得自己拉回了一個屬于自己的世界。

        周圍人涌上來，要把她往醫院送，柳嫣嫣驚恐的拉著原檸的手，怕她消失。

        “我在，我會陪著你，等你醒過來，看見的第一個人還會是我。”原檸跟著擔架走，上電梯時，柳嫣嫣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柳嫣嫣割腕之前喝了安眠藥，并且在此之前已經不吃不喝好幾天，身體非常虛弱。

        在醫院安頓好之后，柳軾把原檸叫出病房，很痛心：“真不知道我姐為什么想不開，不就是一個負心漢嗎，她想要什么樣的男人沒有。”

        “負心漢？她談戀愛了？”

        柳軾：“她沒跟你說過？”

        原檸搖頭：“我們已經很久沒好好聊天了。”

        柳軾了然，嘆了口氣：“就一個家里一貧如洗，有點才華的男人。跟我姐在一起后，老是自卑什么的，我姐為了讓他不那么自卑，幫他創業，混到今年總算有了些樣子，卻不學好，在外面養了兩三個情人。”

        “幾個月前被我姐發現，跟他分手了，我當時還覺得她做的特果斷，特別好。沒想到一直沒能走出來，憋在心里。剛才我才知道，原來她確診抑郁癥有段時間了，都是被那個男人鬧的，真他媽惡心！”

        原檸想起柳嫣嫣站在陽臺外隨時可能放手的樣子，何嘗不是一陣陣后怕。

        柳嫣嫣是傍晚醒過來的，看見的第一個人真的是原檸，她勉強坐了起來，第一句話是：“你還走嗎？”

        原檸搖頭：“不走了。”

        是的，不走了，是突然決定的，也是突然想通的。

        她當時離開，是因為自尊心碎了一地，是自我懷疑，是包含了沖動和斗氣。

        要說想逃避什么，不是別的，是逃開曾經的她自己。她想離開，去重新生活，變成一個新的自己。

        可是她忽然又明白了，濱市是她的家，這里有她的朋友，有關于她最愛的父親的回憶，以及留給她的東西。她一個人在外面，發展的再怎么好，也總覺得是坐在葉子上，漂泊在海里。

        為什么不回來？為什么要放棄父親給她的東西？為什么要讓自己和朋友變得更孤獨？

        那天晚上秦芩的最后一句話她聽到了，濱市這么大，那些人又是生活在富人區，離千鳥區那么遠，壓根是碰不到祝瀟玄的。

        她要有自己生活，不止是在古南，在濱市也可以。這是她父親奮斗過的地方，是她不敢說，又壓抑不住思念的故土。

        ——

        飛機上，頭等艙的空姐微微俯身，柔聲叫醒正戴著眼罩閉目養神的男人：“祝先生，該下飛機了。”

        男人修長的手指摘掉眼罩，深邃幽靜的雙眸睜開，正好落在空姐的臉上，空姐的臉頰瞬間紅了，急忙拉開距離。

        祝瀟玄的氣質依然讓人覺得溫和，讓人覺得你過去跟他說句話，他也必然會好聲回應。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給人矜貴位重，冷情寡淡之感，讓人覺得即便他很有教養，但自己也不配過去搭句話，還是算了吧。

        下了飛機，前來接機的兩名助理迎上來。新來不久的馮象遠接過行李箱，林兆緊隨其后，拿出筆記本匯報他離開半個月集團的工作進度。

        剛匯報了幾句，祝瀟玄手機振動，他隨手接起來，還沒說話，周格菲聲先至：“那個什么，你上飛機前看我給你發的微信了嗎？”

        “沒有。”祝瀟玄回答，“很重要的信息？”

        “不不不，不是。”周格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柳嫣嫣今天上午在酒店鬧自殺，一個在場的人錄了視頻給我，我轉發給你了，這不是問你看了沒，想跟你八卦一下。”

        祝瀟玄的工作安排很多，時間很緊，根本沒有閑情雅致看什么八卦的小視頻。周格菲如今在娛樂圈是一線咖位，圈里新聞多，有個什么消息總是轉發給祝瀟玄，要么是視頻，要么是語音。

        祝瀟玄根本不看，語音也是點開聽幾個字，覺得沒用直接關了。再后來周格菲發來的視頻什么的，更是點都懶得點開。

        周格菲不過是想拿這些跟他多聊幾句，意識到撬不動他，發的也少了。

        今天收到柳嫣嫣鬧自殺的視頻，時長大概有三分鐘。她點開看了一分鐘左右，退出來轉發給祝瀟玄以及兩個好朋友，然后重新點開，看后半截。

        她沒想到，后面原檸出現了，盡管全程沒有拍到臉，但視頻里她的背影清晰，聲音也清晰。

        周格菲連忙點開祝瀟玄的微信想撤回消息，已經撤不回來了。

        她起先很慌，隨后又覺得，平時他都懶得看十幾秒的視頻，三分鐘的更不可能看，即便看了，也不可能看到最后。

        這不是給祝瀟玄打電話確認，也得到了他波瀾不驚的回復：“以后不要再給我發這些。”

        周格菲放下心：“好的好的，下不為例。”

        掛了電話，林兆繼續匯報工作，結束后正好到了機場外等候的車前。林兆問：“祝總，回董事長和夫人那邊還是您自己的住所？”

        林兆等了又等，直到車開出好遠都沒等到回答，司機也在等回答好決定走哪條路。林兆與祝瀟玄同坐在后排，只好提醒：“祝總？”

        祝瀟玄這才聽到，視線從手上的文件移到他臉上：“什么？”

        林兆：“……”

        突然懷疑他剛才對于自己精心準備的工作匯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林兆重復了問題，祝瀟玄回答：“回我那兒。”

        到了他住所，留了個心眼的林兆發現，那份文件一路上一頁都沒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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