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祝瀟玄內心深處，到底是原檸負了他的。

        換言之，他對原檸至純至烈，這份燃燒到極高的感情，某種程度上是他的內心支撐。在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家族里，內心始終無法獲得真正選擇自由的現實里，對她的情感，是唯一一件他個人的專屬。不論甜還是苦，他始終認為這是他和原檸兩個人的事情。

        所以當他知道母親、周格菲和祝沂都在把原檸扯進這場利益戰時，他無法忍受。

        周格菲很喜歡祝瀟玄，喜歡他，觀察他，多少年了，當然是了解他的。

        她不是不知道捅出當年那件事情的后果，可一種近乎報復的快感席卷著她。在祝瀟玄漸漸凌厲的目光中，她和盤托出當年的事情。

        “對，就是那年夏天，你媽媽表面上對原檸和藹可親，實際上背地里跟大家介紹說她只是你的小情人。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哪怕她轉個身的功夫，那些人都會用鄙夷的眼神調侃。大家都說她不愧是華容的女兒，小小年紀就知道找金主，青出于藍勝于藍。不知道你還記不記那次我們去野餐，你媽媽為了提醒和教育原檸，在車上動了手腳，后來兩輛車擠滿人，唯獨坐不下她，她被丟在荒郊野嶺。”

        那時候的周格菲年紀也小，要比那些人善良許多。她被大人們告知不要插手，看笑話就好。那天她想陪原檸留下，最終沒抵的住內心深處的邪念，借著大人的話順水推舟上了車。

        “兩輛車上路后，我親眼看著原本醉的癱在座位上的阿姨們，一個一個神色清醒的坐好。她們壓根沒醉，不過是合伙想把原檸丟下，所以裝醉占座。”

        后來周格菲無數次想起那夜的場景，車子在黑漆漆的道路上疾馳，富太太們一個個直起身子。有那么幾分鐘都沒說話，似乎在集體回憶剛才做的一切，不知誰突然笑了一聲：“小丫頭片子不學好，還得咱們給她上上課。”

        大家都笑，孔青因坐在副駕駛上，回頭囑咐她：“格菲，一會兒如果她給你打電話不要接。”

        周格菲打了個激靈，小聲問：“阿姨，司機什么時候去接她？”

        她母親在旁邊摸摸她的頭發：“至少今晚不會去，是吧青因？什么時候回來只能看她自己造化了。”

        當時周格菲被她們的思想影響了，她們說原檸有心機手段，她信，說原檸像華容一樣天生騷骨，她也信。她信了，所以也加入了那個欺凌的行列。

        孔青因為首的欺凌無疑是高級的，不留下一點把柄，卻寸寸扎心。

        “我其實不想把當時的事情記的這么清楚，可越想忘，越忘不了，它往我腦子里鉆。”周格菲迅速擦淚，看著面前的男人，“我更清楚的是，當年的原檸根本沒有那些花花心思，她就是單純的喜歡你。就是那樣一個人，經受了幾個月的集體冷暴力，然后她受不了，走了，合了所有人的心意。”

        在聽周格菲說話的時候，祝瀟玄的心臟被一下一下捶打，回憶起無數以前的事情。

        例如她多愁善感卻及時止住的言語；例如她離開前那段日子，沒有再跟母親出去過，心情持續低落；例如她和他一起暢想了同校的日子，她卻臨時變卦，言語尖銳的想把他擺脫。當時那些都有看似合理的解釋，現在想來破綻百出。

        推開他的人，其實比他更痛苦。

        趙院長說，原檸身體沒規律的不適，可能是曾有心理陰影，后面成了障礙，一旦觸及到就會引發癥狀。

        原檸說自己沒有心理陰影，他不信，私下想著或許是蔣懷卓帶給她的陰影。

        錯了，一切都錯了，一副他認為美好的畫卷翻了面，露出骯臟的背面。祝瀟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滿腦子充斥著從前的和現在的原檸。

        周格菲靠近他：“你媽媽錯了，那些太太們錯了，我也錯了，可最錯的是你！你憑什么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樣子，你明明像個傻子一樣毀了原檸！你的喜歡有多大價值，真的帶給她什么了嗎？什么都沒有！她家破人亡的時候，又因為你愚蠢的喜歡，一輩子都翻不了身，她的災難是你給的！”

        周格菲哭著喊完，推了祝瀟玄一把，轉身跑開。

        祝瀟玄往后退了幾步，深眸眨了下，茫然的看著景色蕭瑟的草坪。他有些站不住，左手扶著旁邊的樹干，右手捂住胸口。

        十八歲的原檸失去父親后，每次想念父親，手總是不自覺捂著胸口。祝瀟玄覺得她的心一定很疼，但無法感同身受。

        現在明白了。

        ——

        患難見真情，上次蔣懷卓被祝瀟玄打了一頓，好多天在床上養傷。杏杏對他無微不至，飯都是遞到嘴邊吃，兩人的關系穩定了下來，蔣懷卓萌生了這輩子就她的念頭。

        晚上，蔣懷卓和杏杏約會完，哼著小曲回家，走到自家小區外，看見一輛出現過在夢里的邁巴赫。他走近，摸摸車身，摸摸后視鏡，冷不丁車窗降下，他笑道：“哥們兒，你這車……”

        下一秒看到祝瀟玄，差點被自己口水噎住：“你……你……”

        “來找你。”祝瀟玄打開車門下來，繞到副駕駛拉開車門，“找個地方坐坐。”

        祝瀟玄親自開車門邀請，不像有敵意的樣子，蔣懷卓猶豫了幾秒，覺得男人不能慫，坐了上去。

        以為最起碼找個飯店邊擼串邊聊之類的，沒成想他只是把車開到一處行人少的林蔭道邊。

        來找他無非是因為原檸，蔣懷卓問：“你想聊啥？”

        祝瀟玄降下兩邊窗戶，也不拐彎抹角：“你和原檸到底什么關系？”

        這話問出來，蔣懷卓就知道他肯定是知道什么了，再撒謊沒意義：“你去問原檸唄，問我干啥。”

        提起原檸兩個字，祝瀟玄沉沉看著外面，思緒飄遠了。

        蔣懷卓內心作了一番掙扎，全交代了：“我實在看不得你倆這要死要活的樣子了。好吧，我從來沒跟原檸交往過，她只是為了跟你分手才那么說的，可她又特別痛苦。具體發生什么了什么事她從來沒跟我說過，就知道在古南那幾年，她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對什么也提不起興趣，其實現在也是，跟個小烏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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