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夜店出來后，柳嫣嫣拉著原檸去吃宵夜，回到家天都快亮了。

        她想趕緊睡覺，腦袋還沒從夜店氛圍中抽離出來，嗡嗡直響。她反倒更精神了，翻來覆去，可算睡著了，沒持續多久，八點多被手機震動吵醒。

        齊妮在那頭焦急道：“老板，不好了！今天早上衛生局的人來檢查，在廚房發現了死老鼠，現在要求我們立即關店整改！”

        原檸急匆匆趕到時，員工們一個個驚慌不已，監管衛生的部門工作人員正在一邊做記錄，一邊等她過來。

        “你是這里的老板？”其中一個工作人員問道。

        原檸點點頭：“對，我是。”

        “基本情況我已經跟你們這里的領班講過了，做餐飲的衛生是首要，從現在開始關門整改，以及隨后去繳納一下罰金。”

        原檸虛心接受：“我們一直也很關注衛生問題，一定會好好改進的。”

        工作人員批評教育時，原檸的態度一直很好，這件事很快達成一致。

        送走他們，原檸問齊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們一直有好好做衛生，尤其是后廚，對于蚊蠅蟑螂都會定期防治，夏天有很多客人夸過我們雖然店不大，但干凈整潔。”齊妮很懵，“之前也發生過隨機抽查的情況，沒出現過問題，今天奇了怪了，從哪兒冒出來的死老鼠。”

        那死老鼠的位置并不隱蔽，偏偏店里的人沒發現。

        錢峯摸著下巴說：“會不會是同行競爭誣陷咱們？我之前跟著師傅在星級酒店就發生過這種情況，有人嫉妒我們菜品好，暗中搞手腳。”

        妙靜想到什么，差點叫出來：“我想起來了！昨天中午營業結束后你們都下班了，我肚子不太舒服懶得回家，就在店里趴著睡覺。中間一個著急忙慌的阿姨進來，說是孫子在外面磕了頭，想借冰塊，我去后廚冰柜里拿冰塊，她跟進去過。”

        妙靜找到冰塊后，發現沒袋子裝，去外面柜臺拿了袋子返回去，這期間那個阿姨一個人留在后廚。

        現在看來只有這一個可能，妙靜被嚇到了：“老板，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來搗亂的。”

        原檸自然不會責怪她：“你是好心，不能怪你。”

        又說，“說是同行搗亂也不太有可能，我們跟周圍的餐飲店關系維護的一直很好，還經常互相幫忙。況且在營業類別上并沒有大的沖突。”

        那會是誰呢？

        大家都想不出來。

        “好了，暫時不要想這些了。”原檸說，“剛才都聽到了，我們需要關門整改一個月。這未必是壞事，這一個月我們進行自查，規避掉別的隱患問題。之前齊妮和錢峯提出過把玻璃窗那邊整頓一下，可以節約出更大空間，多擺兩張散客桌，趁著這段時間做了吧。還有……”

        原檸安排著一切，幾個人的心漸漸平復下來。

        散會后，齊妮跟原檸說：“咱們得搞清楚是誰搞的鬼，不然萬一一個月后又來作妖怎么辦。”

        原檸很贊同：“對，得抓到這個人，把監控調出來，我們一起研究。”

        監控能提供的信息少之又少，那個疑似作亂的中年女人出了店后沒有跟任何人碰頭，很快頭也不回的消失。

        沒有足夠的證據不能報警，自己揪出幕后那個人的可能性又很低。

        這事兒一直是眾人心里的疙瘩，唯一能做的是重新開業后，必須要萬分小心。

        一個月后，原檸按照流程申請開業，對方給出的回復是近幾天會派人查驗，沒問題就可以進行下一步。

        可她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一周后，依然沒人上門。原檸又聯系過幾次，給出的回應官方，但不執行。

        原檸不得不去找柳嫣嫣，她能接觸到的人多，想讓她打聽一下究竟有什么內情。

        柳嫣嫣很快給了她回復：“對不起啊姐妹，我什么也沒打聽到。連我都打聽不到的事兒，肯定是個有手腕的大主兒，你得罪誰了？”

        原檸沒得罪過誰，唯一能想到的是有過陳年舊怨的孔青因，可覺得自己已經跟祝瀟玄沒有瓜葛了，她不至于再做這些事。

        她求訴無門，只能一趟趟跑有關部門希望解決這件事，每一次都無功而返。負責對接她的工作人員同樣崩潰：“姑娘，真不是我不給你辦，我是聽指揮辦事。”

        原檸：“既然你做不了主，麻煩告訴我你的上級領導在哪間辦公室。”

        工作人員也知她難，悄悄指了指走廊盡頭的辦公室。

        原檸走過去剛打算敲門，門先從里面被打開，周格菲準備戴墨鏡的手一頓，隨即像陌生人一樣戴好，越過她離開。

        原檸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沒進辦公室，叫住她：“周格菲，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

        十分鐘后，兩人坐在下午茶餐廳。

        周格菲美艷，加上一身的明星氣質姿態，跟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周格菲淺笑道：“知道你回來后想過去找你玩，但怕你不喜歡。你變了好多，剛才差點沒認出來。”

        可能是在爾虞我詐的世界生活久了，說的話五句有四句假。原檸沒心思跟她假惺惺：“為什么針對我？”

        “什么針對？”周格菲不承認，“我怎么聽不懂。”

        連日的奔波，原檸的耐心早沒了：“咱倆既然面對面坐在一起了，不妨把話說開。”

        周格菲拿著叉子有一搭沒一搭戳著盤子里的甜點，順著往下說：“這不是我一個人干的，是我和伯母商量過后的決定。”

        伯母指孔青因，從前她們齊心，現在依然是。

        原檸并不好奇這個答案：“目的呢？”

        周格菲漂亮的眼睛掀起看她：“想讓你走，你在濱市一天，瀟玄的心永遠不可能定下來。”

        原檸認為這個說辭邏輯有問題：“意思是，只要我離開的濱市，他才會跟你在一起？我之前走了那么多年，你們怎么沒進展？”

        周格菲眸色凝了凝，原檸繼續說：“看，他不跟你在一起，和我走不走，沒有必然聯系。哪怕我跟他從來沒認識過，他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原檸。”周格菲手中的叉子脫落，砸在瓷盤上，“反正你留在這里就是會影響他，現在不比以前，他被逼在懸崖邊上，很快就要被祝沂推下去了。你也不想看著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摔下去吧？”

        “我當然不想看著他摔下去，可我也得對我自己的人生負責不是嗎？我就是想做個小生意，礙不著你們什么，你與其在我身上費工夫，不如再去攻攻他。”

        周格菲內心是著急的：“既然是小生意，我給你錢不就好了，你去別的地方開店，想開多少開多少。”

        原檸覺得她還是沒明白自己的意思：“你難道不知道嗎？我跟祝瀟玄已經斷了往來。”

        “這都是哄鬼的！真以為我不知道嗎，從去年到現在你們斷了幾次了，斷的了嗎？“

        原檸非常肯定的說：“這次是真的。”

        周格菲“哼”了聲，滿臉嘲諷。

        “如果沒斷，他不會眼睜睜看著我現在焦頭爛額的樣子。”

        這話讓周格菲愣住，慢慢蓄起淚：“所以……你真的跟他……”

        原檸：“他親口說的，放棄我了。”

        該說的話已經說了，原檸結賬離開。

        周格菲一個人坐了半個小時，回味過來她說的那句“哪怕我跟他從來沒認識過，他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助理來尋她，晚上要參加一個頒獎典禮，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周格菲發起火，揚手把桌上的盤子杯子全部打落在地。

        ——

        自從祝瀟玄決定放棄原檸，他刻意不去得知她的近況。本身兩人的生活就沒有交集點。

        琴臺路工地那邊的午餐一直是原檸的店在接管，很快就要竣工了。她本著負責任的態度，想著別來回鼓搗了，直接負責到工期結束。

        店關門后，她把一個月單子給了隔壁的店家，怕虧待了工人們，讓齊妮和其他員工每天輪流去工地盯著點。這樣一來，隔壁店主為了面子也會好好準備飯菜。

        李象遠每天都能看到熟悉面孔，原檸也時常去，沒多心什么。

        直到一個月后，也就是原檸解決重新開張事宜的幾天里，沒顧上去工地，李象遠問齊妮她在忙什么。

        齊妮等人被原檸囑咐過不要告訴李象遠，可齊妮著急店里的情況，知道李象遠是祝瀟玄身邊的人，于是裝作閑聊說了出來。

        李象遠跟他們相處這么久都有感情了，立即告訴了林兆，林兆又告訴了祝瀟玄。

        祝瀟玄伏案工作，連頭都沒抬一下：“以后她的事情別傳達。”

        “好的祝總。”林兆準備走時，補了一句，“不過一個月已經到了，應該很快就能重新開業了。”

        說完不等祝瀟玄反應，趕緊退了出去。

        一周后，某次開完會，林兆正整理文件，看似跟李象遠閑聊，實則說給祝瀟玄聽：“原小姐的店開了嗎？”

        李象遠經過一段時間的鍛煉，腦子總算轉的快了，立刻回答：“沒，估計還在走手續吧，這些事本身就容易拖拉。”

        兩周后的工作聚餐，林兆在飯桌上再問李象遠：“現在呢？”

        李象遠搖頭：“還沒有，要不我去查查發生什么事了？”

        坐在首位的祝瀟玄看著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兩人，林兆抿唇笑道：“祝總，有什么指示嗎？”

        “沒有。”祝瀟玄冷冷道，“在想你們最近是不是太閑了。”

        兩人：“……”

        最后一次，林兆沒選擇迂回方式，直接找到祝瀟玄，面露嚴肅的匯報情況：“祝總，李象遠查出原小姐被迫關門整改，以及至今遲遲無法再次營業的原因，或許在于您母親和周格菲。”

        祝瀟玄是不打算再跟原檸有交集，可是如果她的麻煩是他身邊的因素導致的，他不能袖手旁觀。

        他先動用關系打去電話，要求即刻批準原檸的店重新開張。

        電話里的高層詫異道：“祝總，一個小時前你哥哥已經給我打過電話，要求我解決這件事。明天那位姑娘的店就可以營業了。”

        祝沂不會那么好心，事出反常必有妖。

        次日早上，祝瀟玄驅車去千鳥區。他開的車不是原檸所熟悉的那輛，即便就停在路邊不遠，她也認不出來。

        祝瀟玄在車里坐了十分鐘，看到員工陸續陸續到店，原檸八點多到的，身邊跟著一個男人，兩人有說有笑。

        竟是候靖生。

        祝瀟玄看著這一幕沉思，接到林兆的電話：“祝總，剛剛得到消息，昨天晚上候靖生跟祝沂簽合同了。”

        這與祝瀟玄剛才的猜測不謀而合。

        先不論候靖生和原檸是怎么認識的。想必是祝沂打聽到了候靖生對原檸有意，正好原檸的店遭到了無法重新開張的困難，這給祝沂提供了機會。他主動解決這件事當作人情送給候靖生，為他博得了原檸的好感。

        恐怕現在原檸對候靖生心懷感激，這往往是開啟一段戀愛關系的開始。

        祝瀟玄掉頭去往醫院，病房里孔青因正和周格菲聊天。瞧見他來了，周格菲憂心說：“瀟玄，剛才醫生給阿姨做了個檢查，說血糖低。”

        祝瀟玄看了眼桌上已經涼掉的豐盛飯菜：“好好吃飯，什么都不是問題。”

        孔青因黑著一張臉坐在床邊：“祝沂已經成功購買到專利了，你覺得我還有心思吃飯？”

        孔青因嫁給祝乃衡后，心里一直不痛快。

        祝乃衡深愛已逝的前妻，他跟孔青因的結合雖然也有愛情，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認為孔青因是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女人，能夠好好照顧當時還是個小娃娃的祝沂。孔青因理解一切，卻克服不了不斷懷疑祝乃衡不足夠愛她這一點。

        這樣的前提下，使得孔青因對祝瀟玄懷著非常大的期望。她萬分希望自己和祝乃衡的孩子能夠打敗祝乃衡和前妻的孩子。

        孔青因對祝沂極好，私底下對祝瀟玄極為嚴苛。

        祝瀟玄懂事早，他明白和理解母親自尊下的爭強好勝，這不是他一個孩子能夠扭轉和化解的，反正順著她對自己也沒什么負擔。就像孔青因無數次說過的，這個家真正論起來，就他與母親最親。

        祝瀟玄原本以為等時間長了，年齡大了，很多事情會慢慢看開的。但不是的，她越來越患得患失，甚至發展成如今的心理狀態不穩定，拒絕進食，導致身體每況愈下的局面。

        “瀟玄。”孔青因憔悴的看著他，“每次都是我推一把，你往前走一步，不推不動，你要氣死我嗎？”

        祝瀟玄從小就是這樣，不會完全反抗她，但也不會完全順從她。小的時候她還能左右些什么，長大后，推都推不動，哪怕是她把自己折磨成這樣，他看似順從，實則倔的厲害。

        換句話說，溫水煮青蛙，溫吞吞的消磨她的偏激。

        “媽。”一向不多說什么的祝瀟玄，今天一出現就不對，聲音幽幽的，是許久沒見的強硬感，“你不該遷怒原檸。”

        孔青因和周格菲均是一愣，孔青因隨即瞪了眼周格菲，責怪她辦事不牢靠，怎么讓他查了出來。

        周格菲先一步說：“瀟玄，發生什么事了？”

        祝瀟玄不屑跟人進行無效對話，語氣中含著警告：“任何事情都不要牽扯到她。”

        孔青因看著他，怎么都壓不住火氣：“爛泥扶不上墻！你對一個女人的斗志，竟然比對自己的事業都強！那我今天就告訴你，你要是不跟祝沂爭個高低，我不讓原檸安生一天！”

        周格菲扯著孔青因的胳膊：“阿姨，別說了。”

        不能牽扯原檸了，要不祝瀟玄又得跟她糾纏起來。

        孔青因別過臉吧嗒吧嗒掉眼淚。

        氣氛讓人窒息，祝瀟玄出了門，來到醫院后院抽煙。

        幾分鐘后，周格菲跟了出來，她從背后看著他的背影，是她渴望了多年，卻從沒得到過的。

        她從后面抱住了他，閉著眼睛貪婪的感受他的溫度：“瀟玄，我什么都不求了，哪怕你永遠都不愛我，也讓我在你身邊好不好？”

        她祈求過很多關于他的事情，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得愛她，就像愛原檸那樣。現在不求愛了，只要得到人她就覺得是上天眷顧。

        祝瀟玄掰開她的胳膊：“不行。”

        周格菲身體控制不住發抖，他可以因為母親而妥協，那種妥協更像緩兵之計。

        周格菲哭著問：“你跟她已經徹底斷了啊，為什么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風吹亂兩人的衣角，祝瀟玄說：“做不到。”

        對于原檸，他沒多說一句，過去的許多年，他都不曾多說一句。可原檸在他心底根深蒂固，誰也無法撼動。

        周格菲何嘗不是放下一身傲骨喜歡著他，可他從來沒對她低眉過，連一絲憐憫都沒有。

        她心灰意冷，擦擦眼淚，沉默了好大一會兒，忽然說：“其實你也不過如此，這世上要論誰帶給原檸的傷害最大，其實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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