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號少有這樣無事可做的時候，他在001室空閑時總是在看劇，因為一旦停下來就容易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現在卻趴在窗邊看著花園，什么也不想做。

        這里是赫爾曼醫生的家，凱撒把他放在這里做什么？那只雌蟲真的生病了嗎？他不是實驗體，那他背后那個東西是什么？是因為生病長的？

        “你在想爺爺嗎？”77號回頭望去，是可愛的伊米，他懷里抱著吃早餐時見過的那只白貓。

        77號嘴硬：“沒有。”

        伊米狡黠地笑了笑，“我知道哪里可以見到爺爺哦。”伊米很能理解他，他的哥哥羅耶撒在軍校上學，總是不能回家，伊米想念他時要抱著照片才能睡著。

        77號裝作不感興趣。

        “伊米主蟲要看關于凱撒·翠西的新聞嗎？”伊米懷里的白貓說話了。

        77號驚訝地說：“你會說話？”

        “當然，我是無所不能的。”

        伊米為它感到害羞，解釋說：“它叫幸運星，是一只機器貓。”

        77號蹲下去摸它，感受著手下細軟的皮毛，“你好厲害！”

        幸運星第一次被這樣夸贊，高興地蹭了蹭77號。

        幸運星的眼睛發出兩束光在他們面前投屏，77號被嚇得后退一步，看到空中出現的畫面后不好意思地坐回伊米身旁，再次感嘆：“你好厲害。”

        伊米一下子就發現了頭條上的凱撒，讓幸運星把圖片點開。

        而77號一眼就注意到了照片里那只叼著“3”的鷹隼，那是第三研究院隨處可見的標志，他不適地移開了視線。

        “爺爺抱著誰？”伊米好奇地問。

        77號立刻含著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慍怒將視線轉回去，照片上凱撒懷里的蟲被凱撒的外套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暗紅色的頭發。

        77號摸著自己的頭發，羞惱地移開視線。

        “他們在說爺爺壞話。”伊米挽起袖子，稚嫩的眉眼間含著怒氣，想穿越網絡去揍蟲。

        77號只好又移回視線，照片下面是一篇很長的文字，他不太認識，不好意思地問：“他們說什么？”

        幸運星把標題念了一遍：“蟲皇凱撒為一己私欲強搶第三研究院最珍貴的實驗品。”

        雖然“珍貴”兩個字很諷刺，但77號更加確定那是自己了。凱撒因為救了他被好多蟲罵，77號如坐針氈，“會怎么樣？”會被打嗎？

        伊米哪里知道呢，77號的表情讓他感覺自己做錯事，立刻關掉幸運星的投影功能，拍拍他的頭，安慰道：“不要擔心，爺爺晚上一定會回來的。”

        77號小聲嘴硬：“我才不想他來。”

        “咦？爺爺不來誰給大哥哥洗澡？”伊米奇怪地問。

        77號震驚：“什……什么？”凱撒到底做了什么？

        “爺爺每天都會來給大哥哥洗澡的呀，還有哄大哥哥睡覺。”雖然不明白一直在睡的大哥哥為什么還需要哄睡。

        77號的臉紅得像是煮熟的蝦子，他想到自己剛醒時是沒有穿褲子的，那只雌蟲怎么能……

        伊米好奇地看著他。

        77號忍不住捂住臉，小聲說：“我自己會洗澡，也不需要哄睡覺。”

        伊米點點頭，歡呼：“那今天爺爺要陪我睡！”

        “不行。”77號小聲卻堅定地說。

        所以大哥哥果然是需要哄睡的，伊米失望地塌下肩膀。

        半個月前，凱撒突然帶走77號，普羅費勃然大怒的同時并未坐以待斃，早在凱撒與他通知準備帶走77號時他便在飛行器降落平臺安裝了監控。

        收到無用的阿塞司發來的消息后，普羅費立刻將凱撒抱走77號的照片與自己的要求發給亞力克，便開始等待。

        前任蟲皇分明有一位雄子，繼承皇位的卻是一只雌蟲，這引起過很多猜測。作為蟲族歷史上第一位雌蟲蟲皇，凱撒的存在本身便飽受詬病，卻不曾落蟲口舌，一旦把玩雄蟲，甚至是因為一己私欲霸占實驗體這樣的消息傳出，一定會遭到彈劾。所以普羅費只用等待凱撒把他的小白鼠送回來。

        亞力克也正是這樣想的，但他討厭被威脅，而且普羅費信息里做作的腔調讓他反感，所以給凱撒的建議是：“銷毀。只是銷毀了一個對帝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的實驗體，借此避免第三研究院繼續浪費稅金，這是一個不錯的理由。”

        凱撒不以為然：“或者我可以給他做一個身份登記。”

        “你瘋了？”亞力克瞪著凱撒，“這么多蟲盯著，現在做這些等同于火中取栗。”

        凱撒低垂著眼睛注視光屏，“我早就開始著手，現在只差把身份信息錄入中央系統。”凱撒點擊光屏上的“確認提交”，做好面部識別后對亞力克說，“完成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亞力克難以置信，凱撒竟然利用蟲皇的權限做這種事，“你從前絕不會做這種事，現在居然為了一只蟲造蟲……”

        “所以我早就說了，雄蟲生來就擅長操縱雌蟲。銷毀……”凱撒無奈地笑了一下，不知道在笑自己還是亞力克，他仿佛已經能看到海爾斯干涸的灰色眼睛。

        亞力克叫嚷道：“海爾斯！你早就有這個打算！”他總算知道凱撒為什么要給實驗體一個名字，亞力克簡直懷疑凱撒被寄生物給弄壞了腦袋。

        “不然怎么錄入系統？”凱撒面無表情，“姓名登記條例規定不能用數字。”

        普羅費等待了半個月后，終于明白這位蟲皇是個禍不臨頭不死心的角色，這才有了下一步動作。

        一名自稱是蟲皇堅定支持者的第三研究院工作蟲員在星網上繪聲繪色地講述了自己在第三研究院多次偶遇蟲皇，并且非常感激蟲皇對他們研究項目的關心。但筆鋒一轉，他發現與其說蟲皇關心的是他們的項目，不如說是關心第三研究院實驗體77號，隨后的內容暗含了這位蟲皇對實驗體產生了不可描述的欲念，利用權力多次與實驗體77號發生關系，最后更是不顧科學和蟲族的未來強行搶走了實驗體。因此，對蟲皇幻滅的工作蟲員不得不為了蟲族的未來違反研究院的保密義務，公開蟲皇的罪證。

        翠玉谷事件已經過去半個多世紀，77號的存在早已被遺忘。

        看到“蟲皇”兩個字點擊進去的民眾一臉懵逼地看完，隨后才在多家媒體對77號背景的大肆渲染下記起來，77號不是什么獵奇的動物，而是翠玉谷留下的蟲造雄蟲。

        一時間，關于凱撒作為雌蟲是否適格的討論甚囂塵上，最后在激烈的探討下，演變成“雌蟲是否應該成為蟲皇”。

        凱撒匆匆離開也正是因為……亞力克看到這些在砸皇宮。

        普羅費終于等來了亞力克的通訊，對面的蟲居然是那位蟲皇。

        “您終于有時間與我聊一聊了嗎？”普羅費得意地說，“只要您將77號還回來，我愿意給民眾一個合理的解釋。”

        凱撒沉默地看著他。

        “您可以看一眼我給您的選擇。”普羅費友善地笑著。

        亞力克點開他傳來的圖片給凱撒看，通訊器上是一張與77號極為相似的臉，他臉色更好，暗紅的頭發更有光澤，而且臉更加生動。

        凱撒想起自己隔著光屏屏障看到的海爾斯，像一只沒有生氣、沒有感情的機器蟲。

        “77號的父本雖然在翠玉谷事件中喪生，但他還有一個堂弟，與77號的精神力波動幾乎完全相同，比起有很多基因缺陷的實驗體，相信他帶給陛下您的體驗會更好。”

        如果普羅費在編造新聞之前給出這樣的選擇，亞力克或許會被說動。但現在，不要說凱撒，連亞力克也只想扛著量子炮去炸掉第三研究院。

        反倒是凱撒看起來并不生氣，竟然還和氣地對那只不怕死的雄蟲說：“他的確是一只優秀的雄蟲，但我再滿意也沒有辦法改變科學院的決議。”凱倫嚴肅地說，“你的項目已經花掉太多稅款，卻一直拿不出成果，而根據科學院首席的建議，‘故鄉’項目的出現讓“蟲造蟲”項目已經沒有太大的價值，希望你能理解。”

        凱撒雖然拒絕了他，與之前的不容質疑截然不同的語氣讓普羅費覺得凱撒的話留有余地，“只要您首肯，科學院必然不會忽略您的意見。”

        凱撒無奈地笑了一下，“正因為我是蟲皇才不能干涉科學院的裁決，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推薦你加入另一個項目。”

        加入另一個項目，等同于要普羅費從主導變成從屬。

        “不，我絕不接受，倘若您不接受我的提議，我會接受媒體的采訪，您不會想知道有多少蟲聯系了我，而我為了您的名譽才等到現在。”

        “謊言即使傳一百遍也是謊言，我相信民眾不會被你欺騙。”凱撒視線變得冰冷，掛掉了通訊。

        什么謊言？蟲皇奇怪的笑容也讓普羅費感到不適，但一心搶回77號的他仍打算實施自己的計劃。

        “錄下來了？”凱撒問。

        “嗯。”亞力克表情奇怪地說。

        凱撒似乎對今天發生的一切早有準備，淡定從容，看起來和從前沒有什么不同。

        但很快，亞力克就知道自己錯了。

        “他怎么了？”凱撒一邊接通訊一邊向外跑，眉頭緊皺。

        赫爾曼感覺他有所誤解，立刻解釋道：“海爾斯沒事，我只是想說，您來的時候帶一束繁星草。”他言盡于此，認為已經足夠。

        凱撒沒有問赫爾曼要繁星草做什么，在進門見到安德烈時直接塞進他懷里，“赫爾曼送你的。”

        安德烈表情冷淡，內心茫然，雄主送他花需要凱撒轉交嗎？

        77號沒有特意看凱撒，只是靠窗欣賞花園的時候不經意地看見凱撒拿著藍色包裝的花束進門，77號滿臉不感興趣地撇開視線，他不喜歡藍色。

        但凱撒依然煩蟲地留在他的眼角余光里。

        77號聽見房外的敲門聲時，已經下定決心即使被送花也不原諒他。

        但當凱撒手中空無一物地打開門走到他面前時，77號差點一口氣上不來直接去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凱撒急切地問。

        77號哪里都不舒服，繁星草是只能送給愛蟲的，那明明是他的花，不知道被這個騙子送給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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