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宴請
“這只小狗十分可愛,荔兒要不要抱抱它?”
面容俊朗的年輕公子含笑抱著一只奶聲奶氣的小黑狗,著實很吸引人,可顏荔雖十分心動,卻不太敢靠得太近。
只因許多年前,她曾經(jīng)被一只氣勢洶洶的大黑狗追著跑了好幾條巷子,自那之后,她便對各色大小犬都有種難以言說的畏懼。
她干笑兩聲:“不用了,我……有些怕狗。”
應(yīng)策有些意外:“怕狗?”他旋即抱著小黑狗往后退了兩步,歉然道,“對不住,我不知你……”
“這怎么能怪你呢。”顏荔道,“不過這只小狗你準備如何處置?既然都撿回來了,總不好再將它丟出去罷……”
應(yīng)策面露難色:“我本來還想將它送給你養(yǎng),與你略解解悶兒,如今是不能了,只好我親自來養(yǎng)了。”
“可是你經(jīng)常要去翰林院,又如何有那么多功夫呢?”顏荔想了想,提議道,“不如我克服一下,試著來養(yǎng)它一段時日看看?”
“你真的沒問題么?”應(yīng)策頓了頓,“不如我每日再加一兩銀子給你,作養(yǎng)狗遛狗的報酬,如何?”
顏荔怔了一下,不禁笑道:“這樣未免太破費了罷?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應(yīng)策唇角翹起:“我知道荔兒不是貪財之人,如此,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讓你幫這個忙,荔兒就當是成全我罷。”
顏荔佯作為難,思索須臾,道:“那好罷,子安說得如此懇切,我若是再不應(yīng)下,未免便太不近人情了。”
“那就有勞荔兒了。”應(yīng)策說著,將小狗放在一只墊了軟布的竹籃里,“你來給它取個名字罷。”
“我取?”顏荔托著下巴想了想,道,“不如叫‘烏云’怎么樣?”
應(yīng)策不禁失笑:“烏云?就因它渾身漆黑么?”
顏荔點了點頭:“你覺得不好?”
“好,你喜歡就好。”應(yīng)策拎起竹籃,見烏云有些驚怕地小聲嗚咽著,眉眼含笑地看著顏荔,“你來摸摸它?”
顏荔看著那雙烏黑圓溜的小狗眼,滿是清澈,看著十分惹人憐愛,似乎并不那么可怕,她鼓起勇氣伸出手,指尖輕輕地碰了碰烏云的脊背,只覺一陣柔軟蓬松,使得她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了下來。
“欸,它好乖啊,這么摸它,它都不掙扎的。”
見少女杏眸圓睜,眸中透出驚喜,粉唇微彎,應(yīng)策不禁心中一動,道:“或許是它知道你是她的主人,所以它才如此乖巧聽話。”
“你才是它的主人,我只不過是幫你喂養(yǎng)它罷了。”顏荔撓著烏云的下巴,見它舒服得直哼唧,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濃,忽地想起一件事來。
“方才我進院門時,見趙管家拿著帖子急匆匆地出門去了,是有甚么事么?”
之前這些事顏荔從不在意的,但是既然裴公子說了要她密切留心應(yīng)策所結(jié)交的人,那她便得做一些事情,若不然下次回?zé)煵ㄩw便無法交差。
應(yīng)策道:“七王爺派人送來帖子,說是三日后在王府設(shè)宴,邀請些文人墨客吟詩作對,聊以消夏,我著老趙去送回帖了。”
顏荔問:“那子安是準備去的罷?”
“那是自然。”應(yīng)策低頭凝視著她,“屆時,你與我一道去好么?”
“我?”顏荔有些驚訝,“我去合適么?”
雖說今朝風(fēng)氣開明,女子亦可與男子同席宴飲游樂,若她果真是應(yīng)策的未婚妻子,兩人攜手出席也未為不可。
只是一來她這個未婚妻有些虛,二來她是煙波閣歌女一事,在京城盡人皆知,即便圣上曾經(jīng)說過他們佳偶天成,但她到底是有過一段不甚光彩的過去,如此跟去,豈不是會讓應(yīng)策被人笑話?
顏荔誠實地說了自己的想法,低垂著頭道:“我知道子安的好意,只是我先前的名聲委實不好,若是與你去了,怕是會丟你的面子……”
應(yīng)策眉頭微蹙:“做歌女又怎么了?又不偷不搶,不也是一樣憑本事討生活?荔兒不必妄自菲薄,三日后與我一同去王府,我倒要看看,誰如此不分青紅皂白,拿此事取笑你我。”
顏荔抿了抿唇,小聲說:“我倒是不怕人取笑的,畢竟都習(xí)慣了,倒是你……”
一生來便是富貴公子,從小到大應(yīng)該沒吃過甚么苦頭罷?天資聰穎過人,不過弱冠之年便做了狀元,又生得好,家世殷實,前途光明,何曾受過別人的氣?
黑眸中閃過一抹亮光,應(yīng)策不動聲色地道:“荔兒是在擔(dān)心我?”
顏荔臉色微熱,道:“我是不想你被我牽連……”
畢竟他們萍水相逢,她想借助他的勢力做靠山,他將她視作“故人”聊以彌補遺憾,同時可以推拒掉各式可能的婚約。
本是各取所需,但眼下她還要偷偷監(jiān)視他,這無疑是給他們之間的交易關(guān)系,又多加了一層背叛。
顏荔十分心虛,無論應(yīng)策是出于甚么目的對她,至少他待她確實是極好的。而且她也知道,他口中的那個故人,就是她本人,而她卻無法告知他這個真相,只能看著他黯然傷神……
看著面前俊美無雙的狀元郎,她心里默默嘆了一口氣,真是作孽啊……
前世的她也好,今生的她也罷,都只是萍水相逢,應(yīng)策卻都待她十分地好。
嗯?這種沒來由地好,未免有些蹊蹺?
又想起裴懷光所說的話,他們之間的婚約,以及斷絕父女關(guān)系,這兩件事又是怎么回事?
直接問應(yīng)策?顏荔在心中否定了這個做法,未免太唐突了些。
若他想讓她知情,便會直截了當?shù)馗嬖V她,他之所以隱瞞不說,定然是有別的原因。
“荔兒?”
疑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顏荔愣了一下:“甚么?”
應(yīng)策無奈一笑:“我說,我不怕被你牽連,還有別再揉了,再揉烏云的耳朵都要被你揉壞了。”
顏荔猛地回過神來,騰地紅了臉,收回蹂躪小狗耳朵的手。
驀地想起昨日她揉他耳朵的事,雙頰瞬間變得更紅。
應(yīng)策也想到了昨日之事,俊臉微熱,咳了咳:“時辰不早了,去用飯罷。”
“哦好。”
一晃來到了七王爺宴請的日子,一大早顏荔便起來梳洗打扮,換了好幾身衣裳,既不能太艷麗,又不能太寡淡,最后還是拉來應(yīng)策,他看了兩套后定了下來。
一身淺紫紗襦裙,裙尾繡著一簇雪白馥香的梨花,走動起來時搖曳生姿,花蕊似乎隨風(fēng)而動,極為翩躚動人。
梳了個元寶髻,飾著一支鑲紅寶石兔金簪,耳著明月珰,修長雪白的脖頸上戴著玫瑰色瓔珞,越發(fā)襯得她明艷嫵媚。
應(yīng)策盯著她瞧了半晌,“你且等我一等。”
說著便出去了,不多時折返,手中多了一只錦盒,顏荔正疑惑呢,就見他打開盒子,從中取出一只玳瑁鑲嵌鐲子來。
碧玉晶瑩剔透,內(nèi)里赤黑隱泛微紅,看著便極為貴重。
應(yīng)策將它徑直戴在了顏荔的腕上,這才眉眼舒展地頷首:“如此便完美無缺了。”
顏荔有些緊張:“會不會太過隆重了些?”
只是去參加詩會,她可不想因太過花枝招展,而被人議論紛紛……
應(yīng)策鳳眼微挑,笑道:“怎么會,只有這樣,才襯得起你的美貌。”
顏荔臉色微熱,這還是他頭一次如此直白地贊美她……
“時辰不早了,咱們出發(fā)罷。”
抵達七王爺府時,門首已然停了許多馬車,或豪華或簡陋,卻都一視同仁地停放在一起。
應(yīng)策下了車,伸出手攙扶顏荔,后者臉泛薄紅,纖白柔荑搭在了他的腕上,裊裊婷婷地走下車來。
兩人并肩而行,跟著帶路的小廝進了王府。
七王爺是當今圣上年紀最小的弟弟,雖只是個閑散王爺,卻因為賢德寬宏,又一向喜歡結(jié)交文人墨客,府中向來是宴請不斷,清雅別致,也引來朝中許多大臣們參與。
起先圣上還頗為忌憚,疑心老七在背地里做些甚么,派了些暗衛(wèi)盯梢,但日子久了,便發(fā)現(xiàn)那些宴請不過是一些文人聚在一起飲酒作詩,從不議論朝政,更無結(jié)黨之嫌。
久而久之,圣上便也不再讓人盯著。
王府雖大,卻修得極具有江南園林之韻味,兩人走了半盞茶的功夫,才遠遠地聽到飲酒歡笑聲傳來。
好容易走到宴請的別院,落了座,顏荔才悄悄抬起頭打量起四周來。
只見偌大的院子一分為二,左右兩側(cè)各擺了五張矮桌,桌上美酒佳肴細巧點心自不必多說,她的目光一一掠過周遭的人,見他們大多是男子,中有幾人也像應(yīng)策一樣,攜了女伴前來。
如此一來,顏荔便松了一口氣,有旁的女子在,她便不會顯得過于扎眼。
忽地眸光落在一人身上,她登時僵住了——
相府的小公子李勛,他怎么會在這里?
好巧不巧的,李勛在此時正好轉(zhuǎn)過頭來,顏荔心口直跳,下意識地躲在了應(yīng)策身后。
應(yīng)策:“……”
察覺到身后少女的輕顫,他低聲問:“怎么了?”
臉貼在他脊背上,顏荔小聲說:“我看到李勛李公子了。”
說話時她微熱的氣息隔著夏衫拂過他的肌膚,應(yīng)策渾身一僵,只覺脊椎一片酥麻,眼神不禁暗了一瞬。
他鬼使神差地在背后握住了她的手,“別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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