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沈蕓英昨日宿在了寨子里,王虎將她安排在父親曾住過的院子。
或許是屋子父親曾住過,有著父親的氣息,她一夜安眠。
翌日卯時,天色尤黑之際,沈蕓英起身洗漱一番后出門去了校場。
朔風(fēng)拂過,竹林簌簌,校場空無一人。
她抓起放置在場地邊的石鎖,練了起來。一練就是一個時辰。
期間曲沖也來了,見她大汗淋漓練了有一會兒了,方知她昨日所說的并非搪塞之詞,心中欣賞。
他沖她頷首,在一旁練起了□□。
第三個來的是王泰,第四個是老馬……
漸漸的,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校場逐漸來了人。三五成群的漢子嬉鬧地來到校場看見這一幕都靜了下來,紛紛對視一眼,默默加入了訓(xùn)練的隊伍練起昨日學(xué)過的槍法。
熹微晨光中,隊伍越來越大,最后人都到滿時已是巳時。
沈蕓英辰時就放下了石鎖,轉(zhuǎn)而和曲沖一起糾正他們的動作。
“這個地方要腹部用力,不然穩(wěn)不住槍身!
“手抬高些,太高,可以!
“非常標準。”
“不用急,你的力度很好,再多練幾次就行了。”
……
不同于曲沖的嚴肅,她語氣平易,一開口便直擊要害,眾人認可她的同時,被她或撫慰或夸獎得臉都紅了。
天光大亮。
沈蕓英見人到全了,舉步跨上點將臺,周身氣勢一變,冷聲喊停。
眾人立馬收槍于身側(cè),手握著槍心里忐忑。
剛剛都好好的,是不是他們做得太差了……
沒等他們多想,便聽臺上之人問:“你們平日都這么晚起嗎?”
眾人噤聲,曲沖替他們答:“隊伍每日都是巳時才能集合。”
沈蕓英沒想到他們能夠這么懶散,皺眉道:“這就是你們昨日所說的等了多時了?如果是這樣,我想我知道沈?qū)④姙槭裁床皇漳銈兞!?
少年的話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進了在場之人的心中,眾人微垂了頭。
但還沒完,沈蕓英又問:“聽王虎說,在曲沖來之后你們已經(jīng)好了很多?那在曲沖來之前你們又該什么樣?一個大男人不在家里幫忙,來校場也不好生訓(xùn)練,是想偷懶靠父母妻子吃飯嗎?”
“那我不如找你們能干的妻子來當(dāng)這個兵。”
她的聲音不大,言辭也不激烈,平靜淡漠的,卻直攻人心。
不少人眼睛都紅了,緊握著槍身,卻反駁不了一個字。他們深知,過去的十幾年里他們都在荒度光陰,空有志向一事無成。
曲沖一直旁觀著沈蕓英的動作,此時不由敬服。
此子操縱人心的能力實在出眾。
從今早開始,眾人的情緒都掌握在她手里,鋪了一上午的情緒引線,現(xiàn)在已經(jīng)點燃。
沈蕓英沉默地望著他們。
“你們還要這樣渾渾噩噩多久?”她有些疲憊道,“光陰不等人,不久后便有一個極大的考驗等著我們!
“到時,你們堪用嗎?”
引線燃到油桶。
實在聽不得少年語氣里的失望,王泰心一橫昂首,高聲答:“堪用。”
沈蕓英哼笑一聲:“這個問題居然只有王泰敢答,你們呢?還想這樣混日子嗎?”
“我最后問一遍,你們不答這個隊伍便散。沈?qū)④姴灰@樣的隊伍,我也不要。”
沈蕓英提高聲音:“你們,堪用嗎?!”
“堪用。 北娙烁甙浩痤^,齊聲答。
氣勢如虹。
“很好,我相信來日各位必堪當(dāng)大用,我們往者不諫,來者可追。今日起,你們便為千追營,為我手下第一支軍!
少年聲音鏗然,讓人心中陡生出無限期許。
“是!!”
讓千追營繼續(xù)訓(xùn)練,沈蕓英下了點將臺,招來曲沖告訴了他一套練兵的方法,是她在父親的手書看來改進過的,前世用在軍營見效非常好。
曲沖聽罷,神色復(fù)雜:“在下尚未歸從擒風(fēng)寨,公子就這樣將練兵之法訴與我?”
沈蕓英不好意思說是因為自己手下沒什么人,只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原陽曲家一向耿直剛正,我從不疑心。”
冷不防被道明了身世,曲沖一頓:“天下曲姓之人眾多,公子如何得知我的曲字是原陽之曲?”
“槍法。雖然你刻意沒用曲家槍法,但一些細枝末節(jié)的習(xí)慣是改不掉的!
曲沖頷首,拱手道,“既然公子信任在下,在下定不負所托,帶好千追營。”
沈蕓英示意他不必多禮,“此法因人制宜,還需你多勞心。一定保證半月后出成效。”
回院子沐了浴,沈蕓英坐在案前寫東西,是她今早想起的一些事,或許可以解眼下沒錢的燃眉之急。
王虎和李青穎來時,她剛匡算完。
他們帶了個男人來。
“這就是我昨早提的劉裕,籌算能力非常,一直跟著我打下手倒是埋沒了他!崩钋喾f道。
“當(dāng)初若不是寨主和二當(dāng)家出手,我和妻兒老小早已沒命,何敢稱埋沒!
沈蕓英順勢看去,只見男人著中等身材,著麻布棉衣,謹小慎微地低著頭伏著身子。
“起身吧,找你來是商量事的,沒什么計較。”沈蕓英道。
劉裕站直了身,終于看清座上的人,一個英氣又秀氣的少年。
他昨日便聽說了寨里比試的事情,但他忙著手里的事沒放在心上,F(xiàn)下看來,擒風(fēng)寨是真要有所改變了。
“和他講過情況了嗎?”沈蕓英側(cè)首問。
李青穎點頭,“大致講過了。”
沈蕓英會意這是講了一半留了一半,她也理解,這些消息的來源不好解釋。
她對劉裕道:“安排你去衢州做生意,你可愿意?”
劉裕拱手彎腰:“在下愿意,只是家中老母年紀已大,若要長期留在衢州……怕是不行!
沈蕓英搖頭,打消他的顧慮:“此事最長不過三個月,事成之后你就能回來,到時李青穎會接手!
“是。”
“不過此事很急,同時要做得隱蔽,切勿讓他人察覺。”
“是!
“最遲后日啟程,李青穎會給你安排人手,屆時你帶著錢和人一起去。之后等珠寶書畫變現(xiàn)后也會著人送去!
劉裕猶豫道:“我來的路上粗略算過,若要做成此事,如今山寨的銀子不夠。”
沈蕓英頷首:“這你不必擔(dān)心,我已經(jīng)有眉目了!
劉裕點頭稱是。
送走劉裕后,屋子里只剩他們?nèi)恕?
李青穎問:“公子有法子了?”
沈蕓英也不隱瞞:“是有一計,不過要千追營爭氣才行。”
“他們一群糙人還能做生意?”王虎滿臉疑惑。
沈蕓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李青穎本也不解,但聽了這話靈光一閃,“可是要做回我們的老本行?”
老本行?
“搶劫啊?”王虎反應(yīng)過來大叫道。
“大哥,你聲音小一點!
王虎憨笑一聲,擼起袖子:“這我們熟啊,只要公子你一聲令下,甭管哪個富商我們都能劫!
沈蕓英含笑搖頭,笑意不達眼底:“不劫富商,劫林家。”
“定遠候林家!
聽到要劫的是大官,王虎勸道:“劫當(dāng)官的干啥,當(dāng)官的不能經(jīng)商沒幾個錢,要劫劫商戶啊!
李青穎聽了嘆氣。
沈蕓英耐心道:“為官者不能經(jīng)商的禁令早已成擺設(shè),只要不舞到皇帝面前,皇帝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不管。不少官員在舉國各地都有產(chǎn)業(yè),平時還有地方官的孝敬,積財不少。林家也不外如是。每年除夕之前,他們會將一年的進項送往京城,也就是半個月后!
“我們要劫的便是林家在北地一年的收入!
王虎走出屋子時還是恍惚的。
他以為昨天的談話已經(jīng)夠瘋狂了,沒想到今天的也很瘋狂。
救萬民,劫官員。
他慨嘆道:“云公子果然不是常人啊……”
李青穎揚起嘴角問他:“大哥是不是感到心潮澎湃?”
王虎不好意思地頷首。
聽見少年一句又一句驚世駭俗的謀劃時,他們除了震驚之外無一絲害怕,甚至激動得身子隱隱發(fā)抖。
他們能想見,此舉若成,必會在史書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黑衣和青衣悠然遠去。
“我也是!
……
兩人走后,沈蕓英一個人又坐了許久。
因為提起林家,她又想起了深兒。那個溫柔又強大的公子。
也是她必去京城的理由。
那樣的人不應(yīng)該被困在一個男人的后院。
上一世她了解到深兒是在她嫁入林府前不久入府的,只要這一世她提前找到他,林巒之便不能如何。
但這件事說著簡單,實則不然。
因為她不知道深兒的模樣——她與深兒相交時已經(jīng)被林巒之毒瞎了。
那時她受不了失去了雙眼的打擊,想要投池自盡,是深兒拉住了她,告訴她日子還有活頭。
她問:“親人皆亡,我一個瞎子在這世上也有活頭嗎?”
對方啞然道:“有,活著便有活頭!
許久之后,沈蕓英才知道,那天深兒得知了妹妹的死訊。
從那時起,他們兩個無家的人相互陪伴,成了家人。
沈蕓英打算劫完林家后便去京城,安葬父親,找到深兒,向林巒之復(fù)仇。
但這半個月需要做的事還很多,沈蕓英估摸著要一直待在山寨,便給了玉佩派人去接景兒來。
還有留在陳伯家的傅川,也得接來。只是不知傷勢如何,能不能挪動。
她盤算著再過兩日親自去看看,順便向陳伯李嬸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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