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洛成楊盯著那條朋友圈看了三分鐘，想要刪掉它。但冷靜下來后，還是留下了。

        如果現在刪了，免不得會讓言不渝疑心。

        于是洛成楊“狠狠”退出去，再也沒看它一眼。

        不過第二天徹底冷靜下來后，仔細一想，洛成楊還是發現他編造的這個“被渣”人設還是有用的。言不渝原本對他還頗有防備，如今已經能夠和他聊起自己的事了，而且以昨晚的表現來看，她雖然有點幸災樂禍，但其實態度很柔軟，不斷地開解他，甚至主動提起原重來舉例安慰。

        洛成楊思索片刻，決定繼續用這個人設。

        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手段并不重要。

        ……

        言不渝昨晚開解小羊人到11點，最后也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最后反正她先困得睡著了。

        第二天，小羊人沒什么動靜，言不渝想他應該是在思考。

        第三天，小羊人依舊沒什么動靜，言不渝覺得有些欣慰。既然這兩天都沒消息，估計他已經痛定思痛悟道了。

        也是，有她這么個活生生的例子在，小羊人看著也聰明，應該很快就能清醒的。

        然而第三天晚上，言不渝就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

        洛成楊的朋友圈又多了一條動態，言不渝把那幾個漢字來回看了幾遍……得，又emo了。

        唉，看來前任這東西真是陰魂不散，誰沾誰emo啊。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幾天，小羊人日日找她排解苦悶，抒發愁緒，好端端一個男生硬是整得多愁善感，要死不活的。

        言不渝一看，這哪能行，她可不能讓他的好戰友沉淪下去，于是她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傾聽、安慰、開解，忙得自己都沒時間emo了。

        嗯……這樣倒也不錯。

        原本她還不知道怎么安置自己對原重那點難以忘懷，現在倒好，它們都快在她安慰小羊人時候跟著排解沒了。

        原本她還覺得小羊人是前任派來讓她回憶傷心往事的，現在看來，這哪是冤種網友，這分明就是老天爺派來度化她的呀。

        這么一想，言不渝忽然就對他之前威脅自己那些事釋懷了，對他的好感也多了幾分，連帶著安慰的時候也更加溫柔耐心。

        (洛成楊：……)

        不過通過這段時間的了解，言不渝終于知道了小羊人被渣的前因后果。

        就像其他俗套的愛情故事一樣，他的前女友是他的大學同學，長得漂亮，很受歡迎。但他只是一個窮學生，所以物質基礎不牢固的戀愛在經歷幾次打擊后順理成章地散了。

        不過再老土的故事也少不了言不渝八卦的心。

        “那你們分手后，她跟誰在一起了？”

        “一個富二代。”

        呦，聽這語氣是很不屑啊。

        “哦，帥嗎？”

        “……你難道不應該唾棄這種嫌貧愛富的行為嗎？”

        言不渝“哈哈”一笑，立刻道：“唾棄，必須唾棄。”她呸了兩聲，又不死心地問，“所以帥嗎？”

        對面沉默片刻才咬牙切齒地說了三個字：“不、知、道。”

        “哦。”言不渝失望地應了一聲，這才回他的問題，平淡道，“說得難聽點叫嫌貧愛富，說得好聽點就是現實兩個字，就像男人愛美女，女人愛帥哥，趨利向美，人之本性嘛，說不來對錯。”

        言不渝的語氣里并沒有太多的好惡，說得很平常。

        這話反倒讓對面沉默了，片刻后，洛成楊忽然問：“那如果有富二代追你……你答應嗎？”

        莫名的，他心里覺得她會拒絕。洛成楊自認還算了解言不渝。

        “答應!怎么不答應。”言不渝想也不想道，“我還沒被富二代追過呢，不知道什么感覺。”

        洛成楊：……

        “言不渝!”

        眼看小羊人要生氣，言不渝趕緊道：“哈哈開玩笑開玩笑，不要生氣嘛。其實我這個人很仇富的，看見有錢人就生氣，這樣說你開不開心”

        洛成楊哪里聽不出她在哄他，冷哼一聲：“說實話!”

        “好好好，說實話，實話就是……嗯，我也喜歡錢啊，錢能解決很多煩惱，但如果拿愛情來換錢，我可能也做不出來。”

        “可能”這么說還是有可能換？

        “對，可能哦。畢竟人家也不敢保證能抵抗得了誘惑啦，萬一他拿幾十萬博本人一笑，人家又不是面癱，肯定笑得出來啦，到時候我有了錢就幫你充場子，咱們去找前任打臉去。”言不渝使勁給他畫大餅，說得豪氣萬千。

        “哼，財迷。”洛成楊忍不住吐槽了句，說完又忍不住笑起來。

        言不渝說話真假參半，喜歡“胡言亂語”，本該是令人生氣的，但洛成楊卻很喜歡她這樣，她總能激起他身上一些不一樣的情緒。

        言不渝嘿嘿笑完，突然又轉回來問了句：“所以那個富二代到底帥不帥”

        “……帥又怎么樣，不帥又怎么樣？”洛成楊不明白她怎么這么執著于這個問題。

        這話問的……當然是因為她顏控啊，不過這話不能說出來，否則豈不是顯得她有點沒水平。言不渝誠實道：“不帥的話就算了，帥的話豈不是賺了。有錢還帥的男人，我要是你前女友我可能也拒絕不了。”

        “言不渝，你就這么安慰人？”

        “哎呀，小羊人，安慰人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假話對不對，我這是幫你認清現實再重新熱愛生活的呀。哦對了，那他帥還是你帥？”

        雖然他們兩個已經認識兩個多月了，但互相還從來沒看過對方的長相。

        “我。”

        嚯，這么自信，果然是男人。

        言不渝提醒道：“對方辯友，請你客觀評價哦，不然我方無法給與中肯的安慰呦~”

        這語氣似乎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在你心里我很丑嗎？”洛成楊真想把她逮過來當面質問，但無奈隔著網線什么也干不了。

        “嘻嘻，為避免過高期待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和巨大落差，人家默認網友都是普通長相哦。當然如果你帥的話就當我沒說。”

        言不渝也不深究，看在他emo的份上就當他更帥吧。弟弟嘛，愛面子，得哄著。

        胡侃完，言不渝也不再廢話，正色道：“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就得你自己考慮了，畢竟是你前任回頭又不是我的，該怎么做自己想清楚就行。”

        忽然正經起來倒是讓洛成楊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頓了頓，問：“那如果有天你前任回頭找你呢？”

        言不渝一愣，嗤笑一聲，立刻否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那個臭屁的性子掰斷脖子都回不了頭。”

        臭屁？臭屁什么意思？

        “原重”很臭屁？

        “所以你打定主意要和聞棲談戀愛了？”

        “嗯哼。”言不渝是準備試著相處，但也懶得糾正他的話，應了一聲。

        洛成楊目光沉沉，握著手機，垂眼看著衣服上的紋路沉思。

        看來言不渝主意已定，那只能換個法子了。

        于是洛成楊話題一轉，問起言不渝兩人的進展來。

        言不渝起先還不好意思說，但洛成楊說可以幫她分析男人心理，并表示想找別的事轉移注意力以免emo的時候，言不渝也就答應了。

        “對了，明天我們要一起出去吃飯，你說我還要不要偷偷把單買了呀？上次聽你的買了，結果他好像不是很高興。”言不渝想起這件事有些疑惑，“你們男人真的喜歡主動結賬的女生嗎？”

        洛成楊聽見聞棲不高興，嘴角一彎，但語氣依舊很正常，肯定道：“真的。”

        言不渝還是有些猶豫，畢竟那天她搶著買單，雖然聞棲哥沒說什么，但以她對他的了解，他絕對是不高興了。尤其回來的路上，他的話比以往少了很多!

        言不渝有些頭疼：“……啊，好麻煩。社交好麻煩，談戀愛更麻煩。”還是網戀省事。

        但是網戀又不靠譜，一不留神就會栽個大跟頭。

        言不渝又想起原重來。心情忽然低落了下來。

        越是努力的想去喜歡上聞棲，就越是清楚地明白她對原重的喜歡有多深，也就越是難以對聞棲動心。

        言不渝煩躁地嘆了口氣，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勸人容易勸自己難啊。

        想起聞棲那雙溫柔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她就覺得內疚，她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呢？如果聞棲知道自己是要利用他去忘掉原重，他會不會生氣？

        言不渝的嘆氣傳到洛成楊耳朵，他問：“怎么了？”

        言不渝想了想，也只能和小羊人說說這事了，于是悶悶道：“我覺得有點對不起聞棲。”

        “……為什么？”

        “因為他很好，非常好，可我卻一邊忘不掉原重，一邊還要享受他的好……”

        洛成楊一聽她忘不掉原重，心中暗自高興。

        他放緩聲音，“勸慰”道：“沒關系，畢竟他是你愛著的人，忘不掉很正常。”

        愛。

        這個字一下子燙到了言不渝，隔著手機她都覺得慌張。

        她愛原重？這算愛嗎？

        ……

        言不渝每晚都會和小羊人聊天，聽聽他和前女友的進展，再說說自己和聞棲的狀況。人類的悲喜并不想通，但同病相憐的他倆倒是可以理解對方的喜樂憂愁。

        雖然心里對原重幾百個日日夜夜積攢下來的感情無法一時消散，但聞棲用他的溫柔和體貼一步步地走近言不渝的心房。

        “如果聞棲是我的初戀就好了，也不至于現在這么糾結。”言不渝本日第十三次感慨。

        電話那邊，小羊人冷冷道：“你先遇見的就是他，但你們在一起了嗎？”

        言不渝：……

        言不渝不服氣：“或許這就是天意，派一個渣男前來磨煉我讓我封心鎖愛，專心事業。”

        “那你事業搞好了嗎？”

        言不渝想著班上那群熊孩子，一下子萎了。

        一口長嘆從五臟六腑轉悠出來，透過手機，從言不渝的口中傳到洛成楊耳邊。

        正在寫論文的洛成楊停了下來。

        盡管言不渝總是說著不正經的話，但他還是能從中聽出她對“原重”的難忘，這令他感到高興。

        但隨著她和聞棲的相處，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言不渝正在一點點接受聞棲，也在一點點地將“原重”從她心里剝離。

        這讓他感到不爽，很不爽。

        這聲長嘆像煙霧一樣鉆進耳膜。一股無聲的焦躁逐漸纏上洛成楊，他盯著屏幕上的文字，煩躁地關了電腦。

        ……

        周四晚上，二人照常聊天的時候，言不渝忽然提起假期，問小羊人周末有什么安排嗎？

        洛成楊直覺不對，不動聲色地反問。

        果然就聽言不渝有些猶豫道：“后天我們約好了去隔壁市的景區玩。”

        洛成楊心頭一緊：“去多久？”

        “一天一夜吧，周六早上去，周日下午回。”

        一點危機感浮上心頭，洛成楊聲音有些緊繃：“嗯……祝你玩得愉快。”

        ……

        接下來的整個周五，洛成楊都處在一種心不在焉的狀態。

        不過這段時間臨近畢業，該做的實驗都已經了結，他在實驗室里的工作也只是指導師弟師妹，也耽誤不了什么。

        不過，此刻正坐在工位上出神的洛成楊并不知道實驗室里關于他異常表現的猜測已經離譜到什么境地去。

        ……

        小師妹捂著嘴生怕自己的表情太過夸張引起洛成楊注意，連忙悄悄湊到小北身邊，兩個人竊竊私語，滿臉不可思議。

        洛成楊這會兒沒心情抓那兩個偷懶聊天的人，他正準備出去，忽然李桓從外面進來，看見洛成楊，立刻道：“師兄，有人找你，在大廳。”

        “誰？”誰會來大廳找他？

        “她說她叫原玥。”

        “哦，知道了。”

        她來做什么？

        一旁偷聽的小師妹眼睛瞪得快要掉出護目鏡了，她無聲地重復了遍：“原玥？!”

        ……

        洛成楊換好衣服下了樓，很快看見正站在大廳中央招搖的原玥。

        “你來干什么？”

        “來找你啊，最近忙不忙，一起吃個飯怎么樣？”

        “忙，沒空，我不餓。”

        “不餓？”原玥也不勉強，轉言道，“不餓的話那可以給我帶帶路嗎？”

        “帶什么路？”

        原玥拿出一個小密封袋，說道：“我哥要我幫他去換個電話卡，但這附近的營業廳好像換地方了我找不到，你常在這邊，能帶我找找嗎？”

        “好歹是老同學，不至于這點忙都不幫吧。”

        洛成楊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張小小的電話卡，臉上一直籠著的陰沉忽然淡了些。

        他出人意料地點頭答應：“好啊。”

        原玥雙眼一亮。

        洛成楊抬步就走，原玥連忙跟上。

        今天洛成楊怎么這么好說話？原玥有些奇怪，她看向手里的袋子，想起之前她哥說的話。

        想了想，原玥還是沒忍住，問道：“你上次問我哥電話號碼干什么？”

        洛成楊瞥了眼她手里的袋子：“不為什么。”

        “不為什么是為什么？”

        原玥心想他想接近她就直說，干嘛這么迂回，于是直接問：“你是不是想找我？”

        洛成楊停下腳步，注視著原玥，臉上表情淡淡：“算是吧。”

        原玥第一次被洛成楊這樣直勾勾地看著，臉一下子通紅。

        果然!他就是想找她!

        “那你只說不就好了，干嘛這么麻煩。”

        原玥嬌羞地低下頭，拋著手里的袋子說道。

        洛成楊看著那袋子：“這個號碼原重用了幾年？”

        原玥正幻想著，忽然被打斷，有些沒回過神來：“好幾年了吧，大學酒一直用著。”

        “那為什么要換？”

        原玥一聽，嗤笑道：“還不是因為有人騷擾他。也不知道誰把他電話號碼公布出去，總有人給他發些騷擾信息。我哥煩得很，趕上最近有空，就讓我換了。”

        洛成楊忽然伸手把那小袋子拿過來，他看了眼那小小的卡片：“要辦新的，舊的還不扔？”

        “當然要扔，這不是剛剛忘了嗎。”

        “我幫你吧。”洛成楊忽然微微一笑，對著原玥說道。

        原玥哪見過洛成楊這樣，愣了一下：“……嗯、好。”

        話音剛落，洛成楊就轉身往前面的垃圾桶走去，步履優雅，然后隨手一扔，那袋子就進了垃圾桶。

        洛成楊走過來，見她還在發呆：“走吧。”

        “嗯、好。”

        洛成楊幫她扔垃圾洛成楊竟然幫她扔垃圾!那個d大天才洛成楊親自幫她扔垃圾!

        原玥覺得今天真是來對了。

        她沉浸在震驚中，沒留意洛成楊停下了腳步，一下子撞了上去。

        “……不好意思，沒踩到你吧。”

        “到了。”洛成楊道。

        原玥一抬頭，xx營業廳。

        正要感謝洛成楊送她過來，就見洛成楊拉開玻璃門，回頭道：“不進來”

        原玥覺得今天的洛成楊簡直不像真的。

        他不僅帶她找到營業廳，幫她扔垃圾，竟然還一直陪著她辦完了新電話卡。

        由于太過不可思議，原玥離開營業廳后才發現她忘了注銷原來那張卡。

        洛成楊聽了，再次微微一笑：“三個月后自動注銷，不用注銷也行。”

        原玥和洛成楊告別時，整個人暈乎乎的，不敢相信今天發生的一切。

        看著原玥乘車離開，洛成楊臉上的淺笑消失不見。他把手從口袋里拿出，修長五指伸展。

        那個原本應該裝在袋子里被他扔掉的電話卡靜靜地躺在掌心。

        看著那東西，洛成楊的臉上慢慢透出一絲奇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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