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費勇
  自打陳小兮答應為我介紹男朋友之后，我的日子突然就有一點不一樣了。雖然還是成日上班，在醫院里與別人沒什么交流，但每晚入睡前在租的小房子里，蓋著被子捂住臉，也生出了不真實的幸福感。這更多的是被“朋友”重視的感覺，有人在意你，為你籌劃，對我而言是如此的難得。
  當時靠近袁明學長的勇氣，早就被那個殘酷的籃球場的夜晚摧毀殆盡。自那以后，我更加害怕面對異性，把自己年輕的心，封閉得死死的。對，我一度認為我不配。
  “這周末下午三點，聯貿商場門口肯德基見。記著，穿漂亮點，不要老是你那身難看的運動裝，聽到沒？”陳小兮的電話里命令般地交代著。
  “知道了知道了。”掛掉電話我就打開了我那簡陋的衣柜。大學時我就已經沒有來自家庭的生活費，獎學金和助學金，還有幫人抄書的少量兼職收入支撐著我。偶爾收到點鄰居秀婆婆寄來的生活用品，寥寥可數。所以大學五年我基本沒有買過新衣服，衣柜里留到現在最新的，還是大三時陳小兮穿了幾次嫌丑不想要，扔給我的一套時裝。我一般都舍不得拿出來，但今天，可能不得不穿上它了。
  我抓了抓我被定型噴霧弄到貼頭皮的劉海，深吸了一口氣。身上這套衣服尺碼有點偏大，陳小兮非常豐滿，很有女人味，身高也是高出了我整整一個頭。而我像個瘦弱的營養不良的小孩子，架著個寬大的衣架，從餐廳玻璃里看著，確實有點可笑。尤其在這樣繁華的街道，這樣如織的人潮中。
  還在懊悔著是否應該穿著舒服的運動裝出門，有人來到了我的身側。“你好，你是和清吧？”
  一轉頭，一個男人出現在眼前。即使過去很多年，即使發生了太多離奇的事情，那一天第一眼看到費勇的感覺，還是留在了我的心里。因為，他給我的感覺就是兩個字：奇怪。
  五官湊在一起談不上英俊，分開來看也沒有大的問題，但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粗短的頭發，暗黑的運動外套組合起來，就是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當然多年以后，用血的教訓才讓我明白過來，這種奇怪的感覺是為何。
  “進去坐吧！”他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
  我跟著他坐到了肯德基餐廳最角落的地方，還未開口，他先說話了：“我叫費勇，在醫院心血管外科，你在消化內科是吧？我們也算是同事了。今天小兮讓我來的，認識你很高興。”
  聞言我有點欣喜，第一次見面他說他認識我很高興？抬頭向他望去，可他壓根沒有看我，在低頭擺弄著他的手機。原來是客套話。
  我悻悻收回目光：“我們點餐吧！”
  “你看著點就可以了，我都行。哦，你別擔心，等會兒我來結賬。”他的眼睛還是沒有從手機里抬起。
  我快速地點了兩個套餐，然后，場面一度非常尷尬。他沒再說話，我只好拿出我的手機也開始無頭腦地翻弄起來。
  “餐來了。”直到點的餐上齊，我才出聲提醒了他一句。他竟然在手機燈光的映射下露出了一絲笑意，然后，終于關掉了它。
  80.一切順利
  “你和小兮是怎么認識的？”還沒吃兩口，他開始問問題。
  終于有了能聊天的共同話題，對方主動提起，我忙不迭回答著：“我們是大學同學，你應該知道吧？她是我們學校藥學系的，而我是臨床的。校運動會接力比賽的時候，她把摔倒的我扶起來了，我們這就認識了。”
  我瞄了眼他的表情，他似乎挺喜歡聊這個話題，于是我趁熱打鐵，語氣急促：“她人真的很好很好，又漂亮成績又好，還愛幫助人。所以她朋友很多很多的，我只是她眾多朋友里最不起眼的一個而已。”說到“最不起眼”四個字，我的聲音開始低下來了。
  “我知道。”他這么回應著。
  他知道什么？是知道陳小兮有如此的魅力，還是知道我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低頭望著自己不合身的穿著，我揉揉我的臉，這瞬間有種試圖想把臉上臟污都擦掉的沖動。左臉的這塊胎記滾燙著我的人生，此刻怎么擦卻也擦不干凈了。我這樣的人，真的值得陳小兮這樣好的朋友嗎？
  “但是她還是把你介紹給我了啊，不是別的什么朋友，是你。說明她真的很重視你這個朋友，對吧？”是這樣嗎？對，是這樣。那么多她的身邊人，為什么單單要給我介紹男朋友？可能看我可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豈不是也說明她真的把我當重要朋友對待！
  “你在想什么？和清？”在對方的呼喚里，我緩緩抬起了頭，面露膽怯之色。那強烈的自卑感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籠罩我，從頭到腳。
  “別想太多，大家都是從一個學校出來的，我也算你們的學長，大學感情最純粹是吧！”他如是說道。
  事情在朝著良好的方向發展，對方似乎并不討厭我？這讓我稍微安下心來，拿起面前的漢堡準備小口小口開始進食：“費學長，你也吃吧。”
  “等等，女生吃東西要慢點，形象還是要注意的呀，你看你這不小心的。”我動作停下來不明所以，他拿在手上的紙巾伸了過來，竟然輕輕替我擦掉了嘴角的污漬？
  動作很快，頃刻間他已經扔掉那張紙巾，拍拍手，并靜靜看著我的表情。我這才反應過來，嘴角殘留著紙巾擦過的觸感，而手里還愚蠢地舉著那個吃了一口的漢堡。沒人說話，店里此刻安靜到不行。
  我嘴里的東西還沒咽下去，手卻微微顫抖著，漢堡打滑掉落到了盤子里，裹在里面的生菜被弄了出來，歪七扭八。
  “你轉頭我看看，嗯，這樣就對了。”他好像很滿意的笑說。
  費勇初見奇怪的臉在此刻突然變得很流暢，很自然，甚至有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我的冰冷的心臟，突然有了一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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