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蓮花佳節(jié)
若水盯著倒在地上的凳子,眉頭緊鎖。蓮花鞭,是姜國洛城那些道士獨有的捉妖仙器。而凳子上那些坑坑洼洼,正是蓮花鞭留下的痕跡。這定是道士與青熙交手時,不小心留下的。
姜國,尤其是洛城,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北驪山的半妖耀是為了煉化萬怨針,才心性大變,屠殺那么多人。但姜國道士捉蛇族,明明能當(dāng)場誅殺,卻非要煞費苦心,定要活捉。這里面,到處透露著陰謀的味道。星盤又不停閃動,說明第三顆星,定是與此事有關(guān)。事已至此,不如先回到洛城繼續(xù)追查此事,最后定能揭開謎團(tuán)。
既然道士老巢在洛城,在這里已然是除了這鞭痕,找不到任何線索了,那就離開青云山,先回到蓮花客棧,再作打算。
若水回到客棧時,那個姑娘已經(jīng)放下了警惕心,與紫蘇和紅櫻相處的也算愉快。
姑娘見若水風(fēng)塵仆仆地趕了回來,對她善意一笑。若水亦是神色溫柔:“姑娘,你好點了嗎?”
姑娘輕輕頷首,表示自己在她的救治下,已無大礙。她現(xiàn)在能正常進(jìn)食,也可以下地行走。
若水見她確實恢復(fù)好了,便溫聲說道:“姑娘,如果你需要幫忙,可以和我們說的,我們必將盡力而為之!
姑娘愣了下,不再與若水對視,隨后又搖了搖頭。
紫蘇端著茶杯,遞到她手上,輕聲道:“姑娘,我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不想去官府,也沒有家人可以投奔,你是想與我們同行嗎?”
姑娘先是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紫蘇和紅櫻均是滿臉疑惑,不知道這姑娘到底何意,又不敢再問下去,她們怕說太多,姑娘會覺得她們是不是在嫌棄她,是不是要趕她走。這可憐的姑娘沒有家人,重傷初愈,不會武功,口不能言,不識字不會寫字,年紀(jì)輕輕,以后又有那么長的路要走,真是可憐的很。
若水見氛圍冷了下來,便轉(zhuǎn)移了話題:“姑娘,相逢便是緣。我叫若水,這幾天一直陪著你的這兩位姑娘,叫紫蘇、紅櫻。外面站著的那位公子,是我們的朋友,蘭澤。”
姑娘盯著桌子上那朵蓮花,看的出神。
若水繼續(xù)問道:“你叫蓮花是嗎?”
姑娘點了點頭,又望向桌上的吃食。若水借有事相商,便將紫蘇和紅櫻帶離房間,好讓蓮花姑娘可以好好吃飯。人太多,她會覺得不舒服。
紅櫻低聲問道:“姑姑,我們要帶著蓮花姑娘同行嗎?”
若水想了片刻,還是答道:“她與我們,只有一程緣分,最后,還是會分道揚(yáng)鑣。但現(xiàn)在,我們還是要陪伴她左右。她定是有天大冤屈,想要找人相助,但可能被騙過,所以警惕心越來越強(qiáng),不肯輕易打開心扉。等她愿意讓我們相助時,我們就為她將那行兇作惡之人繩之以法。天理昭昭,此等惡人,決不能讓其逍遙法外。”
若水思慮著如何找到線索,洛城道觀眾多,一個個搜尋,容易引起注意,且自己又和本地道士不熟悉,貿(mào)然前去,若是遇到脾氣好一點的,吃個閉門羹算好的了。若是遇到?jīng)_動易怒的,覺得若水是在污蔑他們、給他們潑臟水,有可能會動起手。這樣一來,不僅找不到青熙,還會打草驚蛇。
正在若水來回踱步時,紅櫻神秘兮兮地走了過來:“姑姑,蓮花姑娘想出門。那我們要和她一起去嗎?”
若水思慮片刻,低聲說道:“今日是蓮花節(jié),街上魚龍混雜,不僅有凡人,還會有捉妖師。我陪她去吧,你們留在這里就好。”
紅櫻很是想見識姜國蓮花節(jié)的熱鬧,但若水讓她和紫蘇在客棧等候,她只能作罷。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不僅她們?nèi)ゲ怀,若水也沒有帶蘭澤公子同行,這樣一想,心里就平衡了。看來姜國的蓮花節(jié),并不歡迎妖精,甚至極其防備妖精,怕她們趁機(jī)鬧事。
若水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為蓮花姑娘蒙上了面紗,又換了一身新衣服,才帶她出門。
蓮花姑娘在一個攤位前停了下來,望著蓮花燈還有蓮花面具,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若水見狀,拿起兩盞蓮花燈,又選了兩張蓮花面具,付過錢后,便將蓮花面具戴在臉上。在蓮花節(jié)那天,戴著蓮花面具,提著蓮花燈,在蓮花河旁邊許下愿望,然后讓蓮花燈順著河流飄走,便可以得到蓮花女神的祝福。
“蓮花姑娘,你想要戴上蓮花面具嗎?”
蓮花姑娘眼中盡是憧憬之色,若水低下頭,在無人處,將她的面紗摘了下來,又替她換上了蓮花面具。
若水提著兩盞蓮花燈,與她并肩而行。蓮花姑娘微微抬頭,見若水眼中的暖意緩緩流淌,一時間,她心中感概萬千。
蓮花河畔,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人,談笑風(fēng)生,空氣中無不洋溢著節(jié)日的喜悅。
“聽說清菊公主今晚也來蓮花節(jié)湊熱鬧,真想一睹芳容!
“呸,做什么白日夢,你我這等身份,也配瞻仰公主尊榮?”
“我就說說而已,也許公主思夫心切,把我認(rèn)成了那英年早逝的駙馬,那我豈不是可以飛黃騰達(dá)了?”
“天殺的,少說一些大逆不道的話吧!真怕你那張胡言亂語的嘴,到時候牽連我一起受罪。就算公主孤身一人,也輪不到你肖想。你也不找個鏡子,好好照照自己那肥頭大耳的模樣,清菊觀又不缺豬肉吃,輪不到你的!
“你!……”
“兩位姑娘,要不要買點蓮花酥?”一位熱心的大娘攔住了二人去路。若水點點頭,付了錢,剛想走,卻被大娘攔住,開始和她講清菊公主的故事。
清菊公主是姜國皇帝與安妃唯一的孩子,安妃難產(chǎn)而亡,皇帝憐惜愛女幼年喪母,便將其送到皇后宮中照顧。
姜國百姓都道安妃無福。她容貌傾國,與皇帝情投意合,生下清菊公主后,沒過幾年,又懷有身孕;实圪n予她無數(shù)奇珍異寶,皇后娘娘對她也是百般照拂。奈何她實在是紅顏薄命,因為難產(chǎn),一尸兩命。皇帝和皇后抱著那沒了呼吸的小皇子,均是泣不成聲。
清菊公主被養(yǎng)在皇后身邊,其實是皇后主動與皇帝請示的,她覺得清菊年幼,就經(jīng)歷此等生離死別,實在是讓人心疼不已。
清菊公主溫柔得體,及笄后與刑部侍郎次子情投意合,皇帝欣然為這對才子佳人賜婚。這二人本是一對神仙眷侶,卻奈何造化弄人。駙馬忽染惡疾,竟就這么撒手去了,獨留公主一人傷心欲絕。
姜國民風(fēng)開放,不似他國那般保守苛刻。皇帝本欲在文武百官中,為清菊公主再擇良人。沒想到清菊公主經(jīng)過駙馬之事,已然心如死灰,根本不想再成婚了。
為了給死去的駙馬祈福,她想去宮外做女冠;实垡娕畠翰哦鲱^,此等尊貴身份和大好年華,卻要在那道觀中蹉跎光陰,自是不愿意。但清菊公主態(tài)度堅決,又提到了自己那難產(chǎn)而死的母妃,還有出生便夭折的親弟,她認(rèn)為都是自己命中帶煞,才會幼年喪母,青年喪夫。如今只有做女冠,為逝去的親人愛人祈福,才能減少自己的痛苦。
皇帝見女兒去意已決,怕再多說再阻攔下去,女兒一時想不開就隨那駙馬去了,他可接受不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于是和皇后商議后,他決定為女兒修建一座道觀,讓女兒安心祈福。經(jīng)過一年多的修建,清菊觀終于建成。
洛城百姓提及清菊觀,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玉樓金閣,富麗堂皇。清菊公主年紀(jì)輕輕便喪夫無子,也讓很多想攀龍附鳳之人垂涎欲滴。可惜清菊公主果真如她所說的那樣,一心祈福問道,根本不再理會男女之情,更不會給心懷不軌之人可趁之機(jī)。
蓮花河畔旁邊高樓之上,若水一眼就看到了清菊公主,還有她手上戴的凈心鐲。
將蓮花姑娘送回客棧后,若水將蘭澤叫了出來:“蘭澤,請幫我照顧好她們。我要去一趟清菊觀,青熙極有可能被藏匿于此地!闭f罷,她便向清菊觀方向而去。
清菊觀被保護(hù)的極好,若是普通人,連靠近那里,都是個問題,更別提夜探訪。若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看來姜國皇帝對這個女兒,確實比較上心。一個集帝后寵愛于一身的公主,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什么奇珍異寶沒有見過,但為何將原本屬于妖的鐲子,戴在了自己手上。
青熙修行時總是被欲念所擾,為了助她順利修行,若水將凈心鐲贈予她。青熙將凈心鐲視作珍寶,從不離手,除非是有人強(qiáng)行拿走的。但清菊貴為姜國公主,不至于為了搶奪一個鐲子,便打傷青熙又將其擄走藏匿。
若水找遍了清菊觀,也未尋得一絲蹤跡。到手的線索不能就這么斷了,看來只能與清菊公主當(dāng)面對質(zhì)了。她決定等侍奉清菊的人離開后,再問個清楚。
這時為清菊公主梳頭的侍女突然開口說道:“公主您戴著這個手鐲,果然越來越明艷動人。這個手鐲,便是為您而生的。能選您作為它的主子,真是它的福氣。”
清菊公主人如其名,淡然優(yōu)雅。面對丫鬟的恭維,只是微微一笑。
丫鬟見公主并未出言打斷,便繼續(xù)說道:“皇后娘娘生辰將至,公主您準(zhǔn)備好賀禮了嗎?去年您送的玉如意,皇后娘娘極為滿意,對您百般稱贊;屎竽锬飳δ奶蹛叟c呵護(hù),甚至超過了清蓮公主!
清菊輕輕撫摸手上的鐲子,慢悠悠說道:“母后仁慈,這么多年,若是沒有她的照拂,本宮早已成了后宮的一抔黃土。母后這次生辰,本宮定會好好準(zhǔn)備,來感謝母后這么多年的養(yǎng)育之恩。清蓮是母后唯一的親生女兒,也是太子的胞妹,以后不可妄自非議。很多時候,禍從口出,本宮不想你成為皇室斗爭下的犧牲品。”
丫鬟立刻跪在地上,嘴里不聽地說著懺悔的話,還一直扇自己巴掌。清菊擺了擺手,命她退下。
不是親子,勝似親子。真是一句可笑的話,皇后怎么可能對她的疼愛,超過對清蓮公主呢?姜國原本并無蓮花節(jié),只有牡丹宴。皇后為了提高清蓮地位,特地求父皇定下了這個節(jié)日,還虛構(gòu)出清蓮就是蓮花神女轉(zhuǎn)世;屎髮ψ约旱降缀貌缓茫馊烁究床怀鰜,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皇后是真心接納自己,還是只是為了博一個好名聲,只有她自己知道。雖然自己生母早亡,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她生母到底是死于難產(chǎn),還是死于人為,只有皇后自己清楚。一個死了生母的公主,還能有什么威脅呢?與其讓她自生自滅,還不如接到自己膝下?lián)狃B(yǎng),既能彰顯自己作為一國之母的寬厚仁慈,又能留住丈夫的心。
清蓮,父皇與皇后唯一的女兒,出生那刻起,便享受著全天下的寵愛。清蓮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安靜地站在那里,都有人疼愛。而自己呢,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都要思慮周全,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父皇和皇后。
她好不容易熬到了出宮嫁人,結(jié)果還沒過幾天安生日子,駙馬又死于非命,獨留她孤身一人在這世間苦苦掙扎。她才不要回皇宮,那是什么好地方嗎?她回去了,又要被父皇當(dāng)做一顆聯(lián)姻棋子,推出去嫁人。與其重蹈覆轍,還不如直接做女冠,永絕后患。在自己的觀內(nèi),不用看任何人臉色,不用討好別人,還可以瀟灑度日;蕦m有什么好的,爾虞我詐,陰奉陽違,勾心斗角,你死我亡。她就要留在自己的觀內(nèi),細(xì)細(xì)謀劃,讓那些害了她的人,害了駙馬的人,害了她母妃還有胞弟的人,付出慘重的代價。
父皇都靠不住,挑撥離間的丫鬟更是不可靠,說不準(zhǔn)哪日就為了攀高枝,將自己賣了。所以在這些丫鬟面前,她從來不議論皇室中人,更是時刻維持著溫柔優(yōu)雅。殺人,不一定非要用利刃,溫柔刀,才是上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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