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救命之恩
一閉上眼睛,八年前的那個雨天仿佛就在柳素素眼前。
連日來不停在外奔波的趙子謙,那天并不沒有出門。坐在廳里,出神地望著外面的雨。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雨水順著屋檐向下潑,濺起密密麻麻的碩大氣泡,從天到地泛起白霧。
“素素,你我和離吧。”趙子謙說,“不要跟著我擔(dān)驚受怕了。”
柳素素照例端過來一碗白粥。自聽到風(fēng)聲后,趙子謙無心飲食,只能喝下白粥。這次,他卻不肯喝。柳素素微垂著眼,問:“再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嗎?”
趙子謙搖搖頭,以前抱有的一絲希望,現(xiàn)在也完全破滅了。這是要掉腦袋的事情,不要說平日里的酒肉朋友、泛泛之交,就是累世的交情、同族的牽絆,也都能避多遠(yuǎn)避多遠(yuǎn)。都知道是刺史因舊仇要害他,都明白他是無辜的,但沒人敢以身擋車。
謀反啊。
逃是逃不了的。帽子雖然還沒有安下來,但已經(jīng)離頭頂不遠(yuǎn)。門外盯守的兵丁毫不避諱,看他如待宰的豬羊。每日采買的家丁進(jìn)進(jìn)出出都被粗暴搜過。
有人勸趙子謙,趕緊把夫人送走吧,或許能保下一絲血脈。柳素素的父親是尚州名醫(yī),刺史羅織罪名的時候或許會有所顧忌。不到這一步,趙子謙實在難以把和離的話說出口。
“我今日要去拜九臂圣君,”柳素素抖著手把白粥放在一旁,說,“你把粥喝了,等我回來再說吧。”
聽說柳夫人要去九臂圣君廟里,家丁連忙套車。柳夫人待人寬和,平日不僅不打不罵,還多有恩惠。這時候就是下刀子,他們也要把柳夫人送到廟里去。
雨勢太大,守廟門的小沙彌都不知何處躲雨去了。柳素素由丫鬟扶著下了車,兩人徑自推門進(jìn)去。
進(jìn)殿門的時候,柳素素突然被門檻絆了一跤,丫鬟沒有扶住,狠狠摔在地上。她一邊爬起來,一邊淚流不止,強忍了多日的辛酸此時再也憋不住,一股腦從眼中涌出。
“圣君,我夫君子謙從來沒有做過惡事。”
“鋪路、修橋、施粥,他都是盡自己最大的力氣。”
“他是個好人啊!求求圣君救他一命!”
柳素素雙掌合在胸前,仰頭望著九臂圣君塑像,似是等著圣君從天而將,解救她們一家于水火之中。
只是圣君沒來,倒有一個小姑娘從一旁轉(zhuǎn)出來,瞪著一雙黑沉沉的大眼,問:“你們因何在這里哭泣?”
柳素素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小姑娘嚇了一跳。外面暴雨傾盆,沒有香客,一個小女孩怎么跑到廟里來的?
小姑娘仍狠狠瞪著她說:“為何不回話!”
柳素素抹了眼淚,面前這小女孩兒渾身透著詭異。女孩通身衣著華貴,人卻蠟黃消瘦,說是富貴人家的孩子,怕卻是平日里暗暗受了虐待。只是她此時自顧不暇,怕也幫不了什么。她沖小姑娘招招手,說:“小妹妹,你可是和家人失散了?知道家在哪里嗎,姐姐待會兒讓人送你回家可好?”
柳素素卻不知道,自己這幅模樣在別人眼里也不那么一般。如此大雨,油傘、蓑衣都是擺設(shè),柳素素全身早澆個濕透。再加上進(jìn)門摔的那一跤,更是灰頭垢面,狼狽不堪。
小姑娘雙眼咕嚕一轉(zhuǎn),說:“你好大膽子!我是長樂公主,竟敢自稱是我姐姐,該當(dāng)何罪?”
柳素素被說得一愣,隨口道:“何罪?怕也大不過謀反罪名吧。夫君被人誣陷謀反,我冒認(rèn)公主姐姐,倒也是相稱的一家人。”她心道,公主都是前呼后擁,這小姑娘怕是以為自己是惡人,虛張聲勢罷了。自己泥菩薩過江,也管不了那么許多了。
解下隨身的玉佩,柳素素硬把小姑娘拉過來,塞在她手中,囑咐道:“你有難處,就到城中妙手堂尋一位柳大夫,把這玉佩給他,他定會幫你。”
“夫人……”丫鬟上前,想要阻止又說不出口。如此貴重的貼身物件怎么能輕易就給了一個陌生小孩?但留下來,也不過是等著被查抄走罷了。
小姑娘突然被拽住,像是被嚇住了,渾身僵硬。她看看手里的玉佩,又看看柳素素,問:“你賄賂我?”
柳素素苦笑一聲,起身打算回家去。小姑娘卻跑在她身前攔住,說:“既然收了你的東西,我就姑且?guī)湍阋话眩f吧,你家得罪了什么人。”
丫鬟聽得惱了,伸手要拉開這小姑娘。不想小姑娘一把推開她,掏出一枚金印來,伸到柳素素面前。
柳素素的丈夫雖是尚州富商,但哪里見過公主這樣人物。一驚之下,連忙和丫鬟跪在地上。小小的長樂公主得意地瞥了丫鬟一眼,說:“說吧,你為何央求圣君救你?這廟中人和隨行的侍從都被我攆到后面去了,你就放心說,沒人聽得見。”
柳素素心道,難道是圣君顯靈,派公主來救她?她雖然看著這公主瘦瘦小小一個人,不那么靠譜,但這已經(jīng)是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了。而且前一陣,她也聽說皇后南巡快到尚州了,隨行的一位公主聰明智慧,在民間很有聲譽。
趙子謙因郊外花園一事與尚州刺史結(jié)怨。尚州刺史利用最近調(diào)查的謀反密信,把趙子謙的名字列入其中。有人曾受趙子謙恩惠,偷偷報信。趙子謙四處奔走,希望能避免未來的禍?zhǔn)拢珶o人敢伸出援手。事情的前因后果,柳素素面對長樂公主一一道來。
“嗐,這狗才,不就是欺負(fù)你們朝中無人嘛。”長樂聽了一拍手,說:“這算什么難事啊!你們只要攀上一個他得罪不起的高枝,看他還敢不敢明目張膽地把你丈夫的名字寫進(jìn)去!”
柳素素苦笑,若是他們有門路,又何苦至此。尚州城里刺史最大,刺史又出身望族,沒人愿意為了幫助趙子謙一把去得罪刺史。尚州之外的高枝,他們見一面尚且不能,大難臨頭又去哪里抱佛腳。
長樂公主思索一會兒,問:“你剛才說,讓我去妙手堂找柳大夫,這柳大夫是何人,醫(yī)術(shù)怎樣?”
“是家父,醫(yī)術(shù)不一定比得了平陽的太醫(yī),在尚州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柳素素忙答。
“南巡中倒是一個現(xiàn)成的高枝,只看你們的本事能不能攀得上了,”長樂公主說,“平順長公主,也就是我的姑姑,身有怪疾,太醫(yī)本事都使盡了,也不能醫(yī)。若是你父親能有本事把她醫(yī)好了,就能搭上一條線。”
柳素素一聽,又喜又憂,喜的是終于看到一線生機,憂的是太醫(yī)都看不好的病癥怕父親也難以醫(yī)治,反而因此拖累了父親。“我回去跟父親商議。”柳素素說。
“醫(yī)病之外,你還要準(zhǔn)備一份厚禮。”長樂公主又說,“這也是巧合,平順長公主的駙馬偏也姓柳,你們就借著治病的機會硬攀親戚,認(rèn)下與柳駙馬的關(guān)系。到時候就是刺史要咬,也要看看能不能咬下平順長公主!”
柳素素聽了,才知道醫(yī)病是由頭,認(rèn)親是目的。連忙磕頭拜謝長樂公主。事情雖有了轉(zhuǎn)機,柳素素心里卻困惑,與這公主素不相識,為何要幫助自己。她心思一轉(zhuǎn),問:“只是不知該如何答謝公主救命之恩?”
長樂公主一指九臂圣君的塑像,說:“真能活命,就重塑圣君金身吧,你一家的性命也算是圣君救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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