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來，也不知大師尊情況如何，還有書生、劍士、東姑婆婆他們。

        本在這主持大會的大師兄也不知為何，沒了蹤影。

        風鐮雖經過道祖祝福的緩沖，力道依舊駭人，砸下來若沒個修為護身，久而久之，可被搗個血肉模糊。

        好在從丘陵到結界最遠籠統千步，所有人員全部匯合，一時，四周無人，唯有風鐮肆虐。

        須臾，又見大批人影！

        “清玉攜所有西邊人員前來躲避！”

        “北邊人員來此集合！”

        是清玉師尊！還是那般親切！

        清玉師尊低頭看到了啟靈，眼中有光一閃，但立馬移開了視線。

        她表情焦急，如臨大敵，將雙手舉到唇邊，左右手無名指和小指交叉、食指中指并攏，是為雙凝指。

        與她一起來的北邊領隊長老也做著相同手勢。

        瞬間，結界“嘭”地霸氣擴大，揚起細塵，在他們的助力下，覆蓋了整個廣場。

        與此同時，西邊和北邊的弟子、仙童們能跑的拽著能動的，一窩蜂鉆入了重重結界中，不少人掛有輕傷，應是被風鐮砸到。

        “不是說有什么祝福嗎？怎的還會受傷？！”

        平界尋常人等之前哪里見過這種災害，竭斯底里地哭喊著。

        連道祖老君的結界都在失效，明塵山弟子又能如何安慰，一時間，人人自危。

        明塵山主山西邊是弟子寢院，這廂過來的多為內門子弟，修為不低，有許多看到了癱倒在地的重傷者，也加入到施法救援中。

        “這傷勢竟是帶了毒，兇得很啊，這次奔逃又加速了毒素的蔓延，哎，本來不出五天就能痊愈的。”

        “這不是外門弟子付其石嗎？被派去護送青城寶物，原來受了這么重的傷？”

        “青城？是那個東南青城么？”

        “可不是嘛。”

        “那里不是‘南離北左’中離家的大本營，竟這般危險？那……”

        “師尊！”

        一人御劍而來，劍氣化形為仙鶴，在結界外停住，打斷了眾人的討論。

        他鎮定自若，仿佛奪命風鐮不過尋常柳。

        從劍上跳下來時，掙開了本就被劃開口子的發帶，墨發瞬間散落，飄逸至肩。

        細看去，一雙瑞鳳眼，透出謫仙神韻，好一個美少年！

        眾人倒吸一口氣，恐懼都被忘掉了半分。

        美少年連人帶劍進了結界內，年紀雖輕卻極有威壓，看來修為了得，啟靈認得他，開幕大會上，他位列清戒師尊身側，號入承，和啟明并駕齊驅，如今已是差一步飛升無空界的奇才。

        他恭敬地對支撐結界的清戒師尊鞠了一躬，湊到師尊耳邊，密報了起來。

        “仙人，可有任何消息？”

        “這風鐮是怎么回事？何時能停止？我們能否轉移？”

        “大亂自天上，主神已布天罡地煞陣。”清戒師尊朗聲說道，聲音加了靈力，有鎮定效果。

        天罡地煞陣乃是最高級別的防護法陣，可借天地星辰之力抵擋任何攻擊，擺陣者又是神族主神，其效用可想而知。

        “誒，真的！你們聽！”天際間真的傳來低沉的雷聲。

        眾人至此才算從驚懼中緩過神來，長舒口氣，之前攢的巨大壓力被釋放，大多抽泣了起來，一時哭啼聲遍野。

        “嗚嗚嗚，我想回家……”

        “別怕別怕。”

        啟靈團坐于角落，心情難以平復。

        雖然與生死大亂相比，無書可賜顯得微不足道，但那實在是壓垮啟靈自我精神世界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己八年“苦修”也顯得那么不自量力和愚蠢，她本以為金石為開，總會有些不同，“無書可賜”也可能是一時不濟。

        但現在總要認清現實了，大難才是面“照妖鏡”，照出她修為之低、資質之普通。

        看看入承，只有像他那樣的人，才會被明塵山內門留下啊。

        許是入承來之后一刻或兩刻鐘，極端異象再次席卷，天呈靛紫，像是中了奇毒。

        突然手臂粗的閃電遍布，緊跟著雷聲炸開，聲響仿佛直接從啟靈腦內發出，光是一聲，可致頭暈眼花，邊上更有人耳朵出血。

        狂風復出，一時間飛沙走石，不能辯人。

        前腳踩后腳地，風仿佛又疊了一層，附有龐大靈力，其力道之大，周邊巨樹四分五裂，若沒結界防護，眾人早已瞬死。

        “啊啊啊啊，師，師尊，我看到他們倒下了！”

        啟靈不知此話真假，沙塵中，驚慌失措的人群推搡著跑了起來。

        呼救聲、哭喊聲、咒罵聲并發，卻沒有師尊的聲音。

        “莫要奔跑，莫要驚慌！”許是入承在引導眾人，但收效甚微。

        “完蛋啦！”一人叫喊著，聲音極近，猛沖過來，撞得啟靈眼冒金星。

        “還好吧？”一只手摻住了她，是剛才一起的弟子！

        “傷員呢？”

        “這時候，還想著？”弟子扒拉著嘴邊的砂石，“定住了，但這靈力，引發毒素的話，懸。”

        他低頭看向啟靈，沉聲道：“禍福旦夕，聽天由命。”

        等等，這人聲音是不是變了？容貌也有些變化？

        是誰喜歡說這八個字來著？

        “大師尊？是你！偽裝干嘛？”

        “還好過來瞧了眼，之前是誰站在那受死？”

        原來他是故意的！知道啟靈定會救人。

        “所以到底有沒有傷者？也是你幻出來的？”

        “真有的！好了，莫張口！”

        仿佛是為了驗證那聲“完蛋啦！”，連漫布的沙石都經不住折磨，徹底被碾得粉碎，粗魯撇開。

        這才得見：結界已毀，山頂大殿前三人高的銅鼎，宛如一方山頭，正完全違背常理地飛來，像一粒仙人彈指拂開的塵埃，眾人震撼不已，逃走不能。

        披發的入承騰空，逐漸變成一個小黑點，在高空停住，同樣停住的還有銅鼎。

        只是，好景不長，一道磅礴靈力從天上直逼下來，其能量是剛才作亂靈力的總和。

        它目標明確，砸向了廣場上某處，離他們極近，損害不大，但余波沖擊到入承，讓他失了意識，完全暴露在銅鼎的攻擊下。

        “糟了。”

        大師尊雖記掛啟靈，卻不得不飛身拉走入承，不然，這個少年會灰飛煙滅！

        等他第一時間往回撲去時，卻已來不及！

        只得寄希望于留在她身邊的保護罩。

        眼看著今日災難中又要添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啟靈反應過來，使出全身力氣，將眾人擋在身后。

        然而小小的少女和銅鼎那夸張的體量比起來，蜉蝣撼樹罷了。

        原來，啟靈的死期在這等著她呢。

        銅鼎裹挾著風刮到了身側，雷電的焦味格外刺鼻，四周哭聲、咒罵聲消退，唯有呼嘯的風聲。

        太近了！那種吞噬一切的壓迫感！

        “叮。”

        預想的重擊并未到來，巨響也沒有，連如刀割的厲風也停了。

        啟靈似乎被什么溫暖的東西環住。

        她晃了腦袋，從驚懼中回神，銅鼎在眼皮子底下堪堪停下，被透著藍的靈力裹住。

        “鏘——”，巨大的銅鼎不自然地皺著。

        “噗”地壓成了一顆銅球，在空中掙扎一瞬，沒有擺脫下落的命運，掉入一手掌中。

        原是那手的主人右手擋鼎，左手托住了啟靈僵硬的身軀，護住了所有人的性命。

        是誰？掌門師尊么？

        她盡力回頭，先看到了剛才磅礴靈力去處的位置，那里，浮現一人影，正是掌門，他半蹲著，懷里還摟著個姑娘。

        而抱住自己的，擁有一雙她此生無法忘記的眼睛。

        塵封的記憶被喚醒：

        那年她約莫六歲，金秋時分，偷跑出明塵山，于一山澗間，遇到了個可疑的瘋乞丐。

        來人拿了本不大的小書，非要塞給她看。

        彼時，她牢記清玉師尊的叮囑，認定那人有拐賣之嫌，書里就藏著□□，哪里還敢細瞧，推拒間，書頁內夾著的一張紙掉了出來，上面畫了雙栩栩如生的眼睛，動了她的心弦。

        后來，她忘了事情經過，卻唯獨記得那雙再好看不過的眼睛。而現在，她好像找到了畫像的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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