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白澤君，可要當心姑娘家以身相許。”

        他們邊上飄來了一位神仙，靈光四溢，卻說著插科打諢的話。

        “上神還有閑心？看看慘狀。”

        “有長生帝君在，不妨事，他輕揮衣袖，眾人皆可痊愈，”

        說話者突然俯下身來，“小姑娘，你們好運氣啊，那位的靈力砸下來，跟著過來的都是大能，可保你們無憂。”

        不知為何，這油嘴滑舌的腔調，啟靈倍感熟悉。

        “啟靈，可還好？”大師尊從半空中趕了過來，身上還帶著擦傷。

        “我如何有事，倒是你，剛才也算是英雄救美——男了一把。”啟靈說著伸手往前，想要檢查傷勢，卻有些挪不動，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絕美眼睛的懷里！

        她掙扎著站起身，臉微紅。

        “謝謝！救……”

        “不打緊，莫要當回事。”

        生硬打斷也就算了，為何這位明明笑得勝過春色，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場。

        啟靈仔細瞧著他，不知該用何等詞藻來形容這份俊美，她本覺得入承的長相已是鳳毛麟角，可與他相比，完全不在一個層級。

        四海八荒，當真有這么好看的人啊！哦，還是神仙呢？又或者是？剛才他的同伴喚他什么來著？

        “慎看，這是白澤。”大師尊扯了扯她的衣袖。

        白澤？

        那個“四海八荒，妖系一脈，無一不從”的妖皇，白澤？

        “小姑娘，你瞧得可仔細？這位是美男子中的美男子，素有‘白澤清雅’的美譽。”又是那個神仙。插科打諢到了一定程度，還真有點像個媒婆，啟靈如是認為。

        “那是形容我家‘菜園’的，姑娘莫聽他瞎說。”白澤淺笑，仿佛天生長了張笑臉，神情悠然，看似對什么都漠不關心。

        他的聲音如珠落玉盤，悅耳又不失份量。語畢，向掌門師尊方向瞧去，狀似無意。

        如今那邊已經被層層師尊、長老形成的仙人墻包圍，水泄不通。弟子與其他人等想要圍觀，卻被隔在了清戒師尊畫的線外，離得遠，看不清，聽不到。

        “這里能瞧出個什么，我請你上前。”

        那位“油嘴滑舌”眉飛色舞地，一副嫌熱鬧不夠大的樣子。

        白澤面上不顯，卻對那處很感興趣，“盛情難卻。”他敷衍應聲，輕松邁入線內，走進了包圍圈里。

        過了一會兒，大師尊看了眼啟靈，也進去了，反倒是啟靈，只能被留在線外。

        包圍圈里此時陣容可不一般，上神占了兩位，分別是長生帝君和無作為上神；仙界更是有界首道沖子上仙，和明塵山掌門主空仙人在內的所有明塵山師尊、長老；更有一位重量級不速之客，靈妖統帥——妖皇白澤。

        “妖皇不需回尊谷看看？”主空仙人正摟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女，看到白澤后，十分戒備。

        “道沖子上仙、主空仙人，”

        白澤拜了拜，接著云淡風輕地說道，“尊谷有墨水云他們守著，我放心得很，反而是天庭和仙界，嘖嘖，我方才碰巧應了太上老君上仙的委托，這才前來救援。”

        “那不勞煩……”

        “誒誒誒，苦了白澤這番妖不妖，仙不仙的，”無作為打岔道，一席話好像把兩邊都罵了，“剛才先是救了百花仙子，再被天帝密宣，后又跟著我和長生下到平界。如今大亂已至，諸位皆是同盟。”

        “好一個同盟。”

        道沖子上仙面容完美，極具攻擊性，明明是在贊同，卻極有威壓，無作為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既然上仙發話了，主空仙人也不便多說，輕輕環著那個小姑娘，分析道：

        “之前，吾雖知女妲上神身為四海八荒靈力的引導者，自身靈力不可估量，卻不曾想，她的靈力被分后，依舊如此強悍。其中一股，可是遁入了此女的體內？”

        “還真是如此，竟是成了靈力宿主。”長生帝君搖搖頭，身邊的小神官聽了，對他鄭重一拜，“花田這就稟告陛下。”

        “也好。對了，不要提我。”

        花田再未多言，右手凝指，指尖浮現一個小小的結靈草圖案，若隱若現。

        “那……不如，玉虛宮收留此女？”主空仙人試探道。

        “這女孩姓甚名誰？”道沖子上仙立馬接了話，卻是將話題繞開去。如今時局不明，關于女妲的靈力，又有諸多不定數，真是誰管誰麻煩，還可能引火上身。

        “怕是要查了才知。”清玉師尊站在一眾長老之后，露不出臉，只聽得她飄來的虛弱答復。

        一語之后，眾神仙陷入沉默，誰也不知該如何開口，道沖子上仙云淡風輕，如今誰先說話誰先輸，他將宿主推給明塵山，只需一個時機。說到底，他還拿捏不了主空宵小？

        “誒？！小姑娘？這可如何是好，要收為內門？”

        契機突然出現，原來是剛跑進來的大師尊，他話說的，十分逾矩。主空仙人皺了眉，道沖子上仙自然不惱。

        “莫非覺得，宿主于明塵山，有同齡人。”本是疑問，道沖子上仙卻說成了陳述，省言少語地。

        明塵山師尊、長老多半猜出掌門的意思，他是不想留這個女孩了，但更為不解的是道沖子上仙的反應，按理來說，靈力宿主，茲事體大，玉虛宮為何要撇清關系，撒手不管？

        “同齡人？上仙莫怪，說到底明塵山多少年沒有內門女弟子了。”

        明爭暗斗，是為不恥，更何況對方還是舉足輕重的上仙，但畢竟事關女弟子，清玉師尊不得不反駁，她從長老包圍圈里挪了出來，走向剛到的啟明，將手搭在他的肩上。（須知，常駐于明塵山的仙人只能算作長老，只有授課、帶弟子的，才會是師尊。）

        “正是。清玉，那女弟子山頭都空了許久吧。”一時間師尊、長老附和聲此起彼伏，到底站了員數的優勢。

        “諸位，玉虛宮，可有人？皆老骨頭爾。”

        道沖子上仙可不是好惹的，他語出驚仙，將一眾種民天的仙人稱作老骨頭，此話一出，明塵山一眾瞠目結舌，回應不得，正好達到了上仙想要的效果。

        看熱鬧的，除了滑頭無作為，還多了素來不八卦的白澤，和正直單純的長生……

        花田君許是“恰好”匯報完畢，正言接茬：“天帝陛下的意思：如此龐大靈力遁入凡人體內，開了諸多先例，自然也有許多不明，最好將其留在事發地，盡量將變數調小。”

        倒是有些道理。

        “天帝英明。”主空仙人這樣說著，就是答應了。

        道沖子上仙面上莊重，心里得意，這不是自己早就料到的結果么。

        “清玉，將此女收為你的門下吧。”

        “遵命！只是啟稟掌門，還有各位上神、上仙，如今吾避世許久，如何能體恤人族小女心思。更何況這次受傷，需閉關，不能貼身照顧她，而松照峰又沒有其他女弟子，請掌門再擬派個同伴才好。”

        “是吾疏忽，那不如就將外門……”

        “等等！師尊，還有個內門女弟子。”竟是啟明打斷了掌門。

        清戒瞬間明白過來，不滿地駁回：“她不能算數，之前只在松照峰住過八年，哪里是正式的。”

        “回稟師尊，她相較外門弟子，更為熟悉松照峰環境，又在市集待過，可以分享一些平界涉及不到的常識。看著與靈力宿主的年歲也相近，可以與其相伴。”

        “掌門，啟明說的沒錯，”清玉師尊鄭重作揖。

        “她應是，最合適人選。”

        一時間鴉雀無聲，眾仙靜待掌門的決定。

        掌門眉頭微鎖，似在思索什么難題，半天沒有動作，許久也沒有給答復。

        時間飛逝，久到連不太喜歡評判其他的長生都納悶不已，只嘆這明塵山掌門原來并非殺伐果斷，而是優柔寡斷。

        在這段時間里，道沖子上仙、白澤和長生帝君，都扯了相同的幌子，說是有要事，要先走一步。走前倒不忘同意天帝的另一個提議，即：將女妲靈力四散之事，大方公開，公布于眾。

        線內的等了那么久，但到底知道前因后果，線外的啟靈卻完全摸不著頭腦，只能依稀看到大能們的身影。

        不一會兒，白澤走了出來！

        他的身影一經清晰，瞬間俘獲了在場眾人，場內言語紛紛，激動不已，只有他自己云淡風輕，目不斜視地。啟靈本想找個機會向他道謝，也好再多和他說上幾句話。

        哎，算了，他那樣有能力的，救了誰，也不會多在意吧。

        他走后不久，清戒師尊就撤了結界，眾人一窩蜂湊近去瞧，卻被掌門仙人堵住，不敢再動。

        只見他清風道骨，振一振衣袖，朗言道：

        “即此，定，此女為內門子弟，收為清玉仙人門下。有勞清玉主持洗塵、內門儀式。”

        “另令，無量塔執事啟靈，于明日起，入住明塵山松照峰，擔當，”掌門仙人一頓，“女妲靈力宿主之一的常識傳授。”

        “女妲上神？靈力宿主？這是什么天大的情況啊？！”

        “對呀，還有誰要被收為內門弟子？那個躺倒的女孩？”

        眾人議論紛紛，更有膽大的猜測：“既然說了靈力宿主，莫非是女妲上神的靈力下來時……襲擊了咱們？”

        他們討論的激烈，全然沒有注意那個震驚到身體僵硬的啟靈。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什么？

        啟靈的關注點自然與他們的不同。

        常識傳授？松照峰？

        明塵山入住？

        還有最重要的，是啟靈？是自己？

        “啟靈姑娘可愿？”

        她本以為自己聽錯了，又或者根本就是她的幻覺，直到掌門仙人的那句啟靈姑娘。

        啟靈，姑娘。

        是啊，自己本來也不是正式弟子，更早已不在他的名下，沒有被喚作徒弟，理所應當，又何必在意。

        平凡的自己，在不自量力地糾結著什么呢？

        “快快向前啊。”啟靈心神不寧，不自覺被大師尊的話牽引。

        她愣怔著，一步又一步，邁入眾仙人圍成的圈內，那圈里，是遙不可及的世界；得大機緣的凡人；和剛踏入進去，渺小普通又無比突兀的自己。

        天上祥瑞之光如同炮仗般墜落于明塵山，四海八荒無上本源靈力頭也不回地擇選了一個少女，一個絕非舉世天才的少女，而此事，就在啟靈眼前，就在剛被無量塔拒絕過的啟靈眼前。

        啟靈該抱著怎樣驚愕、艷羨和委屈的心思，迎接這巨大的沖擊？

        醒醒吧，當真有仙緣的，就是站著不動，也能被四海八荒最強靈力給砸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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