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靈出示了令牌，通過明塵山的白光琉璃門后，被一個男弟子指引，往一山峰走去。

        她記得的，那是女弟子居住的地方。

        只可惜峰主清玉師尊并不在此久居，她更喜一處秘境，也因此，她和那女孩，確實是要霸占整個山頭了。

        沿路仙云環繞，房屋煥然一新，前幾日兵荒馬亂，宛如廢墟，如今，已經收拾妥當，真是符合了仙門第一大派的效率。

        指引的男弟子一言不發，并未搭理她，啟靈看他不像趨炎附勢之輩，應該只是靦腆。

        “這位師弟，你叫什么呀？”

        “嗯……晚輩名入本。”

        “哎呀，承一聲師姐都已讓我惶恐，更何況這聲晚輩，我可萬萬擔當不起，別再這樣喊了哈。”

        按明塵山的輩份排，最近的幾代應是空，啟，入。

        但奇了大怪的是，啟和入竟算作同期。

        這點，在明塵山數十萬年歲月長河里，是為先例。

        若是同輩，又為何不將所有弟子都作為“啟”字號？啟靈百思不得其解。

        也正是因此，私下里，有不少敬仰啟明師兄的“入”號弟子，在他面前，自稱晚輩。

        但啟明絕不是啟靈能比的。

        叫入本的弟子并未回話，只是淺淺一笑。

        “你進明塵山多久了？既被賜名入本，所以是內門弟子？”

        “正是，晚……師弟不才，能得此機會，惶恐，嗯……唯有發奮圖強。是三年前被招進來的。”

        真是個一板一眼，問啥回啥的孩子，倒是生了對極其靈動的眸子，溫和、澄澈又含光韻，多半仙途順遂。也是，他畢竟內門。

        “這已經是松照峰了吧？”

        “哦哦，正是，入本只能送到這，前輩，哦不，師，師姐，請上峰。”

        啟靈上眺，一條路直沒云際。雖是女弟子的起居處，名字和景致，卻絕對算不上婉轉可人。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當是松照峰盛名二景，蒼翠又清幽。

        八歲前，這里就是啟靈的“家”。

        “對了，聽說這里只有一條筆直向上的路，應是不會迷路，師姐放心。”

        入本回來補充道，畢竟是女弟子的地方，說完面紅耳赤地走了。

        啟靈不是憑實力回來的，山爬的很不自在，一路上沒有感懷舊景的心思，腦海里猜測不斷。

        猜測那個女孩，她是否有超越常人的靈根？是否炙熱耀眼？是否聰明又坦蕩，淡然又溫暖？

        她是否出生就自帶萬丈光芒，集萬千天賜于一身，此生注定非凡？

        有人八卦、嫉妒她，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啟靈有些明白的，畢竟靈力砸下來時，啟靈與她近在咫尺，啟靈朝思暮想的作戰計劃，成功的卻是她。

        渾渾噩噩間已至峰頂。

        印入眼簾的，是一個瘦小的姑娘，穿著一身松垮的內門訓練服，看著不太精神。

        她似有所覺，向這邊望來。

        啟靈不知怎的，沒有迎上去，反而彎身一躲，窩在了一棵巨大松木的背后，身子被擋個嚴實，似乎并未被發現。

        她鬼鬼祟祟地又探了個頭，暗自觀察著。

        本就發黃的皮膚，在靛紫色衣服的襯托下愈發不好看，小姑娘發型松散、發質枯黃。眼睛不大，缺乏年少神采，不似剛才的入本，明明差不多的年紀。

        這些觀察，當真不是因為嫉妒而進行的過分貶低。

        啟靈發誓，這個姑娘，真是如此，若不是穿著靛紫色的內門子弟服飾，啟靈定要以為她是交流大會上被救回來的平界小丫鬟。

        但靈力確實砸在了她的身上，啟靈親眼所見，靈力帶光，直直墜下去的，墜得毫不猶豫，無半分拖泥帶水。

        而被天命饋贈如此的人，為何看上去那樣憂傷？

        啟靈沒見過這樣的愁容，銅鏡前深受打擊而傷心的自己，未曾露出；凡間科舉落榜的書生，未曾露出；沿街失魂落魄的乞丐，亦未曾露出過。

        一種逆來順受，毫無希望，但盡力維持平靜安然的表情。聽說只有十四歲而已。

        小小年紀擁有這個表情。

        怪可憐的。

        啟靈眼眸低垂，沉思片刻，向那丫頭走去。到底是動了惻隱之心。

        “師妹，幸會！”

        小丫頭顯然嚇了一大跳，這個感知力，真不像個擁有如此強大靈力的人。

        “幸……幸會。”

        “我是過來幫你了解環境的啟靈，請多關照！”

        “嗯，早前聽說了，小女粗鄙，未見過多少世面，也不算正經內門子弟，勞煩啟靈姑娘了。”

        從剛才的驚嚇中迅速回神，談吐行為尚為得體。

        不過確實犯了兩個錯誤，其一，仙門不稱呼門人為子弟，這個詞語有明顯的宗族血親之意。平界在重家族，她多聽多用，可能習慣了；其二，啟靈本有明塵山道號，無論正式與否，只要她在明塵山，同門都應稱她一生師姐或師妹，非同門的，應喊她道人。

        這就是四海八荒常識缺乏。

        明明心事重重，見了人卻笑得燦爛。不屬于袒露心扉的類型。

        哎，要是所有苦都自己扛的話，為什么古人云：“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對了，不知師妹道號為何？”

        “哦哦，這廂無禮了，竟忘告知姑娘名字稱呼，小女蜀玉竹，家父家母想著我豆蔻之年也是要嫁人的，就沒取字，哦，道號啊……”

        “入泉。”

        好一個入泉，來源恐怕是仙界典冊上一則寓言的標題，其內容為：

        古時修道者打坐于泉，天人合一，無上境界，身側，一落花似受其感應，落至泉中，順水漂流，修道者感嘆：“這萬物之順應自然，素來不分貴賤大小，任憑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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