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啟靈不是一個平界高人，而承影劍對于她來說并沒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她盡量表現得很感興趣的樣子，“啊，承影劍啊，影歸于無形，只可惜目前我是抽不出身了，可惜可惜啊。”

        “高人不必覺得可惜，若不嫌棄……”啟靈實在有些忍不住便彈了少年一下。

        “好好說話。”

        “什，什么？”

        “你為什么這么想知道我是不是會仙法的？不用小心打探了，你直接有什么說什么吧。”

        “哦哦，我，我，實不相瞞……”

        “嗯嗯，不要瞞。”

        “我不是想學仙法，我是想當術士，以后能在術士院效力。”

        少年如今比她矮一個頭，說這話時雙目像極了倒影了瀲滟晴空的活泉，陽光浸透在水間，少年人之活潑篤定，無出其右。

        術士與仙法不同，啟靈萬萬沒有料想到術士才是他的志愿，術士算是修道的一個分支，目標并非傳統上升境界，而是專攻陣法研究之類的，被認作匠人學科，只不過，平界最高水準的也就是參與制作十星傳送陣的程度……

        可見水準之一般，術士群體的社會地位低下，與離家嫡子地位相比，百之無一。平界有些術士甚至是賤籍。

        “學術法？若是興趣使然，為何不來修仙？修仙和研究陣法一脈相承，但又更多樣，除了修習術法，還可學習仙法秘籍，達到強身健體之效，豈不一舉兩得？就算不能直接入玉虛宮、明塵山，人間不是也有挺多仙門或修煉堂？你是離家的，應該很容易就能進去吧。”

        “姐姐也覺得我定不能修習上等法術，加入術士院嗎？”

        這哪跟哪啊？他怎的得出這樣結論的？但是進了術士院就很難隨意出去了，因為常年研究之需要，又嚴防泄密，術士院會限制旗下術士的自由。

        “額額，這，恐怕你是小兒子，離老爺離夫人舍不得吧。”

        “姐姐真不是仙人嗎？怎么感覺什么都知道。”

        “你剛才不是說你有二哥嘛。”

        離環循步步緊逼，又滿臉沮喪，啟靈一時晃神，這才說禿嚕嘴，把他小兒子的身份暴露出來。離環循卻并沒在意，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愁眉苦臉地蹲下，沖著遠處西山群的雪頂放空。

        “你家境這般殷實，何必一定要像當個專職術士呢？”

        “姐姐要是仙人就好了，姐姐若是仙人定能說服爹爹娘親，讓他們知道術士也是個好發展。”少年并未直接回答啟靈的疑問，反而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句。

        “這個……”連啟靈這樣素來不會隨意評判夢想高低的人，都難免會費解，為何一個正經大少爺，放著修者（與術士掛鉤但社會地位極高）、法師（上升通道有且不限于國師、祭司）這樣體面的方向不去，而專挑了術士。她會如此想，那他帶有萬年世家思維的家人，更會如此。

        但是，啟靈深知夢想被他人判定為沒前途的滋味，所以，她打心眼里希望少年可以實現夢想，說不定術士也會不錯呢？說不定他會成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大術士，憑一己之力改變整個行當呢？

        術士雖然被劃分為技術活，但其實很考驗耐力及對靈力的掌控。平界的水準之所以會這么低，從根本上是因為人族靈力掌控的上限很低，算是種族弱勢吧。

        “既然這么想證明，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好呀好呀！”少年聽此瞬間來了精神，麻溜站起來，還不忘拍拍身上的泥，以表重視。

        “可會靈力掌控？”

        “學了。”

        “那好，能憑空移物嗎？”

        “尚不能。”

        這應該是術士院的入門考試內容吧……

        啟靈八歲內門考試時就勉強可以使用的，當真算是基礎，但啟靈并不常用，因著這招數不穩定，而且若非達到千里之外取物的程度，就只會浪費靈力、憑白損耗精氣神而已。

        “那可會用靈力操控點什么？”

        “使，使劍，行嗎？”

        好家伙，太行了啊！

        若說憑空移物只是基礎，那御劍算是上乘靈力術法啊，啟靈甘拜下風。

        “那就使出來吧，我看看！”啟靈如何能當評定官，只是太過好奇罷了。

        那少年從劍鞘里抽出了一把鈍劍，看似尋常卻絕不簡單，憑啟靈的能力竟無法探出個分毫，要知之前離家劍士的干將劍，她還能感受到些許啊，足可見此劍之威力。

        那少年能驅使這樣的寶劍，莫非是個難得一見的修煉天才？

        只見他揮舞了起來！

        喲，好一個三腳貓功夫……

        無論是靈力量還是掌控程度都慘不忍睹啊，劍技稍微好些，從綿軟的動作里能看出是有名師傳授絕技的，只是，到他自己運用時，只能算個四腳貓功夫。

        啟靈之前觀他活潑伶俐，卻是個閑不住的，更無法靜心打坐、研習一整天，言語奇特充滿想象力的同時思維跳躍，想到什么就是什么。這樣的心性，就是有大運氣都幫不了他，簡直是術士這等精細活的絕緣體，他怎么看都適合當個才貌雙全的吟游詩人啊。

        “我上面有九個哥哥，七個嫂嫂，三個偏房嫂嫂，再加父母，共二十有一人，各自在不同領域達到頂尖，能武者，如三哥，玉虛宮比試一戰成名，武林公選的干將劍擁有者，還有武林盟主七哥哥，武功造詣冠絕古今；”

        “能文者，如二哥三嘶……嗯，哥哥，經綸通達，引經據典，一個史學泰斗，一個詩仙在世；更有能歌善舞者，如六嫂，三界三族大會上驚鴻翩然，堪比仙子；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少年委屈吧啦地數著自家兄“嫂”的輝煌。

        “繼承爹娘衣缽的大哥，通曉地理的四哥，精通醫學的五哥，擅制酒結交綠林好漢的六哥，七哥的草藥學，八哥的機械，九哥的馴獸。這還不算完美的大嫂，史無前例的女官二嫂，物學四嫂，花藝五嫂。”

        “在我之前，族中能人已基本將世上所有類別通曉、熟練，到我，還有什么呢，更何況，我是家族中唯一平庸之輩，思來想去，倒是沒有修習術士，所以，我立志定要在這個方向做到最強。”

        這……族中一直沒有當術士的，難道不能說明問題么？

        比如術士真的不算好方向之類的？

        “姐姐，我姓離，名環循，字也是環循。”

        哦？當今人間取名也帶這樣重復的了嗎？

        “我本遵循祖制，名為離自洋，只是剛出生就體弱多病，七里八里的大病小病算是得了個全。爹娘尋遍竸朝名醫，甚至去皇城求方子，也絲毫沒有進展。”

        “后來啊，有個好心的術士算出我原來是被幾世的輪回給影響，若是不采取些措施怕是活不了幾年了。”

        輪回若是牽連現世，八成離環循的某個前世向哪個神仙鬼怪許過愿，又或者是他正在受天罰，啟靈想著，還好如今有高人相助，才能活蹦亂跳地到現在。

        不過這高人聽著怎么有點像哪個神族下凡？啟靈沒來由地想起了開幕大會上的清姿，被形容為“他輕揮衣袖，眾人皆可痊愈”的長生帝君。也有可能是想多了吧。

        其實啟靈在無量塔的這八年里，并不像大師尊以為的那么孤單。無量塔不僅典藏珍寶，也記載萬象，它就好比史書，從神魔大事到人間秘辛，基本都一一記錄在案，啟靈得了機會便會去看。

        不過，記載總比不上一群生靈“說書”來的生動。每年總有那么幾個特定的日子，無量塔門庭若戶，往來使者絡繹不絕，啟靈喜歡聽他們高談闊論。

        咳咳，一群掌握著各族消息的神、鬼、妖、人湊在一起會討論什么呢？史論、經策、政治、經濟，但最多的當然是四海八荒軼事，即各界八卦，不過神仙的八卦他們可不敢聊太開，最多也就是說說無作為、女妲娘娘、九天上神這老三樣。

        魔界自然是把消息封的死死的，而妖界也是極其注意隱私，鬼界是爽快，可是萬千年來也就只有鬼姬這么個大文章，所以的所以，大家八卦的重心就放在了人間，從什么汝王兩家爭太子妃之位，到什么京城新評出來的四大美女啦；從和將軍私奔的長公主，到皇族的腥風血雨，啟靈聽得可是那個全的。

        關于這幾個傳聞，她自那日進了清戒師尊別院后，一一知曉了真相。

        “爹爹聽那術士講完，便說我正好姓離，那就叫離循環吧，這樣就不用受那幾世的不祥輪回之苦，可是后來那術士又說人人皆在循環內，取這名字有點不遵循萬物之理，而我的問題又出在有逆輪回上，那不如就將循環二字倒過來吧，這才取名、字皆為環循了。結果改完名的九天之后，你猜怎么著？我痊愈了，而且活動自如，再不是之前的病秧子困于床榻。”

        啟靈從未聽過一個人的輪回逆著走這一說，本來這人間道士夸大事情的有，把事情說的玄之又玄的更是有，可是他的體質卻頃刻間治好了。

        誒？為什么離環循總是說是術士呢？這種化解命里災難之事從來都是道士或者法師做啊，術士從來不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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