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像是一個挺幼稚的執念吧，卻深深種在了我的心口上，就很想像那個救命術士一樣，浪跡天涯、伸張正義，學得一身本事，犧牲也好，回家也罷，卻終歸落得個平生了無遺憾。”

        他說這話與其說是對啟靈說的，還不如說成是自我鼓勵，自言自語。

        聽著他說這話，啟靈更糊涂了，浪跡天涯、伸張正義的也不像是術士，恐怕少年想當術士的夢想，還是因為救他的高人是個術士。

        “原來如此，不過你確定是術士？不是道士？”

        “本來，那小術士臉臟到無法認清五官，但是他被款待吃魚的時候，要求定要先潔面、潔手，這一洗可還了得？！那粉雕玉琢的，那眼睛，那氣度，絕不是凡人，不可能是凡人。”

        解釋了為什么不是道士么？啟靈疑惑。

        “那為何不是道士呢？”

        這個啊，我父親也跟我說是道士，可據我二哥的分析描述，那個給我取名化災的應是術士。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所持器物都像，后來我耐不住好奇，便問了，結果果然是術士，還是術士院的。”

        “是誰在此？”

        環循話音剛落，一個清冷聲音質問道。好強的靈壓！啟靈控制住逃離威壓的本能，扭頭向身后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美到令人窒息的仙人。

        環循躲到了啟靈身后，大氣不敢出，卻還是支吾感嘆道：“好美的仙子姐姐！”

        此仙人之美頗具攻擊性，自成艷壓群芳之勢，連玉虛宮之景在她的對比下都黯然失色。

        “大膽！”

        她蹙眉斥責道，氣勢強逼凡人。初看之下，會覺得她是典型的天庭仙人模樣，膚色雪白，星眼生輝，眉色清淺，容貌素凈，氣質肅穆凜冽。

        然則細瞧了她去，原來，她本并非清秀之類，貓眼上挑，唇厚豐滿，唇珠明顯，但這些性感的一面都被打扮和卓然的靈力給壓了下去。

        她左手凝指，是為探索的招式。

        要知右手凝脂多為起陣、起勢等靈力外放的仙法，而左手凝脂與之相反，是內收或是探知靈力的招數。

        “啊原來如此，離家小少爺，私自跑過來的，為何跑到此處？因為承影？可知犯下了如何重罪？”

        她說此話時似有回聲，環循猛地抱住腦袋，頭疼欲裂狀。

        啟靈抱拳單膝跪地，要為他辯解，卻被封住了嘴巴。

        “如此，該當毀了你這偷看的眼睛。”

        如此嚴苛么！他原本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偷跑過來啊。啟靈自然不能明哲保身，既然不能說，那她就用指頭在地上畫。

        “也算是半個明塵山中人，現在這般滑稽寫字，不顧仙家顏面，成何體統！也想受罰嗎？”

        不似離環循，啟靈來此本就名正言順，是道沖子上仙親自應允的，這才壯了膽子替他辯解，可是她被封口，若不在地上劃，還能如何？

        如今他二人好生狼狽，一個半跪，一個半蹲，離遠了看，更像是個兇惡之徒在欺凌兩個“小白兔”。

        變故陡生，啟靈感受到了周遭強烈的靈力運轉，這樣濃郁的靈力若是劈下來，他二人必死無疑！

        環循那小子也多少感受到不對，但家里嬌縱的厲害，又是個倔性子，絕不討饒。

        一時間場面千鈞一發！

        面前的仙人卻施然一拜，柔了表情，松了蹙眉。

        啟靈僵硬地向后看去，先看到了入泉那小丫頭，然后，是近在咫尺的道沖子上仙！

        若說兇煞仙人還可以仰望，那道沖子上仙就到了不可逼視的地步，靈力之盛，啟靈的渺小無處可藏，她自覺低頭等待，眼觀鼻鼻觀心。

        “幼子頑劣，吾默許在先。”

        啟靈聽后如釋重負，擠眉弄眼地讓環循少年趕緊撤退。

        他倒是心大，臨末了還自以為小聲地招呼著啟靈：“誒誒，你去青城找我啊，我現在在離府住著，主家，主家！”

        嗯，本來就是道沖子上仙網開一面才放他走的，離環循這樣喊，不怕上仙改主意將他抓起來么？啟靈有些頭疼。不過啊，他真是個樂觀的小朋友，“沒心沒肺”的，剛才差點丟了性命，如今又樂觀活潑了起來。

        不知道像誰。

        “好像有點像我？”啟靈一激靈，似乎琢磨出了自己對他的喜愛是怎么回事。

        他這一走，啟靈才想起了正事，她們先秘密來到玉虛宮，待護身符和結界準備妥當后，就該一同前往青城鏢局，在那里與之前飯桌上的一票人等匯合。

        離家和武門眾人恐怕并不知曉仙界的除內賊意圖，還以為明塵山不用法陣直接運送寶劍的原因，是仙家不與俗世事務掛鉤之故。但啟靈和入泉是知曉真實目標的，要將承影劍加上她二人作引，誘出潛藏在人族的魔族細作，參加這等危險大事可無法表現輕松，她們如今都是一臉的憂心忡忡。

        入泉小丫頭被父母折磨得受了傷，不知是不是因為沒好，傷口易被牽動，拜別道沖子上仙后，她踉蹌幾步，眼看著要摔倒！

        啟靈慌張上前，卻看到了更快的仲啟仙人，她能成為上仙心腹自是心思敏捷、眼疾手快，然而，卻是道沖子上仙扶到了，他從腳底的祥云上一躍，摟住了小丫頭瘦小的身子骨。這一刻，啟靈直覺感受到了什么，卻于情于理無法去深究。

        “若是直接被上仙發現她受傷就好了。”啟靈心想，但入泉若是現在還掛著傷又有點不合情理，畢竟這丫頭如何能躲過玉虛宮的篩查？恐怕自己早前已經治好。

        “謝，謝謝上仙。”

        “仲啟，不用多理，汝算吾半個徒弟。”

        什么什么？！徒弟？

        入泉仙緣竟至如此令人發指的地步？女妲上神的靈力，明塵山的內門，靈光臺上的測驗，現在，還是道沖子上仙僅有的半個徒弟？？？啟靈若不是親耳聽到，絕不會相信，如今聽到，難以置信。

        上仙上一個徒弟還是什么時候收的來著？

        沒有！上仙從未收過徒弟！

        就算入泉如今被認作半個，那也是唯一的！

        啟靈失了淡定，仲啟仙人卻一臉平常，一般來說，四海八荒不會有生靈形容種民天的仙人忠誠，但這確實是啟靈腦子里頭一個蹦出的詞。仲啟仙人對道沖子上仙是有忠誠可言的。

        只見上仙玉手順過小丫頭后背，輕柔小心至極，仿佛在呵護一份在哪都得不到的絕世珍寶。

        啟靈心驚不已，片刻，她又暗自感嘆，畫本子里的主角還真不是說說而已，入泉的氣運喲、仙緣喲。

        “不敢不敢，謝謝上仙，入泉這就與師姐一同前往鏢局。”

        一道眼神掃過來，啟靈將身子躬的更低，鄭重作揖。

        “也好。”

        入泉似是站直了，到底能感受到道沖子上仙對她的偏愛，并沒有直接離開，仿佛還有事要說。

        “怎么？嗯？”上仙聲音本就如古琴，沉啞中透著力量，更何況這話尾的氣音，啟靈聽著都要酥了。奈何小丫頭天生榆木腦袋，倒是未受影響，自顧自地說著：“小，小道士可還好？想著要與他道別的。”

        “大膽！哪里來的小道士，宮主面前可是你能僭越的？”被喚作仲啟的仙人這話說的，怎么聽都像是把之前憋的氣一并發了。

        “大膽？”上仙似詢問似斥責。

        “入泉無禮了，還請上仙……”

        “誒？還能罰你不成，哧哧哧，”上仙竟在輕笑！對忠誠的心腹尚且嚴厲，對丫頭卻……！啟靈沒有逾矩看他，但通過仲啟仙人看呆的表情可以推斷，上仙的笑該值幾個千金，上仙的溫柔，改值幾顆北極星。

        “他？很好，改天再會吧。”

        啟靈這才想起來，入泉丫頭之前與她說過這個小道士，當是她結交的好友。啟靈心里苦澀，好像自己捂了三個月未孵化的蛋，被一個不知名的家伙搶去，即刻就孵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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