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6點整。

        白析準時從噩夢中驚醒。

        頭暈腦脹。企圖賴床。系統不讓。無奈惆悵。

        于是他起身洗漱，薄荷味的牙膏盈滿口腔。

        陽臺上傳來一個清麗溫和的聲音：“早安，你今天起的比平時早啊。那就拜托你做早餐了。我去買豆漿。”白嫻一邊給蘭花澆水，一邊說道。

        白析正在刷牙，含糊地應答：“媽，早上好。”

        刷完牙，白析拖著腳步走向冰箱，單手拿了兩個雞蛋，又挪到廚房，點火。等待平底鍋熱起來的時候，他準備起了湯面，小聲哼起了歌。

        白析試圖煎出糖心蛋，但由于不在狀態，蛋黃破了。淌在油鍋里，“滋”的一聲。“唉。”白析郁悶地嘆了口氣。

        白嫻很快回來了，提著豆漿。

        白析將煎蛋擺在陽春面上，端到客廳，早餐開始。

        “最近你們是不是要分班考了？學習辛苦了。要加油啊。”白嫻囑咐道。

        “嗯。”白析抿了口豆漿，舌尖一燙。白析將豆漿放回桌上。筷子卷上幾根面條，心不在焉地吃起來。有點咸，醬油倒多了。

        “是既有期末又有分班考試，還是直接用期末成績來分班？”媽媽繼續關心著。

        “直接用期末成績來分班。”白析咬著煎蛋回答。

        白嫻用手理了理白析的頭發，比劃了一下長度，又左右打量著自己的兒子，笑著說：“快到夏天了，你也該剪頭發了。等梅雨季過了，就去巷子口那家店修一下吧。”

        “好的。”

        早餐完畢，7點差一刻，白嫻準備出門加班，站在客廳鞋柜旁揮手向白析告別。

        門鎖的聲音剛落。“系統？”白析試探著問道：“在嗎？我媽現在不在家，你可以出來了。”

        【……在。】江弈覺得這話聽起來有點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里有問題。

        白析回到房間，在書桌前坐下，繼續任務。他調整好心態，準備面對訂正過程中的困難。

        五分鐘后，房間里傳來白析的一聲哀嘆：“這是困難嗎？這是劫難！”

        哀嘆歸哀嘆，劫難歸劫難。該寫的題還是得繼續寫。

        江弈一邊給白析講題，一邊總結出了他數學的大致學習情況：

        白析的理解力和空間想象力都還可以，但是計算是真的拉垮。

        比如這張試卷上的有些問題，他明明已經找到一種優于其他解題方法的思路，卻算著算著就算出了離譜的答案。

        關鍵點已經找出來了，卻錯在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步驟上。就好比登山途中，他已經找到了捷徑，卻連捷徑都沒有足夠的體力走完。

        江弈看著他的答題卡，總感覺他是被三位數以內的加減法束縛住了。

        【你考試時的草稿紙還在嗎？拿出來讓我看看。】江弈又端詳了一遍他的答題卡，提出了進一步的要求。

        他打算去研究一下宿主考試時的思路。

        白析翻找一番，拿出了一大張密密麻麻寫滿字的草稿紙。

        江弈有些詫異。他發現白析真的連三位數加減三位數都要列數式，甚至是在不包含進退位的情況下。

        【思維其實還算敏捷，但是基礎太差。尤其是計算。】白析聽見系統毫不留情的評語，撇了一下嘴角，繼續按照要求盯著草稿紙看。

        【甚至公式都記不清。有些書上已有的可以現成使用的結論，你還是又推理了一下才確認并使用的。是擔心記錯了？】

        江弈暗自琢磨，也就是說白析數學是有挺大的提升空間的，上限并不是很低。可惜基礎滿目瘡痍。

        江弈在解題的間隙點評道：【三角函數相關內容對運算的要求比較高，而計算又是你的薄弱環節。要多看課本上的例題。】

        “啊……行吧。”白析右手扶額，很不情愿地答應了，“我會考慮你的建議，但是不一定采納。請你盡量少干預我的學習生活。”

        系統未置可否，中等題講完之后，開始為他講解難題。

        “與其花時間在這種壓軸題上，我寧愿放棄這些分數，把精力放在其他地方。”白析小聲抱怨著。

        【選擇題和解答題的壓軸題都還好，這張卷子最難的，是填空的最后一題。】江弈并不理會宿主的抱怨，掃完全卷，得出了結論。【請保持視線穩定，集中在填空題區域。】

        “沒必要吧？這個是最后一空。我考試時讀一遍題就跳過去了，一般也不會訂正。”白析語氣散漫，用食指一格一格地裁紙刀收回：“我寫填空題，一直是以填為輔，以空為主。”

        【……】江弈無語。

        【有必要。任務要求所有錯題訂正完畢。否則沒法通過主系統的判定。】

        為了更有說服力，他調出了主系統給的任務進度條。

        白析視野的下方浮現了一個橫向的柱狀圖標。與視野左上角代表著系統的圖標一樣，也是銀白色的。

        但是銀白色的光芒只走到了進度條的2/3。

        【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想寫出這道填空題？】江弈嘗試循循善誘。

        “想啊，”白析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恨不得把自己填進去。”

        【……那就繼續。請用戶保持視線穩定，系統將稍后給出答案和詳細解答過程。】

        白析單手拖腮看著卷面，等了快有五六分鐘，系統毫無動靜。

        “稍微快一點啊，怎么還沒出答案？網卡了？”他催促道，左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桌面。

        又過了三分鐘,系統完成了解題，答案呈現在他的視野中。

        “看不懂。”白析仔細閱讀著解題步驟，“是不是只要把它工整的謄抄在我的訂正紙上，新人任務就算完成？”

        系統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白析的筆尖飛速在紙張上躍動：“這題好難啊，原來你這么智能嗎？”

        智能的江弈：【……謝謝。】

        算了，純粹當娛樂了。江弈自我開解著。

        白析寫下最后一行：綜上所述，a的取值范圍為(－∞，9】，即為所求。

        瞬間，銀白色的進度條到達頂端，顯示任務成功。

        白析低頭看向桌面上的試卷，在把錯題都裁下進行整理后，這張月考試卷除了標題，就沒剩多少完整的地方了。被裁剪下來的部分有如蛀洞。

        白析靜坐了一會兒，問道：“你對我目前的數學學習狀態有什么評價？主系統讓我詢問一下你的看法。”

        江弈看著攤開在桌面上的試卷殘骸，斟酌了一下，回答：

        【我覺得你的數學知識已經構成了一張網。】

        白析：“嗯？”

        【全是漏洞。】

        白析嘴角一抽，沉默著打開了視野右上角，那個代表著主系統的淡藍色圖標：“能換個系統嗎？”

        主系統冷漠無情：〖不能。〗

        這時，白析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了幾下。原來是老師把試卷的標準答案發到了班級群。

        白析隨手一戳，點開了那個文檔，向系統吐槽：“來，見識一下我們年級數學組的完形填空式答案。”

        江弈順著宿主的指尖看去，只見演算步驟里滿是空白的方框：∵□∈□㏑∴□□≧□□……仿佛在進行什么神秘的外星人召喚儀式，又仿佛是數學符號成為了屏蔽詞。

        白析指著某個選項：

        b(-∞，-)u(-，+∞)，“看，像不像表情包？”

        江弈忍俊不禁，卻發現自己的笑聲被主系統刻意屏蔽了。

        “有的字符很難打出來，再加上輸入法的兼容問題，經常會缺字漏字，顯示出方框。尤其是關鍵步驟，跟標重點似的。”

        白析向系統解釋：“以往我要花很大的功夫來辨認這些東西，今天在你的輔助下，比平時節省了不少時間。”

        說著，他瀏覽文檔中的內容，核對系統給他提供的答案是否正確。

        江弈陷入了沉思。就像剛才他的笑聲被屏蔽掉一樣，主系統將某些詞語列入違禁詞行列。凡是他向宿主傳遞的話語中包含違規信息的，一律不予通過。

        信息過濾。江弈隱約有些不安。主系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過于被動。

        “系統？”他的宿主忽然挑眉，開口打破了他的沉思，“你填空最后一題開閉區間取錯了。”

        白析的指尖停在屏幕上，那里赫然寫著開區間：a的取值范圍為(－∞，9）

        而之前江弈給出的答案是左開右閉區間：a的取值范圍為(－∞，9】

        “看來你也不太智能啊！”白析語氣中帶著調侃。“花了我這么久，就搞出來這個？”

        【應該是答案錯了。】

        “沒事兒，知錯能改，再接再厲。”白析倒不是很在意。

        【不是我的答案錯了，是這份文檔里的答案錯了。】江弈回答。

        江弈聽見宿主一聲輕笑：“……你還挺自信的。”

        江弈剛想解釋，白析打斷了他：“算了，我也懶得改了，就這樣交上去吧。反正主系統已經判定任務完成。”

        白析去客廳喝水。他瞄了眼時鐘，已經是上午9點多了。

        忽然，手機又是一串震動的提示音。白析指紋解鎖。消息一條接一條地躍動。

        小蔡：我靠！

        小蔡：月考數學試卷你訂正了沒？

        小蔡：填空最后一題答案看到了吧？這是人能寫出來的嗎？！

        白析一邊慢悠悠地給倉鼠換糧，清理籠子，一邊慢悠悠地單手打字：

        皙：看到了，咋了？

        小蔡：十三班那群人有好幾個離滿分就差這題

        小蔡：這次跟陸安中學聯考，他們出這題就是故意膈應人的

        小蔡：鐘陵跟這玩意聯考找虐啊

        皙：有一說一，這次數學均分超了陸安。(雖然我拖了年級均分后腿

        小蔡：就是他們炫耀課程進度快唄，提前學了導數了不起啊！？

        小蔡：唉，先不聊了，畫室老師過來了

        “怪不得沒發語音。”白析左手薅住了倉鼠，右手切換界面。江弈看見宿主的手懸停在空中猶豫片刻，然后點開了慧學網app。

        周測卷子的分數批改出來了。

        白析的分數有了顯著的提升，同樣是滿分150分的卷子，這次足足考了75。

        江弈中肯地評價：【周測是針對月考的反饋卷，知識點重合度較高。】

        【同一類型的題講解過后的短期內能寫出來很正常。】

        【在周六上午試卷評講后，下午周測考出這個分數還是偏低。更何況中午還有“補習”】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這張周測卷子比較有趣，題目質量比月考卷子要好】

        【希望宿主再接再厲】

        聽著系統毫無波瀾的機械音，白析左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攥緊。倉鼠小白發出“吱”的一聲。

        白析沒有理會系統，退出了慧學網的界面，點開了旁邊的一個應用軟件：

        靜江背詞app

        一晃已經上午10點多了，又恰逢周日，公會的留言板上各個id開始活躍起來。白析點開了個人中心。

        江弈注意到，白析在背詞軟件上的用戶名跟他q名相同：皙。

        此外，他還發現宿主所在公會的名字很奇怪：誠招副會長；簡介就更奇怪了：不招副會長。

        白析開始背詞。app富有感情地朗讀著每一個單詞：

        「jailn監獄v監禁

        jieldtophr服從;屈從

        baitn魚餌，誘餌……」

        江弈忽然問到：【所以你們的公會到底有沒有副會長？】

        白析回答：“有。”

        app繼續朗讀，盡職盡責：「randomadj隨機的」

        【誰？】

        白析沒有回答。

        屏幕上忽然出現一條彈窗：留言板上有人皙，詢問公會排行相關事宜。

        白析打字，發送，一條消息躍上留言板：

        皙(副會長)：請稍等。

        江弈：【……】

        白析回到背單詞的界面，點擊按鈕，app繼續富有情感地朗讀下一個單詞：「invadev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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