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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二場喜宴


簡恒更加仔細地觀察著張霄云。

        只見他今日臉上,也抹了女子用來美白的珍珠粉,膚色粗看剔透,細看卻有些暗沉。

        還想再多看幾眼,下一刻,耳邊再次響起儐相洪亮的聲音:“三叩首,夫妻對拜結同心!

        簡恒穩了穩心神,暗中道:“也許他只是體虛罷了,沒看診前,不能妄下定論。”

        可她偏偏事事都習慣往最壞處想,這時已經在考慮對策。

        換做以前,她只需和陸笙一起,偷溜去新房,診斷后對癥下藥就好。

        但如果……一切真的如她所想,佟紹寧要怎么辦?

        “禮成,送新娘入洞房!眱喯噙@一聲,喊得中氣十足,更是打斷她本就雜亂的思緒。

        早已等在門口的兩位喜娘,應聲向前,一左一右攙著佟紹寧向新房走去。

        “好。”賓客們掌聲雷動,都沉浸在喜悅的氛圍中,“真是一對神仙眷侶啊。”

        目送著新娘離開后,席間更加熱鬧,仆從丫鬟進進出出,不斷送上好酒好菜。

        人多耳雜,簡恒只好握住陸笙手腕,在他掌中寫下幾個字。

        “新郎可能有花柳病!

        陸笙大吃一驚:“真的嗎?”

        “還不確定!焙喓愦鹜赀@句,在他掌中繼續寫著,“散席后我們見機行事,在他到新房前,弄清楚就好!

        陸笙輕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同意。

        他收起先前的隨性,審慎地觀察著廳內的狀況。

        除了他們兩人小心翼翼,另有所想外,席間還是一片喜氣,該有的寒暄客套,一個不少。

        張霄云斟了一小杯酒后,尊敬地向岳父岳母敬酒:“爹,娘,小婿這廂有禮了。”

        “都是一家人,就別這么客氣了。”佟志遠拍了拍他肩膀,眉開眼笑。

        金如蘭知道相公來了酒興,立刻替他倒酒,但只倒了小小的一杯。

        佟志遠現了愁容:“夫人,這大喜的日子,就讓為夫放縱些吧!

        金如蘭拗不過他,給他換了個大酒杯,柔柔地嘆了口氣:“你啊,就是不會克制,我要是不攔著點,你肯定喝得比女婿還醉。”

        “多謝夫人成全。”佟志遠得以暢飲,眉眼舒展。

        客人們看到此情此景,禁不住調侃道:“看不出來,當年叱咤官場的佟大人,那么懼內啊!

        廳內笑聲一片。

        觥籌交錯間,氣氛本來變得更為融洽。

        偏生有幾個喝得上頭的客人,人手一個酒壺,走到主桌附近,顯然是來勸酒。

        佟志遠一見這個陣仗,連忙謙遜地擺手:“佟某如今酒量甚淺,還請各位碗下留情,給在下行個方便!

        “那可不行!睅孜豢腿嗽谂d頭上,怎會輕易放過,“誰不知道佟兄你當年是海量啊,再加上這新進門的女婿,咱們今天喝個痛快!

        張霄云微瞇著眼,已是微醺。

        但他須得好好待客,只能順手拿起一旁的茶碗:“在下酒量不佳,讓各位客人見笑了,我愿意以茶代酒,給各位助助興。”

        “新姑爺,這就是你不懂事了!笨腿藗冏硪馍项^,硬要給他灌酒,“咱們給你敬酒,是給你面子,你可別掃興啊!

        場面一下子復雜起來。

        先前坐在最后的魏書賢,終于按捺不住,站出來擋酒:“我家公子不勝酒力,幾位若要盡興,我三倍奉陪就是!

        他有些粗魯地從賓客手上搶過酒壺,一口就灌了個干凈。

        但他絲毫不顯醉意,只是不屑地把空空如也的酒壺扔到地上,還刻意打了個飽嗝,呵出重重的酒氣。

        突然間竄出這么個虬髯大漢,幾個客人紛紛愣住,酒也醒了好幾成。

        見魏書賢穿得窮酸,有的人嘴皮子貶得厲害:“你是什么東西,不打招呼就上桌,這么沒禮貌?看來還是平時管教不當啊!

        另外有人跟著附和:“佟兄,想不到你退出官場,倒讓奴才都騎到你頭上來了,依我看,不如找出他的賣身契,明天就去集市里賣了!

        佟志遠嘴角下撇,顯然對魏書賢很是不滿。

        但他還沒吭聲,就聽張霄云一聲怒喝:“書賢,還不快退下!”

        “如果我不想呢?”魏書賢不肯領命,態度很是強硬。

        佟志遠捋了捋衣袖,悠悠地道:“魏先生,我佟家請你觀禮,不是讓你來這攪局的。”

        眼看局勢越發緊張,張霄云面露難色。

        但他清了清嗓后,還是決定已大局為重:“書賢,私下我當你是兄弟,可你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在這鬧事,讓我難堪,成何體統?”

        張霄云揮了揮衣袖,用力推開魏書賢。。

        可魏書賢卻像腳上生根般,分毫未動。

        他目如寒冰,冷笑一聲:“難堪,體統,你也有臉說這些?”

        一句質問充滿了火藥味,使得廳中其他人都看了過來。

        “是我太傻了,不該還對你抱有期待!蔽簳t眼底露出一抹痛色,“既然如此,我便讓你們見識見識,誰才是今天的主角。”

        他抬起頭,發出的像如馬嘶聲那般的怒吼,聽得人肝膽俱裂,也徹底打破此處歡愉的氛圍。

        吼聲一落,他頭首分離,腦袋懸在空中轉了一圈后,臉上所有的五官都拉長裂開,最后真的成了一顆又方又長的馬頭。

        他頭上原先茂密的毛發,也全都變作馬脖子后方,長長垂下的鬃毛。

        一顆頭產生異變后,魏書賢的身子也像吹了氣那般,急速膨脹,一下就撐破衣料,最后竟是變作好幾尺長的白蠶,背后都是密密麻麻的黑孔。

        只要他稍微一動,這些黑孔就像一雙雙來自深淵的眼睛,緊盯著廳內所有人不放。

        不過片刻,他脖子后的那股鬃毛,把他的頭和身子重新連在一起,成了馬頭蠶身的模樣。

        所有賓客哪里見過這種怪物,嚇得失聲尖叫,撒腿就跑,一時間室內亂組一團。

        桌椅傾倒,碗碟跟著叮呤咣啷碎了一地。

        好幾個人逃得太急,摔成一團,痛苦地嗷嗚大叫。

        “大家先別慌,他撐不了多久。”簡恒本來想勸住他們,但聲音被淹沒其中。

        她只能穩住身邊的人:“魏書賢這種鬼化狀態,就跟回光返照差不多,只能威風一時,不妨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總比現在就激怒他要好!

        魏書賢看著室內一團亂象,碩大的馬鼻孔中,噴出兩股白氣:“我看今晚誰敢踏出房門一步。”

        他話音一落,肥大的蠶身就朝四面八方噴出團粘稠的白絲,一下堵住了門。

        無論別人怎么拉門,怎么踹門,都只摸到濕乎乎一團濁液。

        “各位還沒吃完酒,怎么就急著走呢?”魏書賢明知故問,還拖長音調,使得滿廳人都瑟瑟發抖,對著這丑陋的妖物求饒。

        尤其是先前逼酒的那幾位:“魏爺,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他們嚇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一味求饒。

        魏書賢見他們一個個都成了軟腳蝦,有些好笑:“別自作多情了,我可沒說要殺了你們,你們也不配臟了我的手。”

        那些人一聽能保住小命,稍稍松了口氣,求問道:“您有什么指示,盡管說?”

        “把桌子椅子都擺好,回原位坐著!蔽簳t冷冷地下令,“我還得讓你們參加我的喜宴呢!

        “遵……遵命!彼匈e客們一聽這話,全都照做。

        一時間房間里又亂成了一鍋粥。

        金如蘭突然驚叫道:“老爺,你怎么了,你別嚇我啊?”

        眾人順著那聲音看去,只見佟志遠雙目圓睜,兩個眼珠快要從眼眶里跳出來。

        他嘴角歪斜,嘴里吐著白沫,渾身顫抖,“啊”的一聲慘叫后,就闔上雙眼,徹底沒了動靜。

        這轉折突如其來。

        簡恒趕緊上前,摸了摸他的脖頸:“他受到驚嚇,突發中風,已經死了!

        金如蘭聞言,大感詫異,顫著手指,去探佟志遠的鼻息,卻只摸到涼涼的一片。

        她淚流滿面,抱住佟志遠尸身不放:“老爺,你不能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人啊。”

        魏書賢蠕動著蠶身靠近,在地上拖出黏液般的劃痕。

        他看到佟志遠的死狀后,脖子后的鬃毛不住晃動,大笑出聲:“哈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終于讓他這個惡魔,得到應有的懲罰了!

        不過轉眼間,他斂去笑意,語氣中感到遺憾:“可惜啊,死得太輕松了,還不是死在我的手上!

        他目如寒冰,遺憾的背后是徹底的恨意。

        “都怪你!苯鹑缣m已是瀕臨崩潰,指著他痛罵,“都是你這不人不鬼的東西,嚇到了我們家老爺。”

        魏書賢馬嘴拉長,用詭異的幅度譏笑道:“真是個蠢女人,被個糟老頭子蒙在鼓里那么多年,還什么都不知道。”

        金如蘭厲聲駁斥:“不許你侮辱我相公。”

        “怎么還惱羞成怒了啊?”魏書賢想要揭開假象,于是當著眾人的面,直接探聽她的私隱,“我問你,你和你們家老爺多久沒行房了?”

        “不對不對不對!彼查g改口,讓問題更加難堪,“應該是你們成親以后,總共行房了幾次?”

        金如蘭像是被戳中痛處,臉色更加蒼白:“這不干你的事!”

        “算了,還是我來告訴你真相吧!蔽簳t不依不饒,非要在她的傷口上撒鹽,“你深愛的佟志遠是個斷袖,他從來都沒有愛過你,他娶你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在場的賓客們,本來是戰戰兢兢坐著,等著這一出快點過去,但聽了魏書賢的話后,他們都滿面震驚。

        擱在以前,斷袖不過是個人癖好,就算聽了,至多是一笑而過。

        但這些年邊境動蕩,用兵量大大提高,律法中將“斷袖”定為重罪,這事就嚴重得多。

        金如蘭還是不敢相信:“你……你休要挑撥我們夫妻之間的關系!

        “我才不屑做這種事!蔽簳t冷哼一聲,“我不過是要你認清自己的身份罷了。”

        金如蘭遭受雙重打擊,忍不住捂住耳朵:“別說了……我求你,別再說了!

        “不行,今天我得把一切都說清楚!蔽簳t不理她的求情,只是提高了音量,已然有些瘋魔,“佟志遠好男風也就罷了,他錯就錯在,非要把我愛的公子搶走,他該死!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方才仿佛從這場風波里隱身的張霄云。

        他發冠已掉,發絲凌亂的垂在頰邊,一張臉更添幾分妖嬈,透著些攝人心魄的美。

        他看向魏書賢,薄唇輕啟:“書賢,你執意要這樣做嗎?”

        魏書賢一雙馬眼中,流露著滿滿的情深:“我這輩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和你長相廝守!

        “罷了,都是我欠你的!睆埾鲈茮]有反抗。

        反正婚事已經辦不下去,他不如彌補對魏書賢的虧欠:“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要是你早些這么想,我們就不會走到今天了!蔽簳t有些惋惜,他彎下馬頭,硬生生啃斷半截蠶身。

        那半截蠶身掉在地上,起初跟死了一樣沒有動靜。

        過了一會兒后,長出一個圓圓的頭,蠕動著蠶身,爬到張霄云身前,張嘴吐著白絲。

        絲線從張霄云的雙腳開始,層層疊疊向上,竟是要將他圍成蠶蛹。

        魏書賢定定地望著他,還在訴說著自己的深情:“公子,今天咱們不管那些狗屁律法,讓他們都來做我們大喜之日的見證!

        他說到最后,放聲大笑起來。

        張霄云閉上眼睛,一臉平靜,等著最后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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