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愛侶
魏書賢直言實情后,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張霄云。
蠶絲越纏越多,張霄云微皺眉頭,露出痛苦的神色。
“公子,別怕。”魏書賢第一反應,還是軟言安慰。
可他已沒有了手,甚至不能幫張霄云撫平眉間的褶皺。
他只能用馬嘴親吻他的臉頰。
可一不小心,沒沉住氣,反倒吐了張霄云一臉口水,還害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簡恒不想看他們你儂我儂,引魏書賢繼續說話:“你不能接受背叛,要賭最后一把,所以才利用了‘馬頭娘’的傳說?”
魏書賢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養蠶的商戶,大多都聽過“馬頭娘”的故事。
起因源自一位女子的父親外出,遲遲未歸。
姑娘十分想念親人,可家中唯有一匹公馬相伴,所以她每天都在喂馬時,訴說思念之情。
有一天,甚至還說了句:“要是誰能把爹找回來,我就嫁給他。”
那匹公馬聽了后,立時狂奔而出,沒過幾天就女子的父親找回來。
當爹的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狠了狠心,殘忍地殺死了馬,還把馬皮剝下晾在院中。
不料過了幾天后,那塊馬皮突然飛了起來,還把那姑娘卷走。
又過了幾日,有人發現那女子和馬皮懸在一棵樹間,化身成蠶。
人們取了蠶拿回去飼養,還將那棵樹取名為桑樹。
自此以后,那身披馬皮的姑娘被奉為蠶仙,因蠶頭像馬,有時也喚做“馬頭娘”。
據說這馬頭娘極為愛蠶,曾經嚴懲過殺蠶過多的商戶。
魏書賢為了引她現身,易容過后,在城內到處走動,買了幾百條蠶。
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后,他依樣畫葫蘆,殺了匹馬,把自己裹在馬皮中,開始生吃那些蠶。
蠶沒有骨頭,拿在手上是軟軟的一團,可他卻不敢咀嚼,只一股腦往喉頭里塞。
吃著吃著,一團漿糊似的肥膩,在他胸口,泛起惡心。
他不免有些心虛,甚至還有了幻覺,生怕這些蠶像啃桑葉那樣,吞食著他的胃,在他身上咬出個大洞。
于是干脆拿了把短刀,一次將幾百條白蠶剁成白泥后,再往嘴里灌。
整個胃逐漸膨脹到快要炸開。
他記不清過了多久,身體里忽然冒出一種奇怪的蠕動感。
他死死捂著胃部,仍然抵擋不住這種不適。
忽然間不知從哪里,飛來細細的蠶絲,捆住馬皮,讓他渾身不能動彈。
魏書賢的眼前赫然出現一個女子。
她黑發垂髫,身上同樣裹著一馬皮的女子,想必就是蠶仙。
那蠶仙抬了抬手,魏書賢的胃里,就如翻江倒海一般攪動著。
那些被他吞到胃里的蠶,一個個渾身像長出鋒利的鋸齒,咬破他的胃和肚子上的皮膚。
它們渾身上下都沾滿了血,叫成“血蟲”更貼切些。
蠶仙再一抬手,手上多了個白色的瓷瓶,將那些白蠶統統吸入瓶中。
她冷聲質問道:“我從沒見過你這樣殘忍的人,不僅剝了馬皮,殺了這么多無辜的蠶,還要吃了他們?”
“因為不夠殘忍,不能引你現身。”魏書賢心中這樣想著,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汩汩流血,痛得面部扭曲,邊抽氣邊開口訴苦:“我所求不得,一心尋死,才用了個最殘忍的法子,我知錯了,求您網開一面,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那位蠶仙不由摸了摸身上的馬皮,想起自己在人界時,種種求不得的經歷。
她本就是仙力最低微的那一類仙人,沒有處置他的權利,所以一通小懲過后,就治好了魏書賢肚子上的傷,也松開他身上的蠶絲。
蠶仙擺了通架子,威嚇了句:“你的傷就當是個教訓,以后如果再犯,我必會嚴懲。”
“多謝仙子手下留情。”魏書賢連連磕頭。
蠶仙身影一閃,已然消失不見,留下他一個人在原地,封存馬皮上的仙氣。
那之后,他又去了煙花之地,尋了個身患花柳病的女子。
他一定要染上病,還要把病過給他最愛的張霄云。
因為他始終覺得佟志遠的愛始于見色起意,是為了張霄云的皮相。
可他魏書賢不同。
他愛的永遠是張霄云的本質。
即使張霄云身患重疾,容顏不再,即使張霄云自私怯懦,忘記誓言,他也會愛他到地老天荒。
張霄云已是滿臉青紫,面目丑惡。
魏書賢看他如此痛苦,露出復雜的神色:“公子,剛才我給了你機會的。要是你心里還有我,就會在人前維護我,但你沒有。”
他只能自說自話。
因為張霄云已經開不了口。
可魏書賢對這樣一個他,還是流露出無限愛意:“現在好了,你終于只屬于我一個人了。”在蠶絲快要沒過張霄云脖子前,魏書賢鄭重地問道:“公子,你可愿做我的妻,從此與我生死相隨?如果你愿意,就對我眨三次眼睛。”
到這個地步,他仍然希望兩人在共同赴死前,心里只有彼此。
張霄云只是睜著眼睛。
他用盡力氣,歪過頭顱,只聽“咔嚓”一聲脆響后,他的頸骨已是斷了。
“公子!”魏書賢驚叫一聲,湊著一張馬頭去試探張霄云的鼻息,發現他已經去了。
他沒想到,張霄云竟然寧死都不肯跟他再有糾葛。
“你想躲我。”他凄楚地一笑,“你躲不掉的,我會跟著你去的。”
魏書賢生了死志。
他的仙氣本來就所剩不多,最后的部分,正好卡在脖子那里,他本想主動散了,迎面卻忽而飛來一塊四四方方的木印,讓他一口氣提不上來。
扔木頭的,自然就是簡恒。
她忍了這么久,終于等到合適的時機動手:“仙氣用完了就想死,沒那么容易。”
接二連三的事情過后,她已經明白,讓魏書賢直接死了,實在太便宜他:“覬覦佟家的家產,騙人成婚,現在還在這演恩愛情深,真是好厚的臉皮。”
一想到此時可能還沒收到消息,還在新房里候著的佟紹寧,她不禁罵得更狠了:“如果是真心的,大可找個地方隱居,一輩子也能過得很好,何必要拉無辜的人下水?”
魏書賢始終保持沉默,仿佛那些指責對他而言,不痛不癢。
簡恒冷笑一聲:“這喜宴還沒結束,怎么能放你走呢?”
魏書賢心中惶恐,害怕這女子會做些什么,脖子后的鬃毛晃得更加厲害。
簡恒從身上拿出兩根針,施了個放大訣后,原本細小的針,立刻變得像鐵杵一般粗。
他把那根針捅入已死的張霄云胸口,隔空畫了個“融”字后,那根針就進入張霄云體內,再也看不見蹤跡。
一回頭,果然看到魏書賢驚慌失措的表情。
他試著提氣,嗓子卻堵得更加厲害,只有頸上的馬頭還微微搖晃著。
簡恒心中有了些快感,臉上揚起一抹微笑。
那笑容的弧度有些怪異,陸笙不禁握住了她的手腕。
簡恒只是淡淡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伸出手,在魏書賢用仙氣凝成的蠶身上,摸到了他心臟的位置,以同樣的方式,埋入另一根針,然后把稍許松了一點,卡在他脖子上的木印。
魏書賢充滿恨意,斷斷續續地道:“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心中有刺,如隔山海,我在你們身上施了放羅術。”簡恒悠悠地道,“你和他以后,永遠都離心離德了。”
放羅術是種少有人得知的巫術,其目的就是致使夫妻失和。
正常施術時要從夫妻二人祖墳的籬笆上,取下兩片竹,用血刻字后,埋入對方宅下。
但她眼下先用神印暫緩魏書賢神氣流失,再用他最害怕的事,動搖著他的心神。
即使是欺瞞,也足夠擊毀他對感情的信心。
她在魏書賢無比驚恐的眼神中,取回了神印,還故作不屑地聳了聳肩::“不信,你試著去抱他試試看。”
神印一除,魏書賢吊著的那口氣突然散了很多。
一瞬間,蠶絲消失不見,他變回原來的容貌,原本懸空的身體,更是狼狽地砸在地上,整張臉先著地,砸得血肉橫飛。
“公子,我……我來了……”他依舊固執地要喊舊時的稱呼,匍匐著往前爬去。
就要觸到張霄云時,不知怎的,他突然看見橫插在張霄云胸口上的針。
“啊……”他低吼一聲,身上傳來一陣劇痛,身子軟綿綿的朝相反的方向歪,成了背對著張霄云的姿勢。
“公……子……”他還想努力掰正身子,脖子一梗,最后的那口氣也散了。
他一雙眼大睜著,顯然是死不瞑目。
簡恒心中暗道:“果然對付這種人,攻心才是最好的折磨。”
一時間,滿室的“喜”字顯得有些刺眼。
任誰都沒有想到,這一晚波折重重,從大喜之日,變成大悲之日。
地上的三具尸體,在簡恒看來一樣丑陋:“嘴上說什么情愛,不過是借著姻緣的殼子,榨取別人的血淚罷了。”
來觀禮的賓客們,哪管得了這些,只想打道回府。
他們大多恨不得拔腿就跑,只是有的人實在是不爭氣,要么腿還是軟的,使不上力,要么就是□□濡濕一片,嚇得失禁,實在是有失顏面。
但生怕夜長夢多,他們還是想盡快離開。
旭央自然不會這樣放人。
徐浩言領會了她的意思,已經一個閃身擋在門前。
賓客們見他們也堵著門,很是不滿地吵嚷著:“你們這是干什么,要設鴻門宴嗎?”
旭央搖了搖頭:“鴻門宴自是說不上,只是希望今天的事,各位都守口如瓶,不要走露半點風聲。”
廳內的賓客聞言,全都松了口氣。
那幾個醉酒時特別強硬,求饒時最是發憷的幾人,這時又跳出來,說了些客套話:“您大可放心,我們都是佟……佟大人的舊友,定會為維護佟家的顏面,盡綿薄之力。”
“是嗎?”旭央一句反問,直接駁了他們的臉面,“剛才不知是誰,沾了點酒,就滿口胡言的?”
那幾人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小姑娘,你說話不要太難聽了……”
眼看著又是要吵起來,簡恒忽然向前走了幾步,問了另一件事:“要瞞住一件事,威嚇固然有用,但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做到守口如瓶,大家說是嗎?”
廳內驟然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心中不約而同,閃過一個念頭。
這女子看來纖纖弱弱,實則比魏書賢還要可怕。
起碼魏書賢當真遵守諾言,沒有傷及他們的性命,而這女子行事果決,學識淵博,只怕真能用什么邪術,就要了他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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