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小谷城陷落 8
隆慶元年八月,靈兒帶領(lǐng)眾人安全抵達(dá)寧波,沒做停留,就轉(zhuǎn)乘去往南京的商船。
到了南京秦淮河畔,靈兒問道:“湯大娘、湯大嫂,還記得自己的家嗎?”
湯景的母親和湯劉氏早已是滿臉淚水,說不出話來,二人同時點點頭,領(lǐng)著眾人來到家門口。
湯景的兒子前去敲門,眾人等了半天,院門打開,有人問道:“你們找誰?”
“湯景是我的爹爹。”小孩答道。
院里的人答道:“據(jù)說以前這是一位湯家的宅邸,現(xiàn)在不知他們搬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眾人非常失望,倘大的南京城也不知哪里去尋找湯景,便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郭奕悄悄地對靈兒說道:“我在這里看住了阿敏,你速去應(yīng)天府,見這里的巡撫大人,請官府幫忙。”
靈兒擔(dān)心郭奕脾氣不好,又怕阿敏對她有威脅,說道:“姐姐,我留下看著,你去吧。”
郭奕來到應(yīng)天巡撫衙門,亮出錦衣衛(wèi)的腰牌,見到了海瑞。
海瑞聽郭奕介紹完情況,笑道:“我剛剛斷完湯景和徐鯤兩家的官司,這個湯景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回來之后,那個徐鯤就失蹤了,我通過明察暗訪,確認(rèn)湯景在海外這幾年做了海盜,現(xiàn)在,我懷疑他勾結(jié)倭寇綁架了徐鯤,湯景等人已經(jīng)被我下了大獄。”
“海大老爺明斷是非,可敬!不過,湯景一家確實是被海盜綁走的,他的老母和孩子被海盜當(dāng)作人質(zhì),威逼他干過一些壞事,要說他回來之后還能綁架徐鯤,卻也奇怪了。”郭奕說道。
“他隨身帶來的一個小廝,雖能講我大明官話,卻從未在大明生活過,這小廝十分嘴硬,死不承認(rèn)自己是倭寇,難道不是他們綁架徐鯤,徐鯤還能上天入地不成?”海瑞疑惑地問道。
“湯景隨身攜帶一名小廝?請問海大人,這個小廝叫什么?”郭奕問道。
“姓朱明輝,還強辯自己在日本國協(xié)助錦衣衛(wèi)抓捕過海盜,哼!我看他才是海盜!”海瑞氣憤地說道。
郭奕趕緊起身給海瑞施禮,說道:“海大老爺明鑒,這正是在日本國幫我和王沖將軍緝拿海盜的朱輝!”
“還有這等事!待我升堂問案。”海瑞說道。
“升堂問案就不必啦,有一件事,我想請教海大人,若有不敬之處,請海大人諒解我們的苦衷,請海大人屏退左右。”郭奕認(rèn)真地說道。
海瑞看郭奕如此認(rèn)真,便屏了退師爺、衙役。
郭奕先向北一抱拳,恭恭敬敬地說道:“此事涉及到當(dāng)今圣上,我在海外就聽說萬歲爺暗中尋訪徽州府一位羅姓女子,可聽聞此事?”
海瑞心中大驚,起身也向北方一抱拳,低聲說道:“既然你是成國公老王爺?shù)牡障担也浑[瞞,風(fēng)言文淵閣徐大學(xué)士因勸阻當(dāng)今尋找這徽州府羅姓女子,已經(jīng)致仕還鄉(xiāng)了,不知郭將軍為何要打聽此事?這可是犯禁的。”
“這羅姓女子已經(jīng)被我們從日本國帶來了,不知該如何處置?”郭奕問道。
這一下給海瑞出了一個難題,若是送往京城,必遭言官詬病,也不合自己的意愿;若是收監(jiān)入押,肯定犯了隆慶帝的忌諱,海瑞猶豫了半天,不知該如何是好。
郭奕看出了海瑞的難處,笑道:“海大人,這羅姓女子居然是海盜頭子的老婆,他們一起在我大明沿海布下了幾十個窩點。”
海瑞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吃驚地問道:“郭將軍,這如何是好?”
郭奕答道。“海大人,我們回來之前,海盜頭子已經(jīng)死了,這羅姓女子懷著身孕,再有幾個月就臨產(chǎn)了;她還有一個妹妹,完全聽從我們的命令,我有一個主意,此時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請您把那朱輝和湯景放出來,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讓朱輝和湯景把她看管起來,不要讓她再接觸他人,將來,我們還希望利用這羅姓女子,協(xié)助我們鏟除海盜們的窩點。”
“這樣甚好,只要這個朱輝、湯景和那女子的妹妹可靠,我的人在外圍保護(hù)就行了,絕不讓她們接觸外人,你能保證朱輝和湯景不出問題?”海瑞問道。
郭奕認(rèn)真地點點頭,答道:“我給他們作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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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放了湯景和朱輝,二人跟隨郭奕來到客棧,湯景一家人團(tuán)聚,朱輝見到了靈兒和郭奕,激動得熱淚盈眶,彼此都在訴說著離別之情,把阿萍和阿敏姐妹晾在了一邊。
湯景謝過郭奕和靈兒,神秘地問道:“知道我為什么把那個宅子賣掉了嗎?”
朱輝搶著答道:“一來怕徐鯤來找事,二是徐鯤這小子在那宅子里藏有百萬兩銀子,還有金條珠寶不計其數(shù),老天有眼啊,我們一回來,徐鯤就失蹤了,到現(xiàn)在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我們這剛搬完家,他松江府的家人就把我們給告了,我和湯景哥哥就被海青天大老爺給逮了起來,呵呵。”
阿敏聽到這,在一旁躊躇了一會,淡淡地說道:“徐鯤被我們抓去了日本,關(guān)在伊岐島,據(jù)說伊岐島被島津家平了,也許他死在了那里。”
眾人一陣唏噓,嘆息著命運的多變。
這時,吳師爺帶著兩個衙役進(jìn)來了,問道:“你們都準(zhǔn)備好了嗎?”
靈兒答道:“好了,好了。”
把湯景一家和阿敏姐妹交給了吳師爺,靈兒和郭奕又對朱輝和湯景做了一番安排,臨走的時候,朱輝神情黯然地問道:“許叔叔和我的父親現(xiàn)在可好?”
靈兒面帶愧色,答道:“二老都已經(jīng)從伊岐島被救了出來,只是暫時分開了,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把二老接回來的。”
朱輝這才和二人招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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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兒和郭奕回到京城,見到王沖,一番問候之后,靈兒笑道:“沖哥,你可不知道,你前腳剛走,林一官后腳就到了鹿兒島,想和島津義久做生意。但義久覺得自己已經(jīng)和大明朝廷建立了聯(lián)系,將來和大明貿(mào)易暢通無阻,還能免其關(guān)稅,當(dāng)時就和林一官翻了臉,把林一官的大船都給燒了,林一官和他的老婆掉進(jìn)了海里,他老婆被郭國強大人派出的人救了出來,現(xiàn)在被朱輝看管在南京,如此看來,島津家的這個通唐師爺可是立了大功啊!”
“呵呵,楊師爺連京城都沒到,直接回松江府老家去了,他還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呢。”王沖也笑道。
“什么難題?”靈兒問道。
王沖苦笑道:“他讓我們想辦法把他的八個老婆,十幾個孩子全給接回來,他就不回去了,靈兒,你有什么好辦法?”
“這可難辦了,寧波市舶司能否給島津家通融,免其關(guān)稅,暫且不說,他那八個老婆和十幾個孩子愿不愿來,怕是不能勉強。”靈兒答道。
“呵呵,楊老師爺信誓旦旦地說,他回來之前已經(jīng)跟家里所有人商量好了,他們都仰慕天朝,沒有不愿來的,就看我們的啦。”王沖說道。
靈兒想了想,答道:“不妨我們出面來找寧波市舶司,讓市舶司指定和島津家的貿(mào)易由湯景來做,那湯景就賠一些錢唄,這樣,糊弄住島津家倒也不難。”
“靈兒的心就是靈啊,這個主意甚好!”王沖贊道。
“謝謝沖哥的夸獎!”靈兒面帶羞澀地說道。
王沖又問道。“靈兒,你準(zhǔn)備什么時間去遼東?”
聽到遼東,靈兒羞愧的低下了頭,郭奕趕緊說道:“陸云龍大人還葬在了奈良一乘院,鹿兒島還有幾位弟兄的靈柩,我們要想辦法讓這些英靈魂歸故里,沖兒,別再胡扯了,要做的事情還挺多的。”
“事情永遠(yuǎn)也辦不完,可靈兒妹妹這卻是終身大事啊!”王沖說道。
郭奕恨不得堵住王沖的嘴,生氣地瞪著王沖。
王沖不依不饒,又說道:“這也是成國公老王爺、李成梁大人和許大叔的囑托……”
沒等王沖說完,郭奕怒道:“李家父子刻薄寡恩,靈兒妹妹的心中也有了他人!”
王沖看了看靈兒和郭奕,驚訝地問道:“靈兒妹妹心中有了誰?”
這確實不好讓靈兒回答,若說是六官文濤,盡管已經(jīng)更名南光坊,那也是海盜出身的一個和尚,如何能開得了口,臉色憋得通紅。
郭奕張了張嘴,也把話咽了下去。
看王沖似乎還在等待,靈兒只好答道:“朝鮮國武舉人李舜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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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沖接替了陸云龍的職位,協(xié)助成國公朱希忠在京城辦差,郭奕的身體也越來越不方便,留在了京城。
按照和成國公、王沖等人共同制定的計劃,為了讓阿敏死心塌地的配合,靈兒又被派往薩摩,去找郭國強商議,務(wù)必讓阿敏相信林一官已死,同時準(zhǔn)備將楊暖的家眷接回南京。
等到過了年,郭奕也該臨產(chǎn)了,靈兒再次孤身一人從去往日本。
到了薩摩,靈兒見到了郭國強,才知道林一官已經(jīng)被文濤(南光坊)關(guān)在了比叡山,要想讓阿敏相信林一官已死,只有讓文濤回來一趟,二人商議,把幾件事情放在一起解決。
此時,織田信長正在謀劃協(xié)助足利義輝“上洛”,準(zhǔn)備和松永久秀、三好義繼和朝倉義景開戰(zhàn),淺井長政也正準(zhǔn)備和大伯哥織田信長翻臉,從堺町到越前到處都是逃難的人群,每座城池都是戒備森嚴(yán),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權(quán)三郎時刻不離許儀后的左右,外人也根本無法靠近小谷城。
南光坊雖然在延歷寺出家,但喜歡四方云游,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陳申安排靈兒住在堺町等待,眼看半年多過去了,沒人能打聽到朱均旺和徐鯤的下落,也無人能接近小谷城,南光坊也沒有一點消息。
到了永祿十二年(大明隆慶三年,公元1569年)年底,幕府將軍號令天下大名討伐織田信長,傳說中“織田包圍圈”已經(jīng)形成。這時,文靜帶來了南光坊的消息,近日將從駿河國來堺町。
此時,靈兒想起文濤,就心跳加速,不敢再見文濤,馬上到辭別陳申和文靜,去往薩摩,和郭國強一起安排楊暖一家老小的逃跑計劃。
經(jīng)過一番細(xì)致的安排,靈兒先行回到了京城,從王沖那里拿到成國公的書信,又到南京去找到湯景,帶上湯景去找寧波市舶司,等待島津家的貿(mào)易商團(tuán)。
靈兒帶著湯景見到寧波市舶司徐提舉,呈上了成國公的書信。
徐提舉看完之后,笑道:“好啊,等島津家的貿(mào)易商船來了,湯相公可就得吃點虧了,我保證讓島津家服服帖帖的,你們就放心吧。”
到了元龜元年春天,島津義弘親率十條大船組成的商團(tuán),隨船帶來了楊暖一家老小二十余口,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寧波港。
島津義弘受到市舶司徐提舉大人的親自接待,徐提舉立刻安排通關(guān)交易,島津家這一趟就賺了十多萬兩銀子,惹得其他日本商人個個妒火中燒,也心疼得湯景直咬牙花子,心道:賠點就賠點吧,反正是他娘的徐鯤家的銀子!
徐提舉在嘉賓堂設(shè)宴席,招待島津商團(tuán),席間,徐提舉講起了六十多年前就在這嘉賓堂內(nèi),細(xì)川家族和大內(nèi)家族“爭貢之役”的故事,聽得島津家個個唏噓不已,為今日受到熱情隆重的接待而熱血沸騰。
斛光交錯之際,有人來報,通唐師爺應(yīng)天府的老家來人稱:楊暖過世了。
楊家老小一聽,立刻痛哭嚎啕,島津義弘也吃驚不小,趕忙安排楊家老小回老家,并稱辦完事后,也前往南京去祭拜楊師爺。
島津義弘把楊家老小送出嘉賓堂,徐提舉跟了出來,讓翻譯官給島津義弘悄聲說道:“義弘大人,祭奠楊師爺,就由我們提舉大人代勞了,您回日本之后,還得幫我們提舉大人一個忙,提舉大人有位本家兄弟叫徐鯤,失蹤兩年了,據(jù)說被人綁架到了日本國,還請義弘大人多多幫忙啊。”
島津義弘朝徐提舉看了一眼,徐提舉縷著胡子嚴(yán)肅地點了點頭。
南光坊早在嘉賓堂外,租賃好了十多輛馬車,連夜帶著楊師爺一家老小趕往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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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景在南京鼓樓鬧市區(qū)買了一座新宅院,里外三層,阿敏姐妹被看管在最里面的一棟房子里,院子外面有應(yīng)天府派出探子衙役日夜監(jiān)守。
朱輝帶著南光坊進(jìn)到院來,阿萍正好出來打水,抬頭看見了文濤,仿佛做夢一般,叫道:“姐姐、姐姐,你看誰來了。”邊叫邊放聲哭了起來。
阿敏抱著哇哇啼哭的嬰兒,走出房門,喃喃地問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南光坊拉著阿萍,阿萍小聲說道:“姐姐已經(jīng)生了,是個女兒,叫阿瑩。”
二人到了阿敏近前,阿敏的淚水刷刷地往下流,望著文濤,說不出一句話來。
南光坊面無表情,雙手合十,低下頭說道:“南無阿彌陀佛,我是來給孩子的父親贖罪的,愿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保佑你們母女。”
“你的哥哥、文俊,啊,不,是林風(fēng),他、他現(xiàn)在……”阿敏不敢再問下了。
南光坊沉默了許久,從阿敏的懷中接過哇哇啼哭的孩子,答道:“南無阿彌陀佛,我已經(jīng)為他超度了亡靈。”
阿敏一下子癱倒在地,阿萍急忙掐住她的人中,大聲哭叫著姐姐,南光坊懷中的孩子卻停住了哭聲,小孩眼巴巴地看著這位奇怪的陌生人,只看得南光坊也淚如雨下。(http://.)。
等阿敏醒來,哭道:“文濤,你不要逼我,我知道你干什么來了,我若是將各地店鋪的名單給你,這些人必遭清算,你也知道,若是沒有你哥哥的野心,這些店鋪的掌柜也就是平常的生意人,如今,你哥哥也死了,他們都巴不得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呢,你走吧!”
南光坊搖搖頭,淡淡地說道:“也許新的首領(lǐng)將過猶不及!”
“新首領(lǐng)就是遠(yuǎn)在琉球的馬五,你哥哥在琉球詐死,我給馬五留過一句話:他若是想娶阿萍,就得聽我的指揮,你去琉球找馬五談?wù)劙伞!卑⒚艨拗f道。
第二日,南光坊離開南京,去往琉球,找到了林家酒坊,酒坊林掌柜得知六官文濤回來了,把馬五等一干兄弟找來,熱情隆重地接待一番。
南光坊悄悄地觀察了一段時間,發(fā)現(xiàn)這個馬五在琉球威信極高,少年老成,很受當(dāng)?shù)氐母咐相l(xiāng)親的歡迎,似乎沒有干過什么壞事。
大明隆慶四年(公元1571年,元龜二年)春,馬五帶領(lǐng)船隊去往泉州貿(mào)易,南光坊隨同商船一路跟隨,為商團(tuán)念經(jīng)祈禱,明顯感覺這個隊伍和以往亦商亦盜的那伙人完全不同,心里踏實了許多。
商團(tuán)一路經(jīng)由大明沿海,又經(jīng)朝鮮的開城、全羅道,同年八月,來到了釜山,在這里,南光坊聽說織田信長要攻打石山本愿寺和比叡山,辭別馬五,渡船回到日本平戶,這時,聽說信長即將兵發(fā)比叡山,又日夜兼程趕回了延歷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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