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調解
婆子們面面相覷,又不敢真得罪大姑娘,苦著臉道,“還請姑娘饒了我們不敬,實在不敢違抗太太的意思。”
唐曼寧氣結,但這些婆子到底不是她的人,遂道,“你們便是不聽我的,也該想想回頭老爺追究起來,你們欲待如何?我去找太太說話,你們都退的遠些,不要再來鬧了。”
幾處院子離得近,二姑娘這邊和太太的上房正是斜對角,什么動靜聽不見?
唐曼寧也不是蠢的,去了王氏那里并沒有吵鬧,笑吟吟地行了禮,便挨著母親說話,王氏當著仆婦的面不愿意給女兒沒臉,雖然心里不滿,卻也沒在臉上帶出來,唐曼寧只說些別的,絲毫不提妹妹的事,直待到日頭將斜才離開。
守在外頭的仆婦這才敢進來,跟王氏稟告了二姑娘院子大門關得死死的,沒能把二姑娘請來。
王氏跟女兒說了半天的話,這會兒火氣也小了許多,眼看就到了下衙的時候,她心里不免生出幾分忐忑,便吩咐道,“派個人去大門守著,要是老爺回來了,就說我有急事,請他先過來。”
唐輜剛一下轎,就有王氏派來的人來稟報,說太太有急事,請老爺過去商量。
唐輜點點頭,道了聲知道了,就揮手叫人退下了,回到前院書房洗漱一番,讓守信叫了他媳婦過來,問守信家的,“今天家里有什么事?”
守信家的白天聽了熱鬧,知道老爺回來必定要過問,便趕緊道,“聽說是二姑娘身邊的童嬤嬤被太太身邊的韋嬤嬤掌了嘴,至于什么緣故倒是沒打聽出來,后來太太就把二姑娘叫了去,沒多大會兒二姑娘就跑回去了,太太派了幾個婆子去請二姑娘,倒叫二姑娘都給攔在門外,有幾個不規矩的搬了梯子想翻墻進院子,叫二姑娘屋里服侍的給打回去了,后來大姑娘去勸了一番,也沒能把人勸出來,大姑娘就約束那些婆子不許她們再鬧,又去了太太那兒。”
守信家的悄悄覷了老爺一眼,似乎仍有話要說。
唐輜手指敲敲桌案,“還有什么?”
守信趕緊瞪了媳婦一眼,“有什么就說什么,在老爺跟前賣什么關子?”
守信家的吞吞吐吐道,“太太讓二姑娘寫信,似乎談及銀錢,二姑娘不愿意寫,這才鬧了起來。”
唐輜微微皺眉,點點頭,揮手叫他們退下了。
出了院子,她丈夫守信低聲道,“你今兒怎么了?……你沒拿太太的好處吧?”
守信家的拭了拭汗,瞪了他一眼,“說什么呢!你天天只管盯著老爺的差事,哪里知道這后宅的事?太太的事能是隨便說的?我半句謊也沒撒,可也得讓老爺明白我不是個挑事的人,”她左右瞧瞧,小聲道,“太太就是再不好,他們還是夫妻,是自家人,我說的難聽了,老爺就是明白,心里也會不喜。”
又叮嚀丈夫,“你在老爺跟前服侍的時候可得留意,別老實的什么話都往外吐,下了老爺的面子,看你怎么處!”
守信道,“我是什么樣的人老爺還不知道?”見媳婦盯著他,他輕咳兩聲,“知道了,你別操心了。”
唐輜在書房回了幾封帖子,才起身去了后院,他卻沒進二門,先去了二姑娘的院子。
然后就看到了童嬤嬤臉上的紅腫。
童嬤嬤和曼春兩人商量了,決定還是不把太太提及的三萬兩船行銀股的事告訴人,畢竟這事很可能是太太捕風捉影,老爺要是問起,就只把太太讓她寫信給青州王家索要五千兩銀子的事說出來。
童嬤嬤不是愛告狀的人,可為著二姑娘,她又怎么可能回避?
“太太忽然叫了我去,問我當初姨娘還有沒有什么隱匿起來的資財,我說我當初只是給姨娘看庫房的,哪里能知道這樣的事?太太就讓人打我,非要我說,大姑娘勸也沒勸住。后來太太又叫二姑娘去,說是讓二姑娘寫信——”童嬤嬤看看曼春。
曼春就把太太讓她寫的信和后來的事講了一遍,委屈道,“這信要是寫了,我成什么人了?”
唐輜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唐曼春見狀,便問道,“父親也別生氣了,是不是家里有急用錢的地方?”
唐輜聽了,越發坐不住了,“你歇著吧,”便出去了。
王氏之前已經聽人說老爺去了二姑娘那里,這會兒見丈夫來了,認定他是為了二姑娘來跟她算賬的,定意要先發制人,便道,“晚飯已經備好了,老爺還沒用吧?”
唐輜點點頭,趁著丫鬟們擺桌,王氏道,“最近衙門里的事多不多?我看老爺都瘦了。”又叫人把新做的衣裳拿出來,“這是前幾日新到的料子,我看這個顏色好,正襯老爺。”
隨意聊了幾句,王氏見丈夫沒什么談興,伸手倒了杯茶,“今兒我想讓二姑娘替我寫封信給京城她外祖家,誰知她誤會了,我再去叫人請,她也不來,還把我的人打了,小小年紀怎么就這般固執不聽話?老爺抽空替我跟她說一聲吧,免得她還以為我是要借她的名義跟她親外祖家要銀子。”
唐輜看出王氏的忌憚,就問她,“家里最近是不是銀錢不夠用了?”
王氏含糊著,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唐輜道,“你要是銀錢不湊手就跟我說,曼春她一個小孩子家,又整天待在內院,能懂什么?我把你們分開就是不想你們鬧,怎么你就不明白?”
上房內外伺候的人都放輕了手腳,就連韋嬤嬤也借機躲開了。
王氏面色變了幾變,最終還是壓住了脾氣,“我哥哥前些日子來信說明年京城有幾處好缺,這可是難得的機會,總要打點打點吧。”
唐輜一愣,“我何時說過要回京?”
王氏頓時覺得面上燒得慌,難堪極了,自己籌謀已久的打算竟只換來老爺這么一句話,真是媚眼做給了瞎子看!
眾所周知地方官富庶、京官清貴,但哪個做官的不想往京城奔?以他們長房如今的家底,也不愁過日子艱難,明年京城那些空出來的職位不知會多少人盯著,此時不爭,更待何時?
可王氏的算盤打得雖精,唐輜卻有自己的想法,他寧愿在泉州再待幾年,攢攢資歷和政績,以后在仕途上可以走得更踏實。
若是老老實實在京城熬資歷,要熬到什么時候才能出頭?
當初能來泉州確實要感謝王家在其中使了力,可他又不是王家的上門女婿,一舉一動都要看人臉色,難不成要一輩子在妻子娘家面前抬不起頭?
唐輜說道,“我暫時沒有回京的打算,你寫信告訴舅兄,說我多謝他了。還有一事我要跟你說清楚……你的嫁妝將來愿意給誰就給誰,我管不著,將來該給孩子們的我也不會虧待了誰,一樣的,玉萱留下的東西都是給曼春的,你既然主持中饋,就不要讓人說我們唐家見錢眼開,連妾室的箱籠都惦記著。”
被丈夫說破了此事,王氏漲紅了臉,“老爺,我知道老爺不好錢財,可老爺怎么不想想,咱們家幾個孩子將來成家立業哪里能缺了銀子?還有松哥兒和棠哥兒的前程,哪一處不要銀子開路?老爺你以為我是為了自己?”
唐輜見與她說不通,便不再多說,起身就出了屋子。
王氏索性破罐子破摔,“老爺你以為她真信你?她王玉萱要是真信你,就不會把那么一大注銀錢藏起來!”
唐輜回過頭皺眉,“你想說什么?”
王氏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強辯道,“當初她娘家給她陪送了那么多嫁妝,我就不信她連丁點兒壓箱銀都沒有,必是藏了起來。”
她冷笑一聲,“老爺,我看她對你——也不是那么放心呢!”
“你說的再多,我也給你變不出來,至于別的我不知道的,不在我手里,我也管不著。”唐輜仿佛沒聽見身后傳來的碎瓷聲,腳步未停的離開了。
王氏砸了幾個杯子,氣仍是沒消,她低頭想了一會兒,便吩咐韋嬤嬤給她鋪紙研墨,寫好了書信,封上封口,告訴韋嬤嬤,“明兒叫富安早早過來,我有事交給他辦。”
富安是韋嬤嬤的兒子,為人精干,專管著后院的采買,但有時候王氏也會吩咐他去做些不方便叫人知道的事。
韋嬤嬤見王氏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應了一聲,當即就叫人給兒子送信去了。
王氏心頭堵著一口氣,翻來覆去的到了后半夜才睡著,院子里丫鬟們天色微亮時就起來服侍,又把她驚醒了,叫浩月給她揉了會兒腦袋才略略覺得好些,“富安來了沒?”
“天剛亮就來了,在外頭等著呢。”韋嬤嬤小心答道。
王氏梳洗了,又吃了一盞粳米粥,叫了富安進來,把自己昨天寫的信給他,對他道,“這是給青州王家老太太的,你去問她,當初王姨娘的船行銀股哪里去了,那可是要給咱家二姑娘的,總在她家放著也不是個事兒,日子久了可就說不清了。”
富安應下了,把她的話重復了一遍,王氏點點頭,卻不說叫他下去。
富安弓著腰,漸漸腦門上就起了汗,他就著眼角余光瞧了太太一眼,見太太皺著眉不知在想什么,“太太?”
王氏目光沉沉,“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不要讓別人知道,你拿著咱家的帖子去,要是那家不識抬舉,山東布政使司嚴參議是我伯父的門生,你去找他,他自會知道該怎么辦。”
等富安走了,王氏撐著額頭靠在羅漢床上,面色疲憊。
韋嬤嬤道,“太太又頭疼了?不如躺下歇會兒?”
王氏閉著眼睛,“不用了,躺下也還是疼。”過了一會兒,她嘆了口氣,“早知道這么麻煩,應該早幾年就把這事兒辦了。”
韋嬤嬤給太太換了厚實的靠背引枕,腿上搭了薄被,也跟著嘆道,“說起來,您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這話王氏聽得順耳,“前些年孩子們還小,離不得人,我又要為老爺上下打點,太夫人和夫人那里也要盡孝心,馬虎不得,才讓她們逍遙至今,卻是我疏忽了,要是在京城時悄悄把這事辦了,府里人多口雜,諸事顧忌,老爺也不至于總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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