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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揭幕


  過了五更天,哲暄數著時辰,推了窗口,府邊可見的墻頭已經有了一抹霜白,淡淡的有透著點銀紅,這是要天大亮的樣子了。

  哲暄收下窗,轉了身來。

  蕙兒知道哲暄這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心底正悠悠發著難過,前齒咬緊嘴唇,又隱忍了下來,只盼著萬事順利,反復在心底祈禱著——盼子絳這回也能像綠綺曾說的那樣,諸事無虞地回來。

  這樣想著,蕙兒越發把后牙根咬得緊了,從桌案上拿起給哲暄備好的包裹,卻又并不遞出去,只是死死拽在手里。

  “公主,奴婢自從小時被大妃指來服侍公主開始,十數年來,從未曾離開過公主。今日公主要去那樣烽火漫天之地,奴婢偏又不能生死相隨了。唯有替公主和王爺守好這清河王府上下,日日焚香祝禱,等著公主和王爺凱旋。”

  說罷,俯身展袖頓首,這邊算是她能盡到的臨行前最后的心意了。

  “蕙兒——”

  哲暄早已是淚眼婆娑,跪坐到地上,把蕙兒抱進了自己懷里。蕙兒那硬生生忍下的別理愁緒,頓時也像是攔不住的洪水,分崩離析。可她唯有忍者,不得不撐著,她心下一句一句告誡著自己,她不可以哭,不可以不忍著,只為了哲暄離開前的一刻能稍得些安慰和寬心。

  “公主,到時辰了,南門也是要開了的,前朝也要開了正陽殿議政,許是過不了多久,大公主也要差人來請了。奴婢還有去叫上秋嵐準備。”

  哲暄知道這樣的時候總是會到來的,也真就這樣容易,就來了。扶著蕙兒,和她一道起身,囑咐道,“蕙兒,你要好好的,為了我,為了你自己,好好的。”

  蕙兒點了頭,屈膝又施禮,方才不舍退出。

  過了卯時,正是泰安各處城門開啟的準時候了,秋嵐也收拾了瑣碎東西到了凌志堂門口,她是該走了,本也就是自己的決斷,臨到頭了,卻又是一萬個放不下,偏生出多少個舍不得。

  推了門出去,正好迎著秋嵐,她一襲水紫色裙裝倒是顯得很是輕便,像是素來行走江湖慣了。她不選男裝,在哲暄面前就不扎眼,裙不拖地,長短正好蓋于腳面,不影響騎馬走路。好周密的心思,哲暄心中感嘆,不禁手中的溟水劍攥得越發緊了。

  哲暄的離開很是順利,沒遇上青琁派來相請的女官,又有子缊的令牌在手中,出了泰安一路向北,倒是都順遂的很。

  正陽殿開朝議政,魏帝神色一同往常,眼里雖有厲色,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那樣聽著朝臣你一言我一語,談及前線戰事。他像是正靜靜等著什么,忽然,頓住了,問道,“太子——如今前線戰事,你怎么看?”

  魏帝猛然一叫,子缊多少有些意外,卻是收斂得很好,依禮持笏而出,收了下顎,答道,“回父皇,依這兩日,十四弟由歸州發回的塘報來看,前方戰事順遂,平涼、危山,相繼歸入我大魏版圖。至于伏爾部,兒臣以為,畢竟是一國之都,守衛比起其他部落來得嚴密,也是正常。這些,當日十四弟也曾與父皇說起過,父皇無需憂心,十五弟不僅勇猛,更是一員福將,兒臣想,不出數日,想必伏爾部也會成為十四弟囊中之物了。”

  魏帝盯著子缊,目光如劍,他恨不得把眼前這個太子,狠狠刺上幾劍,刨開他的心來看看,究竟是表里如一還是口不應心。

  魏帝良久無言,子缊還收著目光,沒有抬頭,不免訝異。細細思量,前后說話并沒有錯,是皇上在拿捏著他的話外之音,還是這一言本就試探,他不得而知,只是多年伴君的經驗告訴他,這樣的悄無聲息,絕不是什么好事。

  這樣的政治敏感自然不只有子缊才有。能上正陽殿議政的朝臣,都需是有一定品級了的,滿殿望去,竟是些上了年紀的老臣了,為官十數或是數十載,如今還能站在這兒的,沒幾個人能沒個眼力勁。

  魏帝輕笑了聲,點了點頭,故作釋懷樣子,道,“你也這樣覺得,便最好。真能順利平穩,朕也就安心了。”

  這話說來并不古怪,也算是解了子缊一時的憂慮。

  退了朝,馮智一路慢步跟著,魏帝今日未曾傳了子缊或是其他人,入太英殿小朝議事,馮智心中暗自揣摩著,小心問道,“陛下昨夜睡得不安穩,這會兒可是乏了。奴才這就去為陛下點上龍涎香,您聞著舒心,也好小憩片刻。”

  魏帝停了腳步,微轉頭頭來,看著馮智,卻見得他弓著背,收著臉面,小心翼翼說話,這會兒也竟沒有抬頭,輕嗤了一聲,說道,“哪里就睡得著?這些人,一個一個的,都攪得朕心煩,哪里還能睡得安穩。”

  馮智心頭一驚,也不敢多說話,卻又不敢不說話,只避重就輕道,“陛下,這清寧王妃敬獻的龍涎香,可是渤海國的國寶。素日里,您不是最喜那香味的嗎?國事煩悶,陛下也要心寬,聞了正好舒心解氣的啊——”

  馮智的聲音溫溫的,不敢大聲,卻能絲絲細細都被魏帝聽了進去,這便是他多年服侍這個一國之君習練出來的本事了。

  魏帝聽他這樣說的,驟然問道,“馮智啊,你伺候朕有些年頭了吧?”

  “回陛下,奴才在陛下身邊伺候,已經四十又六年了。”

  魏帝聽著,突然覺得心頭一暖,道,“四十又六年,倒比皇后還長,說來還是你陪朕的時間最久。”

  馮智從沒聽過魏帝說起這樣的話,他初來伺候的時候,魏帝還只是東宮太子,一個懸走在鋼絲上,每日細細揣摩太宗一言一行的太子,他也見識過魏帝的心狠手辣,也見識過他成了一國之君后,如何在心底暗暗定下壯志,可如今的他,只是一個逐漸年邁的老人,一個開始擔心儲位錯定國君,一個不知萬年身后事會如何的普通人。馮智是親眼目睹了魏帝收到密信后的種種細微變化,這個久未掉下過眼淚的君王,鼻腔輕輕發出的嘆息,這個守護著孩子,卻又防著骨肉的父親,喃喃的自言自語,他雖不知那信中究竟寫了什么,但他知道該是要有事情發生的時候了。

  魏帝眼眸低垂,眼皮微微耷著,輕言道,“宣皇后來見朕。”

  馮智答應了聲,退了出去。

  等夢君換了清麗衣物趕來的時候,魏帝已經悠悠睡了去,就靠坐在御案后的龍坐上,腰間墊上軟枕,撐著頭。夢君不敢出聲,便也就遠遠站著,安靜等著他醒來。

  哲暄離開的消息是攔不住的,當青琁著去請哲暄的人回來稟報的時候,她就已經心下清楚了,這個小妹并不是什么身體不適,而是悄然離開了。這樣想著,手中的青瓷茶盞滑落了下來,落到了坐榻上,茶水全都傾了出來,浸透了香秋色軟墊。

  妙菊在一旁,聽著來稟的女官說話,目光轉回,一直看著青琁,她的憂心,妙菊看在了眼里,忙上前把女官遣了出去,又把青琁請了起來,嘴里說著,“娘娘不要憂心,只要清河王妃能夠到前線,十五爺必定會保她周全的。”

  說罷,手下快速地把一旁位置上干凈的軟墊換了過來,扶著雙手正抖得厲害的青琁重新坐好,又拿來托盤里一個干凈的茶盞,也重新傾上了茶水,放到青琁面前,鄭重地說,“娘娘若是掛心,可以去宮中找皇后娘娘說說。”

  這話說著小心、清淺,說罷,也就退了兩三步,然后拿著被茶水弄臟了的軟墊,出去了。

  妙菊的這句話,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青琁聽著也暗自有了點主意,伸手去拿新換的茶盞,卻只是重重握著,不飲,不動。

  惴惴不安的除了青琁,還有子缊。魏帝的一言一行,都綁著子缊身家性命的事,所以更是能把魏帝一滴一點的不太一樣分毫不差地看見心底。許是打小沒了生母的原因,他察言觀色的本領便是這樣逼不得已得來的。

  閭信每日都會來,這是他和子缊的老習慣,也就是午時左右,拿一張舊琴套罩好琴,背在身上,過了東宮側門,打子缊書房中來。

  沒有小朝,倒是子缊在等著閭信來,正坐在坐榻上,悠悠翻著書出神。或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手里捧著的左傳,字字落在眼里,卻落不進心里。

  “殿下,閭先生來了。”

  貴福的聲音如一記鐘鳴,清脆又令人清醒,子缊回過神來,迅猛起身,走至門口相邀。

  “老夫見過太子殿下。”

  “先生快請,子缊有事要求問先生。”子缊說道。

  貴福也便知道該是退出的時候,掩上了房門,守在門口。

  “先生可知今日朝堂有大事。”

  子缊引著閭信對坐說話,一同往常,只是心下著急,難免說話快了些。

  閭信也不著急,取了琴,先輕撫一曲。曲罷,才緩言道,“撫琴,是老夫頭等要事。如今,正事已罷,殿下可以說了。”

  子缊知道自己這些年來,被閭信束著性子,才能得如今這般,平和恭謹,暗藏心機。只是還有些許毛病一直改不掉,偏偏又是他唯有在閭信面前,才會流露出來的。如此這般,便提了口氣,把正陽殿上的事情說與閭信聽。

  “殿下是擔心什么?”

  子缊如實答道,“父皇那話,起得突然,前沒伏筆,后沒照應,我想不會是一時興起,隨便問的。”

  “這話如何說?”閭信輕嗤了一聲,繼續問道,“殿下方才不是還說,那時候正說著前方戰事,皇上這話也不算起得突然。”

  子缊是不信的,他有直覺,他所信賴的直覺不允許這樣的解釋,他又說道,“今天早朝,父皇一直只是聽著,不發一語,唯有這句話。”

  子缊這句,算是點到了問題的關鍵。魏帝今日的不予置評,是他最是不安的地方,也是一切直覺的源頭。

  閭信微微停了一下,鼻腔發出“嗯”的一聲,手里握了只青白玉茶盞,茶水溫熱,有白霧騰起,閭信慢慢吹了吹,抿了口。

  這樣的動作,子缊看得清楚,他知道閭信是在算計著這件事。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子缊并沒有催促,只是自己飲著茶,時不時抬眼看著捋胡子的閭信,很快就又收回了目光。子缊心里清楚,問題已經拋出去了,如今,他只要耐下性子等結果,也就可以了。

  “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閭信這話也說得沒有源頭,子缊先是一詫異,很快答道,“先生雖與父皇同拜章老先生為師,卻從未與父皇打過照面,父皇有些習慣,先生不知,也不奇怪。”

  他是以為這話是閭信對于魏帝說話習性的評點,可話說出去了,又覺得有些不對,或許閭信想說的,許不是這個。

  他想到了,猛地抬眼看去,正與閭信四目相對。那雙滿是明光的眼睛,依舊如故,可是子缊知道,他是有主意了的,忙問道,“先生是想到了什么?可以說來與子缊聽嗎?”

  閭信手中的青玉茶盞還未放下,卻也只是飲了最早的那一口,還是半滿的,原本一直握在手中,如今心里得解,才讓茶盞歸位,答道,“是十四爺有消息傳回了。”

  這樣漫不經心的一句,足以讓子缊心下震驚,手中的青玉杯一晃,如同人的一個踉蹌,他慌忙穩了情緒,問道,“繞過驛站,直接給父皇發了密報?”

  閭信點了點頭,“只有這個解釋了。”

  “我們費盡心力控制了驛站,掌握著他發回的所有塘報,他卻繞了一大圈,給父皇發密報。”子缊說著,自己心下也是要盤算一番,不免心直底冒冷汗,又繼而言說道,“先生覺得,十四是知道了我們的動作,所以密信告知父皇?會是哪里出錯。”

  閭信輕搖了頭,緩慢飲茶,一杯盡了,才說道,“如今,重要的并不是這個,而是十四爺究竟在密信里說了什么?”

  子缊若有所思,憂愁更緊,“宮里沒有消息,所以密信的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信上寫了什么——”他頓了頓,說道,“更無從談起了。”

  閭信似乎并不這么看,他撐著身體,往后挪了挪,從容道,“這事,不用別人說,殿下只要抽身離開,站得遠些,就能看得很清楚了。”

  子缊凝神看他,這話意思倒是不深,卻很用心。早朝時候魏帝的話,此時翻來覆去在腦海里錘煉著。

  “為什么是‘我也覺得’,父皇這句話究竟還有什么意思。”子缊喃喃著,眼眸左右閃動。

  閭信并不著急打斷子缊,他也不能再一步一步引著子缊往前走,他要能自己揣摩,自己拿主意。

  子缊本能地閉上眼睛,努力沉下心,腦海里細細過著自己正陽殿上說的每一句,戰事近況是如塘報所寫,他望戰事順遂,盼十四十五安然而回,沒有疏漏。

  “若是因為塘報——”子缊一個個想著,“如今塘報所奏,和前線的戰況,沒有根本上的差異,十四弟即便是知道,也沒有證據。更何況,父皇不會為了虛無縹緲的罪名這樣試探我。”

  子缊雙眼睜開,眉頭的“川”字擰得愈發緊了,他沒有頭緒,暗自嘆氣怪著自己,微側著頭,避開了閭信的目光,像是要把自己埋進所有的思緒里,抽絲剝繭。

  “戰況——”他自己搖頭否決了這個想法,算是徹底泄氣了,緊握的拳頭,落在軟墊上,“十四弟是有動作了,而我們卻什么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什么結果,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抬起頭,要得閭信解惑。

  閭信只是平和看著他,這樣的眼神,只能說明是有答案的,可是閭信不說,子缊也是向來沒有辦法,這時候的他更是憋了一股暗氣,憤憤道,“子缊已入困境,求先生賜教。”

  閭信端起青玉,迎著陽光,左右端詳,緩緩道,“殿下心中已經了然了,又何須偏要老夫親口證實。”

  閭信的任何動作,素來都未有多余,即便是這時候,子缊心中煩悶,早已是堵得慌,依然會順著閭信的一絲一毫動作,去找尋答案。

  青玉的顏色略深,透光度比不及前廳所用的那套白玉茶具,可轉換了角度,遠遠仔細查看,卻依舊可以看清有依稀散落開的光芒。

  子缊收回了眼神,重新翻開思緒。猛地,像是想起了自己遺漏的東西,眼神中隱藏不住閃過光芒,看向閭信。

  閭信看得清那樣的眼神,子缊是沒有想藏的,他便也就把手中的茶盞收歸回幾案上,等著子缊自己說道。

  “父皇是擔心,我會趁著老十四和老十五不在,做出對他們不利的事情。”

  這句話,子缊說得一半解答,一半試探,像是被先生拷問的學生,熬了半天,總算勉強給出了個答案。這樣的答案像是說不過去的,又或者說,全然是他自己憑空臆斷的,但是唯有這個答案的,再不能是別的。

  閭信認同了。他贊許的目光,還有一下一下,幅度不大點著的頭,都在宣告著,這個子缊不敢相信的答案,便就是老先生要的。

  “可是先生,這件事情,沒有緣由的。萬事,但凡是要人相信,總要有前因后果,是要能站得住腳,生得住根的。”

  子缊謙遜問道,心下已然解了一半的愁云。

  “所以陛下只是試探,并沒有怪罪。”

  閭信一言,如醍醐灌頂。魏帝什么都沒問,聽著他的答案又是等上了那許久時間的,這樣的做事風格不就是真真正正的試探嗎?

  子缊想著,卻發現自己起初那句話,說得好生糊涂,他竟然會覺得閭信并不了解父皇,顯然滑稽可笑。

  閭信看著子缊,愁云盡散的眼神中,還有說不盡的不解,正等著他細細說來與他聽。

  他伸手去那只茶盞,早已是空杯閑置了,子缊手中動作麻利,取了玉壺,為閭信滿上。

  閭信飲了茶,方才不緊不慢說道,“十四爺如今大軍駐在平涼,軍中規矩,一應回朝塘報均由最近的驛站發回,十四爺即便是起了疑心去核查,或是自己有了答案,也不會貿然把這樣無憑無據的指正告知皇上。這——殿下剛剛自己也說過。老夫說了,十四爺做事一向是唯結果是圖,他不會輕易把自己暴露在不完整的設計中。所以,這樣粗鄙的陷害,不會是十四爺做的。”

  他頓了頓,手中茶盞搖晃著,并不著急飲盡,抬眼掃了一下子缊的反應,只見得他早已收了著急神色,這時候正虛心求教的點頭,心下略得了些許寬慰,言說道,“皇上年少治軍,素來也是有所征戰的。太宗武訓元年,皇上以太子之位征討西夏,卻險些被九王和朝中佞臣要了性命。殿下可還記著那一戰,結果如何?”

  “父皇大獲全勝,西夏俯首稱臣。”

  “最重要的是,太宗心下認定了,太子之位,唯有當今皇上,再無他人了。”

  這一記重拳打在子缊心上,頓時覺得腦殼嗡嗡的。閭信不會隨口一言毫無目的,便問道,“先生的意思是——子缊會成為下一個九王?”

  閭信并不回答他,只繼續說道,“十四爺會走這步棋,要想演得真切,也必是要受點皮肉之苦。只是老夫敢斷言,十四爺必定不會直接把矛頭指向殿下,殿下也不用著急把自己比作九王。”

  “他既把戲做全了,即便不直指本宮,最后也會落在本宮身上的。”子缊冷笑了聲,繼續說道,“無非是換個人說這樣的話罷了。”

  閭信顯然是認可子缊這樣的判斷的。

  “現在呢?父皇并不讓我知道有這次密報的存在,我也不能跑到父皇面前自辯,說自己并未對老十四出手加害,卻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子缊看了看閭信,已然可以平和解著困局,“老十四這回,可是下了一步好棋,我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殿下如何就進不得。”

  閭信淡然一笑,飲茶,抒懷,卻故意引得子缊揣回心思,從頭想起。

  “先生的意思是,讓我順著父皇的心思?”子缊試探地問著,卻得到了又一次肯定的答復,自己也像是得了最后的正解一般,“先生放心,我會囑咐太子妃,邀上清寧王妃一同赴西山廣寧寺,為大魏祈福,為前線將士祈福。”

  說罷,自己滿了半杯茶,恭謹敬了閭信,也算是君子答謝之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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