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黃金十月,是無數(shù)人期盼已久的月份,祖國母親的生日帶來的是一周的小長假,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借此機會游歷祖國的大好河山。
難得的假期,孟輕依也沒有在家里苦悶的學(xué)習(xí),一家四口去了南錦市的外公外婆家。
兩位老人家身體還算健碩,就是孟外公的記憶力越來越不好,但看到小輩回家高興的不得了,只是孟志東消瘦的讓二老有些心疼。
然而孟志東不僅身體情況起起伏伏,他的心態(tài)還越來越不好,孩子們不在家的時候,他不知道已經(jīng)和何莉交代多少遍后事了。
孟輕依盡管沒聽到她爸爸說的那些話,但她能察覺到她媽媽的異常,天天佯裝嘻嘻哈哈的人,最近一段時間笑容都少許多了。
趁著孟未揚和外公外婆忙著親昵,孟志東身體不適去休息了,孟輕依借著出門遛彎的機會,想帶何莉出去發(fā)泄發(fā)泄。
“媽媽,咱倆去喝一杯啊?”她提議道。
何莉覺得她在胡鬧,語氣嚴(yán)責(zé),“你才多大?還喝一杯?成年了嗎你?”
“我又沒說去酒吧,你等著!”孟輕依說著松開何莉的手臂,一溜煙地跑走,背影瞬間消失在轉(zhuǎn)彎處。
何莉站在原地喊她,她頭都不回,自己只好找個陰涼處歇腳。
孟輕依領(lǐng)著塑料袋回來的時候,看到了樹蔭下,雙手撐后,仰著臉,任微風(fēng)拂面的何莉,難免荒神。
她想起小時候老師要求寫關(guān)于媽媽的作文,好像每一篇都是對媽媽簡單的外貌的描寫。
“我的媽媽有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來溫柔極了。”
接下來的篇幅里會描寫媽媽織的毛衣,媽媽包的餃子,媽媽卷好的襪子等等,似乎很多事物因為和母親沾染了關(guān)系而就被賦予了特殊的含義,可是母親本身卻無意間被忽略掉了。
人似乎總會理所當(dāng)然的認(rèn)為媽媽就是媽媽,而忘記了她們也是曾經(jīng)愛過某個男孩兒,可以和三五好友踩著啤酒箱子一醉方休的女生。
這個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就是,子女的出生宣判了父母青春的結(jié)束,順便剝奪了他們的名字,大多都變成了某某某的父母。
孟輕依回過神,調(diào)皮的叫了一聲,“阿莉啊。”然后晃著手里的白色口袋,笑的沒心沒肺。
何莉坐直了身子,笑罵她沒大沒小。
母女倆并排坐著,吃著一袋牛羊配,一袋骨肉相連,一袋花生米,配著何莉手邊放著一杯帶著水汽的老雪。
孟輕依抓著一把牛羊配,一粒一粒地扔進(jìn)嘴巴里,嚼得“嘎嘣”直響。
油炸后的膨化食品是好吃,但吃多了還是會粘在后石牙上,她卷著舌頭舔著后牙,口吃含糊的說道,“媽,我爸都和你說啥了?和我說說唄。”
她的語氣和此刻的神態(tài)動作一般隨意。
何莉灌了自己一口冰牙的啤酒,酣暢地“哈”了一聲后,長出一口氣,緊接著回應(yīng)道。
“說了很多,死了那天穿什么,要請哪些人,墓地的位置,你上大學(xué)以后的安排,康康的教育,你結(jié)婚的嫁妝給多少,康康結(jié)婚的彩禮準(zhǔn)備多少,你外公外婆的晚年生活等等,他說的太多了。”
她雙手握著啤酒瓶,仰頭看著天空,邊想邊說,邊說邊笑,邊笑邊流淚。
孟輕依也紅了眼睛,哽咽難言。
“你爸爸說他挺遺憾的,沒有看你上大學(xué),找男朋友,結(jié)婚時也不能牽著你走那么一段路,所以他還說別讓我阻止康康早戀。”
何莉的笑和淚同時懸掛在有了細(xì)紋的臉上,她轉(zhuǎn)頭看著自己的女兒問道,“安安你怕你爸爸死嗎?”
孟輕依紅著的眼眶里水汽蒸騰,開口的那一刻,淚水同時奪框砸了下來,“不怕,但我就是有點舍不得,還有些矛盾”
何莉幫她撿拾著衣襟上的事物殘渣,安靜地聽她繼續(xù)說著。
“我當(dāng)然希望爸爸可以活的久一點,但看他像現(xiàn)在這么痛苦難受,我又希望他可以早點解脫。”
她滿是淚痕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看著何莉無奈地說道,“媽媽,我覺得爸爸的一生好短暫啊。”
何莉攬過她的肩頭,讓她依靠著自己,用溫和的聲音安撫著女兒的悲傷情緒。
“人生是長是短,只有自己才有最直觀的感覺,但無論是誰都會在生命結(jié)束前抱怨過人生的漫長,而人對于漫長的定義太過于主觀,就像每個人對于長大都會有不同的看法一樣。”
“媽媽最喜歡《殺死一只知更鳥》的一句話:你永遠(yuǎn)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一個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來走去,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問題。”
“我想你懂這句話的意義。”
孟輕依無聲地回應(yīng)著。
秋天真的是一個讓人忍不住變得多愁善感的季節(jié),秋風(fēng)起,吹得眼眶都想下雨。
何莉用冰涼帶著水珠的玻璃酒瓶碰了一下孟輕依粉嫩干爽的臉頰,皮膚上傳來的潮濕感惹得她渾身一抖,難受至極。
“干嘛啊媽媽?”她皺著眉用手背擦著臉頰。
何莉看著她矯情的模樣,悠然失笑道,“下次記得,這個季節(jié)你媽我只喝常溫的老雪。”
同一時間的粵省嶺東市,江擇言走在一條又一條陌生的街道上,漫無目的的不知道走了多久。
對他而言陌生的不只是腳下的街道,就連身處的這個城市他都不是非常熟悉,只是每年的這個時間都會來這么一次。
傳統(tǒng)的牌坊街與祠堂,遍地的游客與美食,還有放著經(jīng)典港樂的商鋪。
江擇言被一家特色小店門口懸掛的手信小物品吸引,年輕的女老板連忙跑出來攬客。
“帥哥要買什么啊?”對方說的是他聽不懂當(dāng)?shù)氐姆窖浴?
江擇言只會說簡單的粵語,還是小時候?qū)W的,所以他只能用普通話和對方溝通。
“這個是紅桃稞嗎?”他拿起懸著的一個鑰匙扣問道。
老板也是會隨機應(yīng)變的人,也操著不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和他溝通,眼睛頻閃,熱情又甜美地回應(yīng)著,“對的呀。”
江擇言那張招風(fēng)的俊朗臉龐帶著常有的清冷感,聲音亦是如此,“這個東西可以拿來送人嗎?”
女老板似乎很吃他的高冷人設(shè),熱情絲毫不減,“當(dāng)然可以的啊,紅桃稞寓意著吉祥,是我們當(dāng)?shù)厝怂徒o別人最真摯的祝福。”
“那麻煩幫我包三個吧,其中兩個要一樣的。”
“好的。”
老板接過他手中的飾品和同時遞過來的百元紅票。
等把東西和找回的零錢交到他手里前,女孩饒有興趣地和他耍著小把戲,“帥哥,一個人來的?一樣的那個是送女朋友的?”
江擇言揚起眉梢,壞笑道,“姐姐,我還小,不能早戀。”說著伸出兩根手指,輕而易舉地拿回對方手里屬于自己的東西,長腿抬起,闊步離去。
年輕的女老板也沒想到這么周正的一個大帥哥竟然是個弟弟。
江擇言一連在嶺東市待了好幾天,等到孟輕依從南錦回到西港,去江家上課時也沒看到他的身影,卻意外的碰見了曲琳琳,干練的短發(fā),整個神清氣爽又不失漂亮。
曲琳琳十一放假回來,今天就要回學(xué)校特意來和江家二老道別的,她也沒想到能碰見孟輕依,她們并不熟悉,只是認(rèn)識。
“孟輕依,好巧啊。”
孟輕依微微一笑,“嗯,好巧。”
兩個人簡單的寒暄了幾句,曲琳琳便離開了。
她走后,江爺爺把她帶來的河蟹拿去廚房里收拾,江奶奶就拉著她的手,坐在沙發(fā)上閑聊著。
“你這孩子怎么又帶東西來家里啊?”老太太還是帶著慈意的苛責(zé)。
孟輕依拉著老太太的手臂,語氣里像是在撒嬌,“奶奶這大過節(jié)的我還來叨擾你們,總不能還空著手來吧。”
“你這孩子說什么呢?我還巴不得你天天來呢,這幾天除了你江爺爺以前的那些部下來拜訪過,再就小曲兩口子和琳琳天天來看看,剩下的時間啊,就剩那條狗陪著我們了。”
“江擇言呢?”她問得小心。
“阿擇啊,阿擇去嶺東市了,他每年國慶都去那邊待幾天,明天就該回來了,后天就該上學(xué)了呀。”
老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拍了一下手說:“誒呦,說到上學(xué),上學(xué)是不是就要聯(lián)考了啊。”
孟輕依點頭。
老太太連忙推了推她的肩膀,“那咱快去學(xué)習(xí)吧,今天奶奶帶你多學(xué)一會兒,你呀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告訴她午飯在這吃,晚點再回去。”
“好。”孟輕依乖巧地應(yīng)允。
上午的學(xué)習(xí)效果還算不錯,中午在江家吃飯時,還是那幾個人只是少了江擇言,飯后大家簡單吃了點水果聊聊天,江奶奶便又拉著孟輕依暢游在生物的知識海洋里了。
因為江擇言不在,江家二老沒有強留孟輕依留下來吃晚飯,畢竟天太晚她自己回去不方便,她也不想特意麻煩老曲送她回去。
三路公交站,孟輕依拿出電量不多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jīng)四點多了,她都站這等了半個多小時了,卻連車的影子都沒看到。
不知道是不是還處于黃金周時期,西港這個作為北方旅游勝地的城市,每到假期交通是真的癱瘓。
站的兩腿發(fā)酸,她也實在是沒有了耐心,放棄了繼續(xù)等待,選擇了步行回去。
當(dāng)她過了路口時,從旁側(cè)的街道的小區(qū)里走出幾個和她同齡的男男女女,其中幾個孟輕依看著眼熟,是蔣詩萌經(jīng)常打交道的同年級的同學(xué)。
孟輕依沒有過多在意,繼續(xù)慢悠悠地走在黃昏即將到來的路上。
那群人中被遮擋住的蔣詩萌也看到了孟輕依,她的臉上馬上露出了不喜。
“怎么了?”趙一凡問了她一句。
蔣詩萌蹙眉,“我看到孟輕依了,她好像是從江家那面過來的。”
趙一凡挑眉問:“她真的和江擇言有一腿?”
“你們兄妹倆去不去打臺球了啊?”身后的同伴催促著兩人。
“你們先打車過去吧,我有點事。”蔣詩萌說著也顧不上穿著的小裙子,抬腿就要跑。
趙一凡把眾人打發(fā)走,追上了她,“你要干嘛?”
“我要問問她為什么從江家出來。”
“你瘋了?這離江家多遠(yuǎn)?你不想讓江擇言對你有好臉色了吧?”
“那怎么辦?”
“你找地方藏起來,我去找她問清楚。”
走在路上的孟輕依,怎么也沒想到大白天她能碰到劫道的小混混,還被對方拽到了小胡同里,
“你想干嘛?”她沉著聲音問道。
趙一凡并不是啟航的學(xué)生,他只是天天聽蔣詩萌說起孟輕依,今天才見到她的真人。
白色的長袖長裙,頭發(fā)綰著圓鼓鼓的花苞,臉頰白皙,目光似水,不驚艷但很柔美,怪不得蔣詩萌會亂了陣腳,因為她們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
“你就是孟輕依?”他問道,“你和江擇言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從江家出來?”
孟輕依懶得理他,想直接繞過對方快點離開。
趙一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露出膚質(zhì)絲滑,那雙柔情的眸子里帶著倔強和厭棄,但也激起了他的惡趣味。
“先不說江擇言看沒看上你,我倒是對你感興趣了,怎么樣陪哥哥玩玩?我保證讓你魂牽夢繞。”他越說越向孟輕依湊近。
孟輕依感到不適,費力想掙脫他的束縛,手腳并用也抵不住男生的力氣。
“趙一凡,你知道她是江家出來的,還敢碰她,你是怎么想的呢?”
慵倦地男聲從胡同口處傳來,身后還跟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臉心虛的蔣詩萌。
江擇言剛剛從機場回來,這一路堵車嚴(yán)重,他就提前下了車,往家走時碰巧看到路邊鬼鬼祟祟的蔣詩萌。
如果不是對方實在是反常,他根本不會特意走過來又恰巧聽見一旁胡同里傳來孟輕依的名字和江家的字樣。
孟輕依沒有想到江擇言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xiàn),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才敢卸下一身的防備。
江擇言抬眼像是用目光詢問著她的情況,她眼睛漆亮又堅柔。
趙一凡更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眼下這樣,他下意識地腿肚子都在打轉(zhuǎn),說話都磕磕巴巴,“不…不是言哥,我就是看她長的好看,開玩笑的,再說這是你的人我也不敢碰啊?”他說著話臉上都是虛汗。
江擇言面帶慍氣,“誰告訴你她是我的人?你認(rèn)得好妹妹?你們倆腦子是不是都有病啊?蔣詩萌他爸不是腦科的醫(yī)生嗎?怎么讓他給你們看看?”
蔣詩萌瞬間后背發(fā)涼,焦躁和羞恥感讓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只能拼命地攥緊拳頭,指甲快把手掌戳破了一般。
江擇言實在是看不慣欺軟怕硬的人,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他都不屑。
眼神示意著孟輕依到他身邊,等他帶著她轉(zhuǎn)身要離開時,背對著那對“兄妹”冷言道,“你們倆聽好了,孟輕依是江家老夫人的學(xué)生,罩著她的是江家,不是我江擇言。”
身后趙一凡連忙點頭哈腰的應(yīng)承,然后拉著蔣詩萌迅速離開。
孟輕依跟著江擇言走出小胡同才注意到他手上提著的行李包。
“你是才回來嗎?”
“嗯。”他徑直的看著前方,用余光瞥了她一眼,“你怎么沒坐公交?”
“等了半天沒來,站不住了。”
“那怎么不讓曲叔送你?怕麻煩人?”
“嗯。”孟輕依點著頭。
江擇言輕笑,然后拉開了包的拉鏈,從里面拿出帶著花紋的小塑料包裝袋里,拿出那只不一樣的鑰匙扣隨手丟給她。
孟輕依雙手接住,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江擇言皺了皺眉,不耐煩地解釋道,“你不是不吃草莓味的糖嗎?煙的事了了。”
孟輕依在心里嘆氣,他真的是把那個煙當(dāng)作是自己的了,而且是真不想欠她的人情。
“我送你回去?”他問道卻不料手機又響了起來,他接了起來說了句,“怎么了?曲大小姐。”
彼時三路公交正路過兩人身旁駛向終點,江擇言指了指遠(yuǎn)處,示意要送她去車站。
孟輕依擺手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謝你禮物,后天學(xué)校見。”
沒有和江擇言反應(yīng)的機會,她抬腿就跑,秋風(fēng)不算凜冽,卻鼓動著耳膜引起了耳鳴,心跳也不再不斷加速。
曲琳琳給江擇言打電話是想給他接風(fēng),卻在電話里聽到了女生的聲音,便問道,“誰啊?”
“孟輕依。”
“你遇到她了?叫過來一起吃飯啊。”
江擇言看著她走上公交車,慢悠悠地回道,“晚了,人跑了,下次吧。”
孟輕依坐在公交車的最后一排,看著那道挺拔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那串粉色的桃心攤放在掌心,最后又被攥進(jìn)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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