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不敢不敢。”鴇母被九千顛倒乾坤的態度轉變驚得臉色白了白，她倒未必真嚇到了，只是沒想到，定了定神，才抽上金鈴兩個大嘴巴，“你這賤人，歌不行舞不行，伺候男人也不行，你當老娘是你親娘了？”
　　“我我哪里樣樣不行，昨天不是還幫你抓了那個偷腥的大丫頭了嗎。”金鈴擦著流血的嘴角，狡辯著。“平時鞍前馬后的伺候你，又接客，又幫你教訓丫頭，我難不難啊我。”
　　九千一聽到這里更加火大，反手也給了金鈴一個嘴巴，“原來是個吃里爬外，兩面三刀，專門害身邊姐妹的小人！老鴇子，你這百香樓里養這種人小心她哪談把你也賣了，更何況還是個帶病的！”
　　“什么？”香姨顯然沒想到，轉頭看金鈴，后者低不語，兩邊嘴角都流著血，滿頭俗氣的珠花也亂了，本就不精致的妝更是被眼淚弄得紅紅黃黃，“你這個賤人！天天跟作我身邊，是不是想把你那花柳病渡給你老娘啊？”
　　“娘，不敢。”金鈴滿臉恐懼的望著鴇母。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蒂琴當年和你一同來投奔我，你為了個土財主把她都害死了，身邊的姑娘但凡和你走得親近些都被你告過黑狀，你還有什么不敢的？”鴇母一把將金鈴推倒在地，狠命踹著，“你當老娘是吃素的，我當年混的時候你還在你親娘屁眼兒里了。告訴你老娘早就提防你了，你給我滾，滾”
　　金鈴突然轉過頭惡狠狠的盯著香姨，再移向九千，突然，眼里多了一份異樣，九千忽地明白金鈴這是看出來她是女子了。正愁不好下場時，香姨又發了話，“不，不能讓她走！到了外面說不定又想了什么陰損招害老娘了！來人！給我捆了關菜屋子里去。”
　　“娘”金鈴突然聲嘶力竭的慘叫，趴在香姨腿上大哭。“娘，金鈴知道錯了，以后當牛做馬，給您捶背洗衣……不，金鈴不配，金鈴給您當玩物，脫光了給您當靶子，試鞭子，以后再也不要衣服了，只求您放了我，饒了我吧……”
　　九千一旁冷冷看著不解，菜屋子是廚房嗎？至于哭成這樣？
　　香姨看也不看，一腳踢開，力道很猛，九千瞧得出這香姨腿腳上也還有點功夫。兩個一望便知是龜公的男人很快趕到，其中一個手上抓著臟兮兮的帕子，九千隔著很遠便可嗅到是迷香。
　　果然，捂在金鈴鼻子上眨眼間她便昏了過去，五花大綁后被拖走了。
　　“這位公子，我雖是個青樓鴇母，但也恨這種女人，過去被她甜言蜜語的伺候，還當她是左右手。現在才知道根本是個禍害，真虧了公子您有眼力啊。”香姨陪笑說著，表情異常誠懇。
　　哼，若不是聽說她還有病，你真會這樣嗎。九千心中思忖，臉上卻未表現出來。
　　“公子啊，既然到這份兒上，您幫了我，我就回您一個。”香姨說完神秘兮兮的湊到九千耳邊，道：“您要的立冬姑娘，惹上大麻煩了，您還是忘了她的好。”
　　九千這一驚，面上真的藏不住了，躲閃著香姨的目光，望了四周狼藉，留下另一張銀票，心事重重的轉身便走。
　　香姨頓時眉開眼笑，樂顛顛的跟在后面，“公子有空常來，我們的姑娘……”
　　“鴇母。”九千倏地回頭，打斷了香姨假惺惺的笑臉，“你剛剛說的菜屋子，是什么，她怎么怕成那樣。”
　　香姨頓時陰暗的笑著，“公子您面生，定不是這西城人，是有所不知，西城有些大戶人家，吃膩了山珍野味，總恨不得吃點沒吃過的……”
　　九千皺眉不解。
　　鴇母笑意更深，九千看上去極不舒服，“沒吃過的，還不就剩人了……”
　　九千瞪大了眼睛，制止自己倒吸一口冷氣的動作。
　　“有菜狗菜雞，當然也有菜人嘍，菜屋子說的就是完成放菜人的。”香姨這時笑得已經陰惻惻的了，“不過那種豪客也不多見，所以就點一回菜，割一回肉嘍，幾兩肉才多少？一次割不完不能浪費，就割了治，留著下回再割，到死為止。那些客人吃過幾回，還真能嘗出生肉死肉來，不敢欺瞞，死了就燒了。”
　　害了花柳病的肉也能吃嗎？九千心中冷笑，這香姨真是比孫二娘還狠，還黑。
　　出了百香樓，冷風中順了順氣，九千仍覺得憋屈。
　　幾個隨她之后出來的男人，三五成群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只感到如芒在背，本想一頭扎進小巷，回客棧。又顧慮著裝扮，于是擇了條大路走下去。
　　夜色深濃，沒了百香樓檐上的紅燈，四周顯得陰森恐怖。不過也有好處，九千沒走幾步便甩了幾個本欲跟蹤他的人。
　　見到眼熟的路樹，才發覺不遠處應是代暮的紫竹齋了。那便是路的盡頭，她直覺回頭趕路之際，卻發覺一個黑影在她斜身后方視線范圍內猛地移動到一處隱蔽之處。
　　“誰？”敵明我暗，九千下意識的叫了出來。還好，聲音并不顫抖，這么安靜的地方顯得很宏亮，氣勢也夠。“什么人？出來！”
　　再沒有動靜兒，九千卻不敢往前了。到代暮那里坐一坐，無論她睡了沒有，今晚定是要接待我了。
　　拿定主意，便向前走去，剛邁開步子，卻聽到身后一道異樣的聲音，像是利刃刺入身體的聲音。
　　九千跟著師傅師娘行醫，也常目睹獵物捕獵，這種聲音并不陌生，她甚至還親自相助師傅為人截肢，刮骨削毒肉。只是，這里并不是醫館。
　　刀入骨肉，聽不到慘叫的是殺人！
　　思及此，心中一驚，豎起耳朵，辨認著聲音，手里緊握著腰間防身的匕首，一步步小心向前察看。
　　冬日的云朵被冷風吹散開來，恰到好處的照到她前行的每一步路，也照到了她不愿看到的一幕一個身材瘦削頎長的身影背對著她立在一個急轉彎處。
　　那是再熟悉不過的背影，就在不到十二個時辰之前，他們還相擁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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