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忠言逆耳啊？你筱筱也說得出什么忠言嗎？”隨著一聲玩笑般的質問，烏玉大剌剌的進門來，如回家般自在，只是足下無風，顯示出功夫人極好的輕功，“你們怎么一睜眼就吵架？這白石城有什么不可思議的地方，短短幾十天，讓兩個好姐妹反目成仇……”
　　“烏玉你閉嘴！”筱筱沒好氣的搖搖頭，怒火由九千的身上轉移到烏玉，“你不喜歡白石城沒關系，人家好端端的城池沒招你沒惹你，你至于這么埋汰它嗎？”
　　“好好好，我不喜歡你喜歡，你喜歡的緊。”烏玉舉起雙手，做休戰的姿態，好言幾句后又低聲咕噥著，“就是不知道是喜歡城還是喜歡城里的人。”
　　“烏玉，你靜一靜。”這回是九千要他住口，拿出了師姐的威嚴，“你既然來了，幫忙開鋪，我有要事離開幾天。”
　　語罷便趁筱筱要發火之前背起藥箱離開了，順便抓了一把錢柜里幾錠銀兩，收在囊中。
　　“有有她這樣的嗎？還私拿了醫館的銀子。”筱筱滿嘴的話被硬生生噎了回去，好久都醒不回神兒來，舌頭都打結了。
　　“她她好象還沒洗臉吧？”烏玉怔怔的揀起地上的銅盆，倒先說了這么一句，水缸里的水都是每日清早才挑新的，顯然兩個忙著吵嘴的丫頭沒人來得及打水。“蓬頭垢面的這是有什么急事……”
　　“還不是去追情郎！”筱筱甩下一句，奪過銅盆沿著診堂后門去了院子，不一會兒傳來挑水聲。
　　“追追情郎？”烏玉這一驚非同小可，仿佛真有什么重大發現似的，追去后院，腳下卻踩到一樣軟軟的東西，一件衣服，瞧著眼熟，仔細一看，竟是自己忘在這里的衣服，如今布滿鮮血，藥漬，污泥還有剛剛自己的一只大腳印。
　　“這這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
　　九千突然很想看看西城的夜，于是，她在西城一間客棧住了下來，花光了繡囊兜里所有的銀子。
　　這是家黑店，但她還是住了下來。她不知道的是，西城所有的客棧都是這樣，九千非常識時務的表現出弱勢又身份非同尋常的樣子，店家似乎對她并不太感興趣。
　　她沒有找到清明，西城功德牌樓下甚至尋不到一絲他的氣息，而他和唐瑛位于孔明巷八卦胡同的小院落也空無一人，荒廢已久。
　　九千決定入夜后扮男裝到百香樓去找立冬，此時正在客棧的窗前對鏡梳著男式的發冠，又以一頂方帽遮蓋了大半額頭。
　　既然是黑店，自然沒有小二時不時殷勤的端茶送水，一切都收拾妥當后，九千施輕功躍下時兩層的小樓，悄無聲息的落在四下無人的客棧后院，再翻墻出去。
　　百香樓并不如想象中繁華熱鬧，甚至有點蕭條的意味，門口只有一個年輕姑娘帶一個小丫頭在攬客，另一側則站著一個高瘦的男人，沒精打采的倚著墻。
　　月已初上，九千借著夜色低頭進去了，門口三人似乎看也懶得看，更沒有多言。
　　摸摸袖中準備好的兩張銀票，九千心下提起了氣，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正堂。
　　“哎呦，大爺您是頭回登門吧？”里面熱鬧多了，站在門口的自然是香姨，她熱情的招呼著九千。“是不是看上我們使哪位姑娘了？特意為誰而來呀？”
　　有經驗似的詢問，讓九千找到了臺階，她便壓低嗓音，也不看香姨的臉，只偏了偏頭，“立冬。”
　　言簡意賅，香姨聽得真切，卻面露難色，“這位公子，您見過立冬？”
　　九千點點頭。香姨見到卻突地歡欣起來，笑道：“公子您若是見過了我這百香樓其他的姑娘，立冬就還算個屁呀，這樣吧，我帶我們這兒金鈴姑娘給你瞧瞧？”
　　“我只要立冬。”九千將一張銀票拍在了錦緞面繡著鶯燕的桌布上，“別耽誤本公子的時間。”她的確耽誤不起。
　　香姨的臉垮了下來，道，“公子您有所不知，我們立冬姑娘前不久已然贖身，這便要從良了，我們這些姑娘，哪個都不容易，公子您給條活路，點個別的姑娘吧。”
　　香姨話雖說得令人窩心，但卻已不著痕跡的將銀票疊好掖進了自己的腰帶里。
　　原來，他們要成親是千真萬確，那日的一切情景都不是假象。那么，她此時在這里扮演的是個什么角色呢？難不成，十幾年的輕狂少女，如今已在短短幾十天中改頭換面，居然活成了一個笑話？
　　九千忽地悲戚，睫上似盈著淚。
　　鄰桌已經有人在朝她這邊看了，她感受得到那種目光，就像那日在集市上圍著她和清明立冬時議論紛紛所持有的眼神一樣。瞬間，她感到身旁盡是這種目光，盯得人喘不過氣來。
　　“公子，公子您這是怎么了呀？”香姨夸張尖銳的聲音傳到耳邊，腔調令人想吐。“您真這么思念立冬姑娘嗎？”
　　是啊，她思念他，擔心他，否則怎會身處這里，魂不守舍？
　　“公子，哎呦公子金鈴姑娘到了，您倒是抬眼瞧瞧啊。”
　　九千被香姨身上刺鼻的味道攪得頻頻想吐，這也令她極快的恢復了理智，此地不宜久留，于是猛地站起身，卻恰巧對上一個衣著艷麗女子的眼神。
　　九千心中冷笑，這金鈴更令人想吐，一副自以為傾國傾城，實則遭人辱笑的女人！表情做作，目光僵硬，帶著一切青樓女子該有的矯情傲慢和放縱。厚得如面具般的臉慘白里透著青，一望便知曾是害過臟病的氣色，而且并未根除。
　　“老鴇子，你這是欺生還是宰客了？仗著你是這西城唯　　間青樓就敢胡作非為嗎？”九千猛然橫掃桌面，將上面的瓜果點心茶酒盡數掃在地上，“這樣的貨色，這樣的姿態，也敢拿來污本公子眼，你這是笑話我呢吧？”
　　隔壁兩三桌的坐滿的客人紛紛起身，有的離去拍下銀兩便意興闌珊的離去了，有的則擁著身邊的姑娘上了樓，更多的留下來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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