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一二章、河曲戰馬
王達阿舅乞兒措木的部落,位于首陽縣之西“鳥鼠同穴山”的腳下。
從冀縣外面的村落出發,要越過漢陽郡內的落門聚和獂道,隴西郡的襄武、五溪聚才能到達。聽起來好像挺遠的,其實這幾個地方都緊挨著,一路逆著渭水往上的數日路程。
《山海經》有云:“鳥鼠同穴山,渭水出焉”。
這座山,就是渭水的源頭。
至于這個奇怪的山名,是因為鳥鼠“同穴止宿”而得名。
此地位處高原,風暴黃沙滾滾來襲是經常的事。飛鳥們無法在大樹上筑巢,只得用鼠穴營巢下蛋;而鼠以鳥為它們報警,謹防老鷹侵犯。鼠在**,鳥在穴外,各自生育,不相侵害。既是趣聞,也昭示這片土地的生存法則。
想生存,就不要挑三揀四!
想繁衍下去,就學會尋找外力互助互利!
乞兒措木的部落很小,算上老弱婦孺才幾百號人,是隴西郡內隨手一抓一大把的貨色。
這也讓華雄終于解答了心中的疑惑:好歹是個部落的首領,為什么當年還要將自己的妹妹,拿去換王達阿父的幾石糧食、幾匹布帛呢?
原來是朝不保夕。
隨便來場白毛風{白災},或者是那個大部落忽然心血來潮出來溜達一番,就能讓這個部落從此被抹去了。
嗯,華雄還知道了,乞兒措木和其他羌人們,身上那股謎之味道的來源了。
他剛進入部落棲息的小山坳,差點就沒被迎面撲來的味道給嗆到了。王達更慘,直接跑去旁邊扶著顆小樹,嘔吐不已。
連烏青的膽汁都吐出來了。
因為這個部落的羌人們,吃喝拉撒等所有活動,都圍繞著各自小茅屋的三丈范圍內解決。
是的!
他們用石頭搭起來的土灶和便溺的地方,和圈養牛羊的地方,直線距離都沒有超過三丈!
活脫脫的,是生活在便溺堆里!
好嘛,華雄忽然覺得,自己預計在這里呆上十天八天的時間,好像被無限拉長了....
部落首領的兒子車兒,一路上混得很熟的小屁孩,回到了自家很興奮。拉著華雄的手就往里走,獻寶一樣的各種解說部落里的事物。
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表兄王達,還在一旁干嘔不已。
“還好吧?”
拉著了車兒,華雄來到王達的身邊,輕拍著他的背問道。
“嘔....阿兄,我還好....呵..呵呵...”
王達干嘔著,斷斷續續的回答著,還努力擠出了個比哭更難看的笑容。
臉上也慘白無比,至于是被臭味給嗆到的;還是畏懼自己要從這個部落里娶妻的未來,那就不知道了。
應該兩者皆有之吧?
華雄安慰的笑了下,指著不遠處的小山,“車兒說部落的馬匹都在小山后放養著,現在帶我等去看馬,汝一起來否?”
“不了,阿兄自己去吧,我在這里歇會兒。”
不出意外,王達搖了搖頭。他都吐得七葷八素的,哪里還有力氣四處蹦跶。
“也好。”
華雄點了點頭,終于被小羌人車兒拉著往小山包而去。
他不需要擔心王達,畢竟這是他阿舅乞兒措木的部落,受到的照顧肯定要比華雄好得多。
比如他這次來也是要挑選一匹坐騎,直接挑!不需要用錢糧換的!
跟著小車兒的腳步,爬上小山包,入眼是連綿而又微微起伏的草原,直連天際線。
至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嘛....
沒有的事!
即將入冬的時節,草原早就枯黃一片。微冷的秋風席卷而過,是漫天飛舞的草籽和枯葉,提醒著難熬的冬季即將來臨。
當然了,令人興奮的事情,也不是沒有。
小羌人車兒,已經嘰嘰喳喳的說起,打野兔、射野鼠去哪里最好;翻過那邊的山頭,就要小心狼群的出沒。還有,約摸一百多匹的河曲馬正踏著落日的余暉歸來。
這里的地形,正好位于黃河流域的彎曲處{后世甘肅、青海和四川毗鄰處},產的馬也叫河曲馬。也被稱呼為“秦馬”,是戰國時期秦國戎馬的中堅。《史記·張儀列傳》曾有云:“秦馬之良,戎兵之眾,探前駃后,蹄間三尋者不可勝數”。
在當年,戰國七雄里,秦國戰馬是最強的。
不過呢,經歷四百年的大漢,河曲馬就慢慢變成了挽馬。
雖然河曲馬形體高大粗壯,后肢發育良好,挽力強,能持久耐勞;但奔跑速度低,腿短,沖鋒的威力不足。
從漢武帝時期開始,漢朝就不斷的通過引進如大漠、西域等地的良馬,來改善華夏戰馬的基因。
比如曾經被漢武帝稱之“天馬”的馬,有兩種。
一開始,是來自西域的烏孫馬{就是后世伊犁馬的祖先}。當年烏孫國畏懼匈奴,便“以千匹馬聘漢女”以求聯姻,讓烏孫馬首次進入大漢視野。
后來,漢武帝又得知大宛{地處今中亞費爾干那一帶}有汗血馬,比烏孫馬品質更優。他便遣使去購買,碰壁后直接派貳師將軍李廣利兩次兵伐大宛,得其“善馬數十匹,中馬以下牡牝三千余匹”{出自《史記·大宛列傳》}。
然后呢,喜新忘舊的漢武帝直接為大宛馬建造豪華廄舍,舉行盛大禮儀,更名烏孫馬曰“西極”,名大宛馬曰“天馬”。
總得來說,不管是烏孫馬還是大宛馬,都屬于沙漠種系統。種質特點是體輕、干燥、靈活,速度極快,都讓大漢戰馬改良了基因。
而得益于大漢朝廷引進外來馬種的熱愛,河曲馬也走上改善基因的道路。
世家豪族們,熱衷于引進西域各國的馬種;普及民間和羌人們,則是引進“浩門馬”。
浩門馬,主要產于湟水流域更西邊{后世青藏高原東北部}。
長期適應高原環境,體質粗糙結實,頭重頸短,性情中度靈敏,是挽乘皆宜的品種,并以善走對策步著稱。
在公元89年,漢和帝永元元年,護羌校尉鄧訓,發湟中秦胡、羌兵四千人,出塞掩擊{迷吾子}謎唐于寫谷,斬首六百余人,得馬、牛、羊三萬余頭。
永元二年,鄧訓再次發兵襲擊,前后斬首一千八百余級,獲生口二千人,得馬牛羊萬余頭。
這些通過戰爭獲得的浩門馬,幾乎都被當成了種馬改善西涼隴右馬種基因,慢慢發展成為,普及大漢朝西北騎兵的標配坐騎。
這些,華雄都是聽說過的。
是故,他看著這些高大雄健的馬匹由遠至近,心情期待不已。
我輩男兒,生逢亂世,功名只向馬上取!
而在奉信叢林法則的西涼,戰馬不光是沙場征戰的坐騎,更是除了家人之外,最忠誠、最貼心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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