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展昭見狀愣了愣,一時間有些不敢認這匹高冷了五六年的馬。他幾乎是看著飛熊長大,自是知道這匹馬頗具靈性,但從未見它熱情到了去討好一個人,卻是在遇到言不周時破例了。
“看這樣子,飛熊是同意載我一程了吧?”
言不周也有些尷尬,不動聲色地收回了左手。她以身份文牒發誓,真沒有用任何奇怪手段。也許名駒寶馬太過靈性,能感覺出她的左手昨夜使用過虛鏡的力量,飛熊此舉是識時務者為俊馬。
展昭揉了揉飛熊的一撮白毛,這馬何止是同意讓言不周騎,估計讓它水里火中走一遭都不會拒絕。
可是,反常必有妖。展昭似是不經意地掃視了一眼言不周的左手,那是極美的纖纖玉手,但他沒忘了昨夜是誰單手提起石獅子,也懷疑自己是否眼花到認為昨夜這只手掌曾反射出月光。
“如此甚好,不必再借別的馬,飛熊也能暢快跑一場。”
展昭說著將飛熊牽出了馬棚,對衛州之行多了一份別的期待。
最初,他只是看不慣朱仁義欺負集市攤主而管了閑事,如今卻對言不周多了一份好奇,真是每次見面都能讓他出乎意料。
言不周自詡坦坦蕩蕩,當然每個人都有一些小秘密,現階段她的秘密可能多了一些,卻未曾故意傷害他人。
白澒附身孫長喜的背后所藏之秘就不同了,趕水村已經因此活祭了五位妙齡少女,必須要查個清楚。
既然選定了出行方式,四人帶齊行禮則出安肅門一路向北。
此行比展昭估計中要快,飛熊幾乎是一路飚速行駛,一個半時辰之后,展昭帶著言不周就先一步抵達順水村。
午時剛過,村口坐著三三兩兩的老人們,多是吃過午飯在曬太陽消食。
言不周扶住展昭的手,略為艱難地下了馬,她做足了表情管理才沒有顯路出臀部的不適。盡管她沒有嘗到坐馬車要遭的罪,但可以確定飛熊飚速行駛,對第一回騎坐在馬背上飛馳的人而言真不夠友好。
偏偏,飛熊等兩人下馬之后還鳴叫了一聲,似是在求表揚,它比另一匹駿馬要快了很多,搶先抵達目的地。
“飛熊,乖。”展昭取出了一包糖,給了飛熊兩顆作為甜點獎勵,這就轉身對言不周說到,“可能因為飛熊是第一次馱著兩人趕路,它想要好好表現就跑得更快了一些。言先生,你沒有不舒服吧?”
展昭問得一本正經,言不周卻瞥見了他轉身前嘴角尚未掩去的笑意,這人分明是暗中期待她變臉。
言不周果斷一臉神清氣爽地搖頭,拒不承認因為新手上馬而臀部稍稍受挫。“我能有什么事,快去找村長。按照之前商定好的,我們先查訪順水村的情況,晚些去縣城與馬漢他們匯合。”
略帶有一絲遺憾,展昭拍了拍飛熊的馬頭牽著它走向村口,便是認真打聽起孫長喜的事情。
順水村的村長姓鄭,聽說有人來打聽孫長喜的事情,他不由面露幾分緊張。“兩位是說孫長喜死了?”
“對。昨夜,孫長喜死在了汴京城。”
展昭見鄭村長似乎并不相信孫長喜的死訊,那種不可置信正似如有人聽聞江湖高手過世的表情。結合順水村的人都避而不談孫長喜,看來此人還真做過什么讓人驚懼之事。
言不周拿出了開封府出具的調查令,其上標明了孫長喜之死。“孫長喜不是正常死亡。昨夜,一灘水銀似是蛆蟲一般從他耳中鉆出,而他的面部覆上了一層古怪辰砂,赤紅的臉上是一雙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說……”
“我信,我信。”鄭村長及時打斷了言不周的描述,不敢聽從這位嘴中說出的活靈活現的描述,“有關孫長喜的情況,還真有些說來話長了。兩位請隨我來,他并不住在村里。”
四十多年前,順水村的孫家令人羨艷,孫家出了一位縣令,盡管稱不上大官,但也讓孫家成了村里的一戶有名讀書人家。
孫長喜年少時被認為最像其祖父,定會高中而成為順水村出的另一位官員。
“我記得是孫長喜第一次科舉是在二十五年前,那年他十六歲剛娶了妻子,鄉試一考就過了。村里人都說他是雙喜臨門,但是好景不長,院試之前,老孫縣令過世了。”
孫長喜沒有參加接下來的院試,與父親一起去外地扶靈運回棺木。
然而,孫家的厄運似乎從此才剛開始,孫父扶靈回程中感染傷寒也死了。一年半后,孫母在回娘家的途中被瘋牛所傷,不治身亡。
“兩年死三對老孫的打擊應該很大,反正后來十多年里,他又參加了幾次科舉卻再也沒有中舉。
大概十二三年前,老孫的一雙兒女在河里玩水淹死了。那年他迷上了煉丹,更倒霉的事情發生了,一次煉丹炸爐,他妻子被炸死了。打那之后,他整個人真就瘋瘋癲癲的了。”
孫家的人丁算不得興亡,孫長喜兩位叔父,但他們早年經商都去了江南一帶定居,在村里都沒宅地了。
這下,孫長喜徹底成了孤家寡人,而順水村村民排斥他的瘋癲,更怕丹爐再炸誤傷旁人,則聯手將其趕出了村子。
鄭村長說到此有些許心虛,那事做得難免不近人情。“當年,我還不是村長也沒法為老孫說情,不過村里也沒太為難老孫,幫著他在村郊建了數間茅舍。”
順水村與趕水村相隔一條將清河,都處于河流轉彎處,既是處于反弓之水的兩側,分別為凸岸與凹岸。
順水村位于被河水環抱凸岸位置,是民間常說的風水寶地之一,被贊在此地建宅大吉大利。與之截然相反,對面的趕水村常年被河流沖擊洗刷,容易招致河水倒灌常有破財家宅不寧之相。
孫長喜的茅舍在將清河邊,四周荒草雜生,幾乎沒有人煙來往的痕跡。
鄭村長停住了腳步遙指向是四間茅屋,“就是那里了,村里沒有人會去。老孫離開村子后,也沒人敢去他家,偶爾有人說三更半夜能聽到此處模模糊糊傳來的動靜。”
“三年前,孫長喜身上發生了什么怪事?”
言不周說的是問句,可語氣非常肯定被霉運纏身而瘋癲的孫長喜必定遭遇了什么,“你們都很忌諱他,總不會只因為他的瘋癲。”
鄭村長仍舊心有余悸,“三年前,老孫變得很邪門。事后,大家想起來一切該是五月末的天降干雷而開始的變化。那天,老孫的丹爐又爆了。”
在一個炎熱的夏夜,順水村納涼的人們聽到了村郊的響亮炸爐聲。緊接著天降三道干雷,那雷直直向將清河邊劈去,卻沒有帶來一滴雨水。
沒人去村郊一探情況,第二天人們看到孫長喜活著出現在縣城買日用品,也就不曾多想有的沒的。
“七日之后,將清河不對勁了,河水洶涌程度遠超歷年漲水期。這情況持續了三個月左右,對岸的趕水村幾度被倒灌,那浪高到也襲向我們村。
上面派來調查官差也弄不太明白這種情況,因為除了此段之外,上流下流支流都沒有鬧出如此動靜。官府的人幾度下河都沒發現異樣,許是只能熬過漲水期等入秋冬再觀察。老孫就是那時找上了對岸的村長。”
孫長喜自稱他已經得道可以解決將清河的問題。他對趕水村人說了好大一通,期間拉扯了一段時間,終是讓趕水村人信服他們的風水不好,而且這次是沖撞了河神。想要平息河神怒火就要將一位少女嫁入河中,河神提出相中了段靈,就看趕水村人愿不愿意了。
“有些事,民不舉官不究,段靈是孤女,沒人為她說話,這就被定下嫁入河底。這正是村里人都忌諱老孫的原因。老孫的妻子是段靈的表姑,說來也巧,雖然兩房隔得有些遠,但段靈與她表姑年輕時非常相像。”
鄭村長說到這里連連搖頭,“老孫妻子被炸死后,老孫與對岸段家的關系也徹底斷了,但我們都聽到過風聲,四五年前老孫動過想要讓段靈做續弦的想法。
那時段靈的祖母還在世,怎么肯讓十四五的好姑娘嫁給年近四十的老男人。何況這人還瘋癲潦倒,有著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的名聲。段靈活祭一事發生后,人們都說孫長喜的心眼壞了,得不到就要把人毀了。”
言不周聽到此處微微蹙眉。之前,她推測白澒是在三年前徹底侵占了孫長喜的身體,但孫家家破人亡讓她懷疑或許厄運的源頭與白澒也有關系。段靈被活祭到底是孫長喜的意思,還是白澒的決定?
鄭村長繼續說到,“段靈被活祭后,將清河真的太平了。趕水村開始對老孫深信不疑,老孫也去了汴京獲得了道士度牒。后來每個半年活祭一人,這事我們都無能為力。兩年前,對岸有人去京城上告了,但人一去不回消失地無影無蹤。大家懷疑是被老孫滅口了,之后誰也不愿再提他。”
其實,今天順水村的人聽到孫長喜死了,大伙多半在唏噓之余都松了一口氣。這話鄭村長沒有說出口,他也沒陪兩人進入茅屋,顯然還有些隱隱害怕。
言不周先一步走向茅屋,此地并無太多水銀妖的妖氣殘留,僅在一口殘破的丹爐內發現一絲殘跡。四間屋子雜亂地堆了不少書籍,草草翻過全是道藏典籍看得人眼暈。
“言先生,來這里。”展昭在茅屋外側翻查,有一處泥土的顏色與別處略顯不同。挖開則見一個酒甕大小的泥壇,封口處被貼上了一道作用不明的符箓。
言不周跨出門檻看到雜草堆里的展昭,而待撥開荒草則見泥壇。盡管此物不曾透出任何古怪氣息,但她的直覺在說其中所藏必有不妥。
兩人都沒冒然將泥壇挖出。言不周彎腰俯身,伸出左手沒有觸碰到符紙,虛蓋在其上運作了虛鏡之力。瞬間,她似是穿透符紙封印大致感覺到了壇中之物——壇中有妖氣卻不屬于水銀妖白澒,它所剩不多且帶著一股子哀怨。
“我一直有個疑問,人是父母生的,妖也該有來歷。”展昭不免疑惑水銀成怪的契機,“言先生,你說成精容易嗎?”
言不周默默搖頭,她覺得應該不容易,正要起身說話則腰臀一疼,新手飆馬的后遺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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