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今日兄妹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玉鼎真人嘆口氣，無奈地妥協道：“你們想知道些什么�！�

        兄妹倆對視一眼，臉上倒沒什么激動喜悅神色，楊戩轉身正襟危坐，鄭重地問道：“隱神的存在對三界安寧是否影響極重，以致于數十萬年過去，玉帝都沒有放棄尋找他們的下落。”

        玉鼎真人神色很正經地說道：“神魔大戰后，三界內靈氣枯竭，是神族散去靈體填補了空缺，同時又在三界禁制外形成一道防御混沌魔族的屏障，這需要耗費的靈氣之巨不可估量。但是因為少數神族反對天帝的計劃，他們便沒有跟從天帝的安排而是隱匿三界，因此天廷一直在四處尋找他們�！�

        楊戩皺著眉頭，玉鼎真人這套說辭有明顯的漏洞，他雖未曾經歷過神魔時代，但也修行了這么久，除卻他們這些修行之人，凡人或許數量眾多，可是根本消耗不了多少靈氣。區區幾位神族的靈氣，根本不值得勞師動眾。

        思及此，楊戩正色道：“師父今日既已決定敞開心扉，又何必遮遮掩掩？據我所知，神族當年決意與仙族聯手請君入甕，是因為天帝已經預知神族的消亡。這個消息，玉帝不可能不知道，即是如此，他只需等那些藏在三界的神族應劫而亡便可坐享其成，何苦要賠上若干性命？”

        玉鼎真人目光閃爍，尷尬地訕笑道：“原來你知道……哈哈哼……”他是沒想到楊戩是真的已經打探過了，但轉念一想，楊戩做事向來滴水不漏，要不是事先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又怎么跑來問自己？

        這么一想，玉鼎真人原本打算模棱兩可地糊弄過去的如意算盤大概是要泡湯了。

        放棄掙扎的玉鼎真人輕咳一聲，終于是收整形容，認認真真地說道：“你說的沒錯，最開始玉帝就是這么打算，畢竟對當時的玉帝而言，想要與他爭奪三界之主地位的妖族更加值得注意。只可惜，這個想法過了幾千年后，就改變了�！�

        “神族雖未完全消亡，但三界的統治權確確實實地落在仙族手中，那神族當年那一套自然就不適用，必需要有一套新的章程來管理三界。于是玉帝便安排人編修天條，花了兩千多年的時間，新天條才完成。所有人都以為接下來只要將這部新天條上啟天運，下誥九幽便可大功告成的時候，失敗了�！庇穸φ嫒艘粩偸�，想起那一日的情景，即便已經過去這么久，但當時震驚的心情依舊記憶猶新。

        楊戩和楊菡自然是沒有經歷過那些事情，可聽到這個結果依舊大吃一驚。尤其是楊戩，他上任數百年，一直對腐朽陳舊的天條耿耿于懷，可玉帝總是拒絕修改天條，楊戩一度還以為玉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聽到玉鼎真人之言，楊戩略一思索，便用肯定的語氣說道：“神族是盤古身軀聚化的靈體，他們制定的規則自然會受到盤古意志的護佑。玉帝大概以為改天條失敗是因為神族，只要神族有一個活著，那么，仙族的天條便沒辦法替代神族的天條�！�

        楊菡皺著眉，氣憤地說道：“玉帝的猜測未免太武斷，他就不擔心這些都只是他的臆測嗎？”

        楊家兄妹對于玉帝有種天然的不信任感，凡事總是喜歡將他往壞了想，深知他們脾性的玉鼎真人聞言只是笑了笑，無奈地搖頭說道：“在這件事情上玉帝的猜測是對的，只要三界還有一名神族血脈存在，神族就永遠是這三界之主，改天條什么的就絕不會成功�！�

        楊戩狐疑地看著玉鼎真人，這明明是一件無法證實的事情，為什么玉鼎真人這么篤定，莫非是神族告訴玉鼎真人的？可若是如此，玉帝難道不知道？如果知道，他又何苦要浪費那幾千年的功夫去編修天條呢？

        這些念頭在楊戩腦海中來回閃動，但不知為何，楊戩并沒有問出口。

        見二人沒有再問，玉鼎真人又繼續說道：“當初仙族也不是一開始就要追捕隱神，那時我們都以為天帝預知的神族隕落會很快降臨，沒有人愿意去當這個惡人。只不過過了萬余年，所謂的神族隕落還是沒有出現，玉帝就不想再等，他本來就不是被動等待的性格，已經等了這么久，大概也是他忍耐的極限�！�

        后面的事情就與楊戩打聽到的差不多，只是聽著聽著，楊戩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待玉鼎真人停頓的功夫，立刻問道：“那嫦娥究竟有何獨特之處，能參與其中？”

        楊菡看了楊戩一眼，了然一笑。

        她早就知道自家二哥對嫦娥的態度不對勁。以前是以為嫦娥背地里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被楊戩知道，所以二哥一直不喜她，每每提到嫦娥便會令他情緒失控。作為楊戩的妹妹，楊菡自然是要與他站一邊同仇敵愾。因此，楊菡想方設法地與圣域搭上線，期望有朝一日能助楊戩鏟除奸佞�？勺詮纳洗文赣H來信囑托他們不要與嫦娥過多糾纏之后，楊菡就發現楊戩的態度變了，談到嫦娥時冷靜許多，甚至有幾次還流露出稱贊的意味。

        這可不是楊戩，若他真的厭惡嫦娥，雖然不會忤逆母親，但要想從他口中聽到嫦娥的好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楊菡對此感到很奇怪，楊戩態度轉變之快一開始讓她覺得難以理解。她也曾私下問過真君殿的幾位，可都說沒發現楊戩與嫦娥之間有什么來往，不僅如此，哮天犬說在辦吳剛夫妻案的時候，楊戩還冷著臉教訓了嫦娥一通，讓她離自己遠點兒。

        若不是后來在靈臺宴上靈光一閃讓她發現了些端倪，楊菡是絕對想不到楊戩對嫦娥的態度這么奇怪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愛慕她！

        嘖嘖嘖，自家這個別扭的二哥。原來今日繞來繞去，就是為了這個！

        不過這一次，楊菡想錯了。

        楊戩問這個問題是真的無關風月，他只是一直不解嫦娥為何能得西王母器重，來了天廷之后玉帝談及她的時候態度又異常詭異。尤其是在靈臺宴上聽到她與辛天君的談話后，更是讓楊戩難以理解。

        并非是楊戩瞧不起嫦娥，但說實話，以他的標準來看，嫦娥的修為法力可以用不入流來形容。而幾次有限的接觸，楊戩也并沒有覺得她有蠱惑人心的本事。她或許有堅持不懈的毅力、有觀察入微的細心，或許還有泛濫的善心……但這些東西在以弱敵強的生死搏殺之際毫無用武之地。

        原本楊戩以為這個問題很好回答，可玉鼎真人就像是被噎住了似的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囫圇話，這讓楊戩更加好奇：“莫非嫦娥關系著仙族機密，所以師父不便直說？”

        玉鼎真人十分為難，他其實不太希望這兄妹倆牽扯到這些事情中，他知道他們到天廷只是為了尋找失蹤的兄長，這就已經就夠他們麻煩了，要是又同嫦娥攪和在一起，那可真的是要亂成一鍋粥。

        出于對兄妹二人的愛護，玉鼎真人決定避重就輕地敷衍過去。正要開口，卻聽楊戩說道：“師父若是想著隨意說點什么打發我，那徒兒還是自己去三界打聽打聽�！�

        玉鼎真人錯愕地看著楊戩，便看到他正端著茶碗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這小子越來越精明了！

        玉鼎真人心中暗恨，他知道楊戩的性子，現在自己要是真的胡謅搪塞，那他不知要問到誰面前去！

        就在玉鼎真人內心掙扎之際，他忽然神色一動，凝神細聽片刻，哀嚎道：“天要亡我！”

        楊戩和楊菡嚇了一跳，連忙詢問發生了何事。玉鼎真人頹然地伏在桌上，右手舉著蒲扇指向洞外，有氣無力地說道：“你自己問她吧……”

        此時天色已暗，月色如霜，透過洞口只能看到夜幕上稀疏的星辰閃爍，晚風吹拂山間草木，卷起陣陣輕嘯。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股幽香，有花草的清甜，細聞又覺得冷冽。這熟悉的香味令楊戩神情丕變，他直直地盯著洞口，心中即是期待，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

        一道身影從黑暗中款款而來，那熟悉的純白衣裙隨著女子裊娜的步伐微微擺動，在洞口就停住，女子清冷的聲音立時響起。

        “嫦娥求見仙長�！�

        嫦娥怎么會在這兒？

        兄妹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萬分不解，而玉鼎真人已經被今天接二連三的“意外”打擊得只想裝死逃避，以致于一時間竟然都沒人出聲。

        還是楊戩先回過神，他幾步走出金霞洞，見嫦娥驚訝地看著他，抿嘴笑了笑，說道：“仙子遠道而來，還請入內一敘。”

        雖然一開始嫦娥對楊戩也在玉泉山感到驚訝，但想到他畢竟是玉鼎真人的徒弟，出現在這兒也沒什么奇怪的，加之前些日子玉兔化形多虧有楊戩及時出手相助，此刻說話的語氣便甚是溫柔：“有勞真君。那一日的事情，還沒來得及謝謝真君出手相助，還望真君不要見怪。”

        楊戩目光灼灼地打量著嫦娥，今日的她看起來恢復得不錯，尤其是對比那一日奄奄一息地倒在他懷中的模樣簡直天差地別�？蓷顟爝�是不放心，忍不住關切地問道：“仙子的傷好些了嗎？就算事情再緊急，傷情穩定后再處置也不遲�！�

        “多謝真君關心，我已無大礙。”

        那日楊戩將嫦娥送到藥王殿后便被藥王找借口趕走了，這些日子兩人再也未曾見過面。此刻在金霞洞意外見面，嫦娥初時還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畢竟當時楊戩是為了救自己的性命，免不了會有肢體上的接觸。嫦娥不認為楊戩是有意輕薄，此刻面對楊戩，她自然也能坦然處之。

        楊戩卻覺得有些失落，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引了嫦娥落座后，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嫦娥一進來玉鼎真人便支起身子，他強打著精神，滿臉堆笑地對嫦娥說道：“丫頭，你這次又是為了什么來找我啊？宓妃的事情我說了，我是真的不知道�！闭f到最后，他甚至連樣子都懶得裝了，淚眼汪汪地望著嫦娥。

        “仙長不必如此�！辨隙鹑炭〔唤�，玉鼎真人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世外高人的形象，每次都是如此反應，“宓妃的下落我已經有了眉目，此次前來，是為別的事情�！�

        “你找到宓妃了？”玉鼎真人神色一變，緊張地看著嫦娥。

        楊菡覺得玉鼎真人的反應有些奇怪，她看向楊戩，卻見楊戩低著頭，眉眼都藏在陰影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嫦娥點點頭，卻并沒有說更多關于宓妃下落的事情，她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慢慢問道：“請教仙長，嫦娥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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