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盛子凡用了一個老土的開頭，頓了好一會兒，他才接著道，“有一個人，他總是兢兢業(yè)業(yè)的勞動耕作，鬼笑他說：‘你真傻，為什么要這么辛苦呢，只要死了就可以成為鬼了，吃穿不愁，還有法力。’妖也笑他說：‘你真傻，食物是自然的贈予，為什么要自己努力，只要修煉成為妖怪，就能長生不老，你這么累，連一百歲都活不到。’

        “他們的嘲笑并沒有讓這個人氣餒，不僅如此，這個人耕種了農田、建造了房屋、造起了工廠，世界各個角落都有他的痕跡，富足的產出令他生活美滿、壽終正寢，死后也并沒有成為鬼。”

        盛子凡編到這里有點編不下去了，但顯然這跟和平?jīng)]什么關系，只能硬著頭皮瞎編下去，“那個人的子女接替了他事業(yè)，子子孫孫無窮盡的開發(fā)，占領了妖的生活空間，而作為人類死后變成的鬼，顯然也不甘心人那么富足自己那么貧窮，于是戰(zhàn)爭開始了，為了生存和貪欲。”

        故事逐漸脫離他的掌握，變得邪惡了起來……盛子凡滿頭黑線，決定迅速結局，“最后那個人的孫子跳出來，呼吁大家要和平，他們愿意把自然資源讓給妖，于是妖便幫助人平衡鬼，于是世界和平了，和平萬歲。”

        冷汗，順著盛子凡的額角流了下來。

        這是什么地獄級和平故事，幸好他只是來走過場，不然絕對是史無前例的低分。

        對面吳峰和趙莉的表情都略帶嚴肅。

        然而世事堪玩味，盛子凡反買、大別墅靠海。

        就在盛子凡自認為自己的故事爛到?jīng)]底時，三人給他的分數(shù)都不低。

        然而從第三場開始，分數(shù)就不會當場宣讀了，盛子凡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分。

        實測第四場考“法”，總的來說，這應該是最簡單的一場考試了。

        與其說這是考試，不如說是體檢。

        考生只需要往檢驗臺上一站，把雙手放在握把上，就能得到考試結果——靈力等級。

        柳澤邊給盛子凡講解，邊讓他站上檢驗臺。

        盛子凡心里可納悶，這種靈力等級測試，不是應該在考試一開始就進行嗎？

        這都最后兩場了，現(xiàn)在測出沒有靈力，那前面的不都白搭？

        盛子凡沒有過多糾結，白搭正好，反正他鐵定沒有靈力，到時候測完就能回家睡覺了。

        只是錯過了他本來想考的編制考試，下一輪不知還要等多久，真是麻煩。

        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把手放上握把。

        柳澤已經(jīng)兩次被盛子凡的高分震驚，所以這次他預先給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就算盛子凡靈力等級再高，他也不會驚訝。

        盛子凡把手放上握把的時候，也有些緊張，實測第一場的超高指認率，把他也嚇得夠嗆。

        “咦？”旁邊的柳澤發(fā)出疑惑的聲音。

        盛子凡頭皮一緊，不會他真的有很高深的靈力吧，說著也偏頭湊到柳澤那邊去看結果。

        然而……他沒看懂。

        那些花花綠綠的點是什么東西。

        好在柳澤很快解答了盛子凡的疑惑，只見他拿著一張核對表，照著顯示器頁面核對了好幾遍，才奇怪道：“怎么會這么低？”

        他不明白，前幾場考試分數(shù)那么高，靈力卻這么低？

        盛子凡緩緩松了一口氣，低就好。

        要是完全沒有就更好了。

        就在他們各自忖度時，盛子凡腳下的影子扭了扭，仿佛是吃漲了般，嘴部豁開一個缺口，打了一個無聲的飽嗝。

        實測第四場結束，盛子凡以為會和之前一樣，馬不停蹄的開始下一場考試。

        沒想到第五場“書”要等所有考生一起開始。

        考試時間總共24小時，也就意味著，他真的要在考場待夠一整天才能回家。

        而現(xiàn)在才下午一點半。

        早上的包子稀飯早就消化完了，經(jīng)歷過鬼打墻、筆試和撞鬼事件，盛子凡現(xiàn)在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第六層是食堂，考完實測第四場的考生可以去吃東西。

        柳澤大致給盛子凡說了路線，他還得去監(jiān)考其他考生，讓盛子凡找不到路就問工作人員。

        這棟樓的構造非常奇怪，有很多亂七八糟的通道，每層樓的樓梯不是都聯(lián)通的。

        在柳澤的敘述里，盛子凡從二樓要去六樓食堂的話，得先上三樓，穿過一排教室，再過一個通道，才有一個電梯，但電梯是上五樓的，上了五樓也不能直接上六樓，五樓有一個斜長坡下四樓，得從四樓走樓梯回到一樓，才能從一樓的樓梯上七樓，七樓才有下到六樓的樓梯。

        盛子凡：“……”槽點太多，一時不知道從哪說起。

        上個樓而已，需要建這么復雜嗎？

        還有，既然從一樓就能上七樓下六樓，他為什么不直接從二樓下一樓呢。

        柳澤離開后，盛子凡又坐了會兒，才打起精神下樓。

        好累，又餓又累。

        一直忙碌著還好，突然停下來之后，疲憊感就慢慢從身體里冒了出來。

        盛子凡拖著懶洋洋的步伐往一樓走，走到拐角位置時，他看到了樓下的工作人員。

        有點眼熟。

        那人掛著志愿者的牌子，看起來年紀有些大，發(fā)際線已經(jīng)退到了腦袋頂，慢吞吞地抬頭，和盛子凡對視。

        啊！這不是他早上走錯考場時，遇到的那個志愿者嗎？

        緊接著他就遇到了鬼打墻。

        因為一天內多次見鬼，有些麻木的心臟再次震顫起來。

        志愿者沖他笑起來，露出泛黃稀疏的牙齒。

        他的笑臉讓盛子凡想起了張炳卓的母親，那具鬼尸也曾盯著他露出這樣的笑容。

        盛子凡拔腿就往回跑。

        卻沒想到志愿者也跟著他跑了起來，似乎是嫌棄兩條腿不夠使，志愿者剛追完一跑樓梯，就雙手著地，四肢并用地沖盛子凡奔來。

        盛子凡只回頭看了一眼，就恐懼得吱哇亂叫。

        “救命啊啊啊啊！！”

        但不知怎么回事，這棟考試樓里竟然一個人都沒有，盛子凡甚至懷疑自己再次進入了鬼打墻。

        志愿者已經(jīng)追到盛子凡腳后跟，就在此時，盛子凡面部一痛，似乎撞上了一堵肉墻。

        他緊閉著眼，更加驚懼地叫喚起來。

        卻沒等來預想中的血盆大口。

        眼淚模糊了盛子凡的視線，看了半天才看清自己眼前的是人的下巴。

        追他的志愿者已經(jīng)不見了。

        盛子凡退后半步，才看清自己撞上的是誰。

        是許昱。

        感謝國家。

        感謝妖鬼管理局。

        感謝它們讓局長許昱這么閑，才能幾次救他狗命。

        盛子凡在內心真誠地感恩著。

        許昱看他整理得差不多了，才開口道：“去食堂？”

        盛子凡連忙點頭。

        盛子凡跟著許昱，把之前柳澤說的那條路線走了一遍。

        食堂里只有幾個稀稀拉拉的人四散著吃飯，窗口全都空著。

        許昱和盛子凡一人要了一碗牛肉面。

        他們找位置對坐著，等師傅煮面，一時無話。

        食堂里，其他人都在若有似無地打量著他們。

        對此兩人都沒反應，許昱是不在意，盛子凡則壓根兒沒發(fā)現(xiàn)。

        好一會兒，盛子凡才從剛才的極限恐懼里，完全脫離出來。

        “剛才那是什么？”盛子凡問完，才想起面前這位是個大領導，又補充了個稱呼，“許局。”

        許昱伸出一只手，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

        在盛子凡茫然的視線里，許昱把手掌翻了個面，道：“事分陰陽，順著一條線走，是活人走的陽間路，反過來，就是死人走的陰間路。”

        許昱收回手，接著說：“靈管工作不止活人能做，鬼也能做，所以除了我們這些監(jiān)考老師和工作人員，這次考試陰司的也會來，剛才你走了陰間路，那個志愿者就是陰司的鬼。”

        盛子凡緊皺眉頭，他還記得一點《憑欄鬼話》的內容，主角林星禮捉鬼時，好像并沒有得到陰司的幫助，反倒而被使了好些絆子吧？

        怎么考試的時候，陰司還要派人來監(jiān)考呢，而且還公然對考生下手。

        這個世界的人和鬼關系太復雜了。

        盛子凡只覺得頭大如斗，早知道他當初該好好翻翻《憑欄鬼話》的

        “兩碗牛肉面——”窗口師傅的喊聲打斷了盛子凡的思考。

        許昱起身去端面。

        嗚嗚嗚，一碗冒著熱氣的、麻辣鮮香的牛肉面，是撫慰疲憊心靈多么重要的食物啊！

        盛子凡吃得幾近落淚，他要的就是這樣平凡又快樂的日子而已呀。

        然而盛子凡不知道的是，許昱幫他端面這個動作，讓多少人跌破了眼鏡。

        那個許昱，竟然幫一個考生端面。

        那個考生是誰？

        食堂里所有人都加快了吃飯的速度，準備離開之后去打聽盛子凡的身份。

        吃完飯，盛子凡在許昱的邀請下，去他辦公室的沙發(fā)上睡了一覺。

        累了半天，盛子凡一直睡到下午才醒，又跟著許昱去食堂吃晚飯。

        下午六點，已經(jīng)有不少考生考完了實測第四場，食堂里的人烏泱泱的，有了初高中學校食堂的感覺。

        許昱和盛子凡排在某條隊伍后面。

        站在他前面的人明顯認識許昱，在許昱站到他身后時，整個后背都僵直了。

        盛子凡注意到了大家的反應，終于對許昱的局長身份有了點實際的認知。

        對啊，這位可是局長。

        盛子凡想到自己那個世界，局長是非常厲害的大官了。

        現(xiàn)在這位局長居然和自己這個小考生一起，來食堂排隊吃飯，真是好接地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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