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淮
新主神上任,向來是天界大事,更何況是掌管人間財運,受萬千香客供奉的財神殿主神。從消息傳開開始,天庭南門已經來來往往進出不少神仙了。
遲暮算是最后一批趕來的神仙之一。本來到的早,結果不知哪位腦子不好使的大神官下令,讓進南門的神仙按從高往低的官位排,然后再進,他個九品芝麻官自然而然成為最后一位。
好在不是最后一位。
遲暮望著排他身后的年輕人,禮貌笑笑,一來是出于同情,二來也是出于感激,然后忍不住順帶打量了兩眼。
嗯,相貌是很出眾的,氣質也很出塵,就是面上看著冷肅,想來是個冷心冷性的新人,尚缺了些圓滑。
年輕人見他打量,默默轉過頭。遲暮見狀卻覺得不好,本著老人提點新人的心情道:“年輕人還是抬頭挺胸,精神點好。”
那人轉回頭看著他。
遲暮沒在意,繼續道:“你這一沒官服二沒官銜,想來是個剛調上來的新人。天庭不比人間,各級神官大大小小都有些關系在,你放尊敬些知趣些,倒也能求個安穩。”
年輕人終于動了動嘴唇,艱難道出一句:“多謝提點。”
“提點算不上,”遲暮露出得體的微笑,指了指自己的黃色衣袍,“我也不過是個九品的香火官,不過見的比你多些,經歷的比你多些。”
“我知道。”
遲暮心想你知道什么,繼續道:“你也是去參加典禮的?”
“嗯。”
“那你可知道這新任財神是什么來歷嗎?”
其實遲暮自己不知道,但他估計這新來的也不清楚,問了也沒什么。
年輕人淡淡瞥了他一眼,只道:“具體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叫云淮。”
“噢,那你這消息還挺靈通的,我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遲暮點點頭,眼里多了幾分贊揚。
年輕人:……
思索一會遲暮從袖子里翻出破破爛爛的賬本,遞了只朱筆給他,嘗試問道:“你知道具體是哪兩個字嗎?要不幫我寫一下?以后遞請公文也不會把名字寫錯。”
年輕人看著眼前的破爛賬本有些猶豫,不禁道:“按你這級別,公文應該遞不到他那。”
遲暮:“……你怎么知道有朝一日遞不到?”
年輕人這才接過筆,翻開賬本第一頁寫了兩個字——云淮。
遲暮道了謝,接過來看了看,很是贊賞地道:“字寫的好看。”
“多謝夸獎。”
接著遲暮又看了一眼那兩個字,默念道:“淮,清水之最。”
希望人如其名吧。
待到日落之際,隊伍還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個人。輪到遲暮的時候,他掏出自己的腰牌,遞給南門守衛,道:“財神殿九品香火官,遲暮。”
他又轉頭看了眼年輕人,向守衛解釋:“我身后這位是新調上來的神仙,估計還沒有自己的腰牌,你別攔他,讓他跟我一起進去吧。”
守衛點點頭,卻在查驗腰牌的時候發現不對。
“這腰牌并不是天庭現在的樣式,從哪來的?”
“這就是我自己的腰牌。”遲暮疑惑不解,“我下界了三百年,怎么,腰牌樣式換了?”
“三百年?”守衛也很疑惑,“那也不對,我在檢查眾神官的腰牌時,也沒見過你這樣的樣式啊。”
遲暮傻眼了,眼見著就差一步進了天庭,結果被攔在大門口了。
“但我確實是財神殿的香火官,”遲暮掏出自己的賬本,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道,“麻煩您通融一番,先放我們進去吧。”
“這……”守衛有些為難,“若是平時也就罷了,這幾日正值新主神到任,來往神官眾多,萬一出了事,責任我擔不起啊。”
“罷了,用我的吧。”
遲暮聞言有些奇怪,轉頭看向身后的年輕人,卻見他遞出一塊金光閃閃的腰牌,正想道你怎么會有,然后就聽守衛慌張來了一句:“見過主神!”
主……主神?!
下一秒遲暮看清了那腰牌上的兩個金光閃閃的大字——云淮。
財神殿主神?
他腳一軟差點跪下去叫大爺,腦子里反復回響臨行前昭勻囑咐的那句話——你要是遇見他,多小心些。
云淮倒是十分淡定,只道:“明日典禮結束來一趟重決殿,我要確認你的身份。”
重決殿,六位主神共同辦公之地。
遲暮掩住慌亂回了個是,心里只剩下兩個字——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從方才腰牌一事遲暮就覺得奇怪,天庭腰牌是喜歡時不時更新樣式,卻也不至于說換到守衛都認不得他的樣式,況且身為神官,天界任何變動也會有傳令使告訴他才對,怎么腰牌也沒有人給他換。
當真是匪夷所思。
更匪夷所思的在后面。
遲暮順著記憶中的方向尋往財神殿,卻發現并沒有出現應有的熟悉場景,反倒是出現了一片熱鬧喧囂的市集,高樓商鋪交錯相間,卻沒有一處掛著財神殿的匾額。
遲暮有些心慌,拉住一位路過的神仙問道:“請問閣下,財神殿怎么走?”
“財神殿?你方向走錯了,在那邊。”被問的神仙給他指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那天庭這怎么會有市集?”遲暮又問,“我記得從前是沒有的啊?”
“早就有了吧,”神仙好奇地看著他,“你是新來的不知道?”
遲暮尷尬笑笑:“太久沒來,忘了。”
他又往反方向走,天漸漸黑了,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之中那金色的匾額出現在眼前,熟悉之感涌上心頭,他松了一口氣。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遲暮上前敲了敲門,過了一會門開了,從里面走出一個陌生的小童。小童揉了揉眼睛,問他找誰,遲暮微微低頭,小聲告訴他找東宋神官。
“東宋神官?”小童滿眼茫然,“他是誰?”
“就是香火閣的執事神官,應該是個很和善的老頭,”遲暮以為他不認識,“你是新來的,不認識他嗎?”
“不認識。”小童還是迷茫不知。遲暮有些犯難,正準備出示那不中用的腰牌時,又一個人出來了。
“松兒,誰來了?”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穿著熟悉的黃袍,提著燈走了出來,遲暮見腰帶式樣為雪白銀紋,忙行禮道:“拜見執事神官。”
小童抬頭解釋:“師父,這位神官說他找東宋神官,可我不知道這個人。”
“東宋神官?”中年人聽到這個名字愣了片刻,隨即打量著遲暮,問道,“不知閣下何人,找這位神官有何貴干吶?”
遲暮恭敬道:“在下遲暮,為財神殿香火閣九品香火官,回來時腰牌丟了,怕旁人誤會,便想找東宋神官替我佐證。不知大人是——”
“我乃如今的香火閣執事神官舟聞,”舟聞借著燈籠光亮仔細打量他,不免疑惑,“東宋神官已經羽化多年了。”
“羽化多年?”遲暮沒反應過來,又重復了一遍,“羽化多年?”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舟聞道,“我也是聽別人說才知道有這位老神官的。”
遲暮愣住了。
見他呆呆站在原地有點可憐,舟聞便先招呼他進來,道:“已經入夜了,要不今晚你先在這休息一晚,明日新主神一到,我再幫你找記檔和重新辦腰牌就是了。”
遲暮沒想起要道謝,下意識地跟著舟聞走進殿內,未曾想走到臺階一腳撲空,瞬間摔了下去。
舟聞趕忙將他扶起,卻見他手上滲出血來。
“哎呀你這……”
疼痛感讓遲暮清醒了一些。他不顧手上的傷,驀然抓住舟聞的袖子,慌問道:“敢問執事大人,天界如今是什么時候?”
“什么時候?”舟聞驚疑地望著他,“你問這做什么?”
“是不是靈源三十一年?”遲暮急得說錯了話,“不對,是靈源一百三十一年。當今天帝可是靈源君?”
舟聞眼神瞬間復雜起來,他似乎意識到眼前這個“糊涂”的神官遇上了什么事,因何而慌張。
他松開遲暮的手,搖搖頭:“既不是靈源三十一年,也不是一百三十年。當今天界是六大主神共同掌事,天帝靈源君早在一千年前就因平息叛亂下落不明了。”
“那當今六主神除了財神殿以外,都有誰?”
“花神花愫,水神行雨,文神溫敬,武神聞鏡,命理神南段……”
“都不對,”遲暮顫抖著,低聲喃喃,“一個都不對。”
他不死心地問舟聞:“普通神官也就罷了,六位主神一般受人間香火最多,按理說會活的很長久,怎么會六個換了個遍?”
“千年前那場叛亂,五位主神折損其三,剩下兩位為平定天界秩序損耗過多,也不久于世了。”
“五位?那剩下那位……”
舟聞搖搖頭:“天庭秘辛,還是少過問最好。”
“天庭秘辛?”遲暮低頭看著手上鮮紅的血,眼里泛起迷茫。
最熟悉最敬重的人早已死去,記憶中的人物成了不可言說的過去——
那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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