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交換
若歸坐在窗榻上,暖暖的陽光投到她的身上,可是她的心中一片悲涼。
多么諷刺,她將這句話牢牢刻在心底,作為認出他的一把鑰匙。她對于元協抱有毫不動搖的信任,沒有過一絲懷疑。
可是元協從來都沒有對她說過,他要帶她走。
不管是朝政大權,還是北朝天下,他每一次都是把她扔下,從來都不會帶她走。
他帶走的人,從來都不是她。
她的悲傷幾乎要滿溢出來,濃濃的籠在她全身,實在太過于明顯,讓予安非常不安。
他不明白為什么他的隱瞞會讓她如此難過,有些不知所措:“我實在是想著,雖然你是因為把救你的人誤認成阿協才對他動心的,可是在這之后,與你相處接觸的都是阿協,你喜歡的,也是后來與你一起經歷過許多的阿協。僅此一件事,并不會對你們有什么影響的。”
予安看若歸還是沒有反應,小心翼翼的湊近她一些:“可是不管怎么說,我的確是不應該瞞著你的。我向你道歉,你不要生氣了,好么?”
若歸緩緩的看向他,正對上他澄澈的眼眸,里面是濃濃的擔心與抱歉。
是啊,他只以為她是因為他的隱瞞而難過,卻并不知道,最讓她傷心的不是他善意的隱瞞,而是元協……他蓄意的欺騙。
她閉了閉眼睛,將許許多多無法言說的話都藏起來,然后才又睜開,盯著予安寫滿不安的瞳仁,開口道:“我沒有生氣。”
看予安一臉的不相信,若歸有些疲憊的補充道:“我生氣……并不是因為你。崔阿兄,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你救了我,我還需要感謝你呢,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就生你的氣的。”
“你不會是先哄我出去,然后就送我一封絕交信吧?”予安將信將疑,“我為什么心里這么不踏實呢?”
若歸有些疲憊,她不想說話,只是扯了扯嘴角。
予安的確是抱著將那晚的記憶一個人帶進墳墓的想法選擇對若歸隱瞞的。現在真相大白,他心里非常過意不去,覺得對不起若歸對他的信任,又看若歸情緒低落,他千方百計想要讓她高興一些。
予安小心翼翼覷著若歸的臉色,故作輕松的討好:“其實我之前不小心說漏過嘴的。你記不記得,我們在長邕城見面的時候?我正在與琰實說話,你忽然抱著你的寶貝驅寒湯闖進來。那會兒我對你說了什么,你還記得么?”
若歸被他帶走了思緒,認真回想了下當時的場景,默默搖頭,有些赫然:“我……不記得了……”
“其實在那個時候,我就認出你是那天晚上的那個姑娘了,所以脫口而出,說的是‘是你啊’。”予安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還是有些想笑,“當時我說漏了嘴,還心中一慌,害怕泄露出行蹤,幸虧你當時忙著給琰實送驅寒湯,并沒有在意,我這才放下心來。”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留意著若歸的神情。看她臉色緩和了一些,急忙笑道:“當時你還老大不愿意分給我呢。滿臉都寫著不情愿,就差趕我出去了。”
那個時候的不舍心情,若歸現在仍然記憶猶新,不由也露出了一絲笑容:“這么明顯么?”
予安點頭,很貼心的安慰她:“不過你當時也說了,這湯是你特意學的,我很理解。”
“是啊,我當時說了,這湯是我為了一個人特意學的,”若歸語氣有些唏噓,抬眼認真的看向予安:“崔阿兄,你知道么?那個人,其實是你。”
“那天晚上,那個人把披風給了我,可是我還是染了風寒,想到他沒有披風肯定會更冷,所以我才去學做的驅寒湯。”若歸想到當時的小女兒情緒,唇角微微翹起,“我以為那個人是阿協,滿心想著要第一個給他吃,所以才不情愿給你的。可是現在想一想,命運真的很奇妙啊。”
“救我的人,是你。第一個喝到湯的人,也是你。”若歸深吸一口氣,笑道,“當時還百般不愿,可到最后陰差陽錯,我這也算得償所愿了。”
予安怔了一下,也緩緩笑開:“這么說來,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命運就注定我是你們的紅娘了。”
提到元協,若歸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垂下眼簾,望著茶杯里翻卷舒展的茶葉發呆。
予安看她這幅神游天外的狀態,以為她是在擔心元協,非常自覺的起身:“好了,既然你已經與我求證過了,我也將所有真相全盤托出,再沒有絲毫隱瞞了,那我先去前面看看。王上好像突然對阿協很是不滿,我有些擔心他。”
若歸沒有說話。
予安輕輕揉揉她的發頂:“我先走了。你不要擔心,我一定會把阿協給你全首全尾的帶回來的。”
予安走后,殿內只剩下了若歸一人。她一動不動,仍陷在自己的思緒里無法自拔。
他回來了,回來的這么突然,沒有給她一點準備的時間,這么長時間以來,她為自己做的內心建設與預案猝然粉碎,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一陣風吹來,撫動若歸鬢前碎發,臉上有些癢,而耳邊傳來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讓若歸心里也有些癢。
她順著聲音看去,正是掛在窗前百寶架上的那個銅鈴,正隨風搖晃著,還微微打著旋兒,左右扭動。
若歸正定定望著窗前的銅鈴出神,忽然看到窗外一人步履匆匆的朝她走來,正是舒和。舒和風風火火沖進寧光殿,拽起若歸的手就往外走。
若歸被她拉的一個趔趄,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后:“五嫂,咱們這是要去哪里?”
舒和頭也不回,直直朝前疾行:“無極殿。王上真是瘋了,協弟也是瘋了,都瘋了!都是一群瘋子!”
若歸并不想現在就去見元協,尤其是當著知道內情的元軻的面。不論她與元協有怎樣的問題,她都不想在眾人面前毫無儀態的與他對峙,讓旁人看笑話。
她本來是想回到王府后,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情況下與他見面,然后問個清清楚楚,而不是突然在大殿之上,在眾人面前,以這么猝不及防的方式見到他。
她沒有信心可以毫不失態,也害怕自己會狼狽的痛哭出聲。
“五嫂,我就不去了吧,”若歸往回抽著自己的手,“我還是先回王府里等他吧。”
“你們夫妻二人感情好是眾所周知的,諾諾你不用不好意思,”舒和以為她是怕自己與元協元軻這緋聞三人同時出現,惹出更多流言蜚語,“更何況,現在無極殿的情況……”
她頓了頓,腳步更快了幾分:“等到了我再細細與你說,你還是趕緊的吧。”
若歸掙扎的更厲害了:“有五兄在一旁看著,王上不會對阿協做什么的,我對他很是放心。五嫂,我真的不去了。”
“你對他放心?你是對王上放心,還是對協弟放心?”舒和干脆把另只手也用上,兩手緊握著若歸的手腕,“哼,在我看來,這兩個人哪個都能不讓人放心。”
若歸十分堅決的甩開舒和的手,又急又氣:“我說我不去!”
她看著舒和轉過身來一臉詫異的表情,緩和了一下劇烈起伏的情緒,放軟了聲調:“五嫂,有些事情我……我不知道怎么與你說,但是……我現在真的不想去。我不能去的。”
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起來。
舒和看若歸這一幅泫然若泣的表情,想了一想,嘴巴漸漸張大,滿臉驚恐,失聲道:“難不成傳言是真的,王上他真的對你……”
若歸沒想到舒和會想到這個方向去,無奈道:“五嫂你說什么呢。我只是……暫時還沒有做好見到阿協的準備,有些膽怯罷了。”
舒和以手扶胸順著氣,如釋重負一般:“那就好,你嚇死我了。”
說完,又拉起若歸就要趕路:“你不要再亂想這些有的沒的了,趕緊跟我走。”
若歸沒想到舒和這么執著,被拽著走了幾步,很是煩躁:“我說了我不想去!五嫂你不要再硬拽著我去了!”
舒和本來就心急,若歸又一直這樣不肯配合,終于也惱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情?我怕傳揚出去又怕你著急,這才緊趕著來找你的,你不是對阿協很是上心么?為什么今日這么奇怪?”
“五嫂你不要騙我,出不了什么事情的。”若歸并不信她的話,返身往回走,“宮門處的羽林衛來傳話,說的是阿協沒有帶大軍,是自個兒回來的,這就向王上表明了他沒有絲毫逼宮謀逆之心。王上確認了這一點,就不會對他怎樣,充其量是為了他駁斥王詔、拒不退兵的事情懲戒他一下,有五兄在那里,也不會過頭的。”
舒和見她竟然還往回走了,急的小跑兩步追上她,一把將她扯住:“你!”
若歸面無表情:“我說的沒錯吧?所以我回王府等他也是一樣的。”
“若歸!”舒和急的在原地轉圈,最后終于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好啊,我原是怕你乍然一聽消息心里著急,想帶你到無極殿再與你說個分明的,既然如此,我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她欺身上前,壓低了聲音:“是啊,你說的都沒錯,一開始的時候,事情的發展是這樣的。可是,你萬萬也想不到協弟的反應吧?”
“王上要收回他手里的兵權,他交了。王上要罰他,他也認了。可是王上不允許他帶你回去,只說讓他與你見面之后再做定奪,而且必須是在宮里。”
舒和湊得越發的近,聲音也越發的低,到了后來,幾乎是在耳語了:“協弟堅決不從,一定要帶你回去。王上震怒,問他既已不遵詔令,早有罪在身,又有什么東西可以來換。”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么?”舒和緊盯著若歸的眼睛,滿臉驚懼與不忍,“他說,他遵詔令。王上曾經傳詔,說是他若不撤軍,就從你的指頭開始,一點一點剁去送到前線。他還說,他用王上今后的心安來換。今后,王上再也不必擔憂他功高震主、有脅王權了。”
“他不會允你受傷,兼具按照舊律,身體殘缺之人不得承襲王位。”
“所以他親手拔刀,砍下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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