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坦白
予安將若歸攬在懷里保護的很好,元軻卻還是在混亂的眾人中一眼發現了正在越過羽林衛護衛的兩人,急的大喊:“把崔予安攔下來!王妃在那邊!”
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拽過身側護著他的羽林衛統領,大力將他朝著那個方向推:“別管孤,孤沒事,去護著王妃!快!”
說完,眼看著他的統領移動費勁,元軻又急又氣,竟然親自下場,也顧不上看周圍這都是些誰,只是將攔在身前的人一股腦往旁邊推,艱難的朝著予安若歸的方向擠。
甬道本就不算開闊,林林總總站了一大堆人,已經很是擁擠。現在大家都朝著對方又推又搡,帶頭的還是王上王爺這種貴人,更甚者還有嬌貴的女眷們夾在中間,在場諸位既不敢造次又不得不上前,左邊顧忌右邊小心,一時間亂成一團。
就在大家一同陷入人群中,俱已經頭暈腦脹的時候,甬道盡頭又跑來幾人,領頭的是位宮內的內侍,后面跟著幾個守護宮門的羽林衛。
幾人從宮門處一路跑到這里,都是氣喘吁吁的,可是還沒喘勻氣,就看到這一幅壯觀場景。所有人糾纏在一起,人影穿梭,嘈嘈切切,根本找不到王上在哪里。
內侍急的手腳俱顫,跺腳喊道:“別打了,別打了!有大事稟告!有大事稟告啊王上!”
他尖細的聲音被淹沒在眾人的呼喊聲中,沒有激起一點水花。
幾個之前負責守衛宮門的羽林衛見狀,一把推開那個急的團團轉手足無措的內侍,自己上前去親手扒拉擠在外圍的眾人,艱難的朝著沖突的中心地帶撞去。
小鐘內侍本來是跟著若歸一起從寧光殿里出來的,他一直站在一旁,從頭到尾親眼見證了事態發展。
剛亂起來的時候,他與月燈一起護著若歸退到寧光宮宮墻下,后來予安帶著若歸離開,他本也想跟上去的,可是無奈身單力薄,根本跟不上他們兩人的步伐,反而被推到了最外圍。
小鐘內侍嘗試了幾次,都被人又推了回去,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到與他一樣站在人群外圍跺腳的內侍,急忙避過眾人靠過去。
“這是怎么了?”
在被調到若歸身邊之前,小鐘內侍原本就是輪值守衛各宮殿大門的。那個內侍看他一眼,認出他是一朝飛黃騰達跟去了若歸身邊的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彭城王殿下……彭城王殿下回來了!現在就在宮門口候著呢!”
沒想到是個這么要緊的消息,小鐘內侍也懵了。
他想了一會兒,環顧四周,當機立斷,飛奔回寧光宮里,扛了平日里除草種花的鋤頭出來,一個狠心,朝著寧光宮門口蓄水的大缸狠狠砸去。
“砰”的一聲,陶缸碎了個大口子,里面蓄著的水嘩啦嘩啦的從破口里涌出來,很快蔓了一地。
這么巨大的動靜和水聲終于吸引了爭戰正酣的眾人的注意,卷入了爭斗推搡中的眾人低頭一看,發現水馬上就要漫到自己鞋面上了,顧不上再去廝打旁人,趕忙紛紛停手互相躲避開來。
元軻的身影終于從重重人海中顯露了出來。
鐘內侍將手里的鋤頭一扔,雙膝跪地,高呼道:“稟王上!彭城王殿下回京!等候王上宣召!彭城王殿下回京了!”
按照大軍行進速度,此時元協應該還在班師回朝的路上,大家都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京中,人都已經到了宮門外了。
一時間,眾人都頓在了原地,頗有些回不過神兒來。
元軻發冠歪斜,從人群中伸長脖子,有些遲疑道:“你說誰?”
鎮守宮門的羽林衛趁著這個機會終于擠到元軻身邊:“王上,彭城王殿下未帶大軍,只帶了兩名侍從,孤身一人趕回來了,現在正在宮門處求見。”
若歸已經陷入震驚與呆滯中很久了,后來又被裹著卷進了一場混戰,雖然予安用自己護著她,可是被推來擠去的早已鬢亂釵橫。現在又忽然聽說元協獨自回來了,只覺得自己一下子收到了太多沖擊,腦子都有些凝滯不動了。
直到元軻帶著眾人匆匆離去,她仍縮在予安懷中愣神,手指緊攥著他的衣襟不放。
舒和也是氣喘吁吁的,趕到她身邊,跟予安一起扶住她,上下檢查:“諾諾,你還好吧?”
予安剛剛是被情勢所迫,為了避免若歸被誤傷,才逾矩將她護入懷中。現在看舒和來了,他默默將她從自己懷里挖出來,想要將她交到舒和手上。
可他的手剛從若歸肩頭撤開,若歸卻一個激靈,動作迅猛抓住他的袖子,抬眼看他:“崔阿兄……”
“我在。”予安只當她是受驚了,溫和安撫她,“你不必擔心,阿協已經回來了,馬上就可以接你回去了。”
“我……”若歸嘴唇翕動兩下,心里洶涌著許多疑惑想要與他確認,可是看了看旁邊關切望著她的舒和和于王后,還是把問題都咽了下去,改口道,“崔阿兄,我想與你確認些事情,可以么?”
“可是,我得去前面看看阿協……”予安有些遲疑,“這樣好不好,你稍等等,阿協接你回府以后,我去府里與你們一起……”
“不好。”若歸很是堅決,打斷他的話,“他既然是自己一人回來的,就說明他已經聽到了洛郡的流言,已然有對策了,你不必為他擔心。這件事情對我來講很重要,我一定要與你確認了才能安心。”
“跟我走吧,好么?”若歸幾乎無法控制心頭的震撼之情,幾乎一刻也不能再等了,目光帶上了一絲祈求。
予安看她這幅仿佛快要哭出來的神情,猶豫了一會兒,終是點了點頭。
得了允諾,若歸魂不守舍帶著予安回到寧光殿內,揮手讓月燈和鐘內侍都出去,殿內便只留下了他們兩人。
他們明明這樣相對而坐過很多次,可這一次卻分外不同。
予安看她手指緊緊捏著茶盞,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奇道:“你有什么要緊事情需要與我確認?不必這么拘謹,直說就好,我一定會如實相告的。”
若歸心中有許多想問的,又有許多猶豫與糾結,百般措辭后,還是決定開門見山:“崔阿兄,兩年前的春天,大概是初春時分,你在哪里?”
“兩年前的初春?”予安想了想,神色微微一變,頓了一下,卻仍撐著笑容,“我在……廣平城。”
“真的么?”若歸緊緊盯著他的面龐不放,深深看進他的眼眸深處,“那阿協呢,那個時候,他在哪里?”
這一次予安回答的很快:“他在洛郡。”
若歸卻毫不停頓,緊跟著問:“那個時候還沒有遷都,他一個王爺,不是應該在廣平么?到洛郡干什么?”
“他正是在為遷都做準備,提前來勘察洛郡情況的。”予安回答的很是順暢。
若歸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她本來難以相信自己的感覺,可是看予安滴水不漏、矢口否認的樣子,卻反而證實了她的猜測。
她看著予安,似笑非笑,忽然換了話題:“那一年,你跟著阿協的大軍前往長邕城的時候,是從廣平出發的,還是洛郡?”
予安非常謹慎的想了又想,微皺眉頭,囫圇回答道:“我們是分開出發,在半路上才匯合的,并不是一直一路。”
“那么,你是從廣平出發的嘍?”若歸點點頭,看著他的眼睛,慢慢挑眉,“帶著阿協的大軍?”
“我……”予安本想說什么,抬頭迎上若歸直勾勾看向他的眼神,已經到了嘴邊的回答就再無法說出口。
他其實可以同她解釋的天衣無縫的。但是……
默默無言。兩人對視良久,予安終于無奈苦笑道:“你都知道了?”
若歸說不出心里現在是什么感受,她用眼神勾勒著予安清雋的側臉,努力將他的五官填充到那人被遮住的面部輪廓中。
她輕輕開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不告訴我,你早就見過我。
不告訴我,你曾經救過我。
不告訴我,兩年前初春的夜晚,洛郡郊外的小樹林中,那個人,是你。
予安放下手里的茶盞,身體向后靠在靠幾上,姿態很是隨意,語調里帶著強作出來的揶揄:“告訴你什么?我幫過你,是你的恩人,你要記得報答我?”
他搖搖頭,笑道:“這豈不是太奇怪了。挾恩求報,我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若歸一點都笑不出來:“那剛剛我在問你的時候,你為什么不肯承認?你為什么還想要誤導我,讓我以為救了我的人是阿協?”
她看著予安的臉上的輕松神色慢慢消失殆盡,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腦海里忽然一片清明:“你早就知道我把你認成阿協了,是么?甚至……”
“甚至你早就知道,那個晚上,就是我喜歡上阿協的開始。”
若歸說著說著,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因為什么,忽然涌上了滿腹的委屈,聲音里也帶上了一絲哽咽,聲線顫抖著:“你怎么能這樣呢?崔阿兄,你怎么能這樣呢?”
予安看她眼眶通紅,可是努力瞪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的樣子,沉默了良久,才直起身子,長嘆道:“若歸,你還記得么?今年我們一起守歲的時候,我問過你為什么喜歡阿協,你說,他救過你。”
“在長邕城之前,一個晚上,樹林,你只說了這些,然后說那人與你約定要保密。那個時候我才猜到,原來你把那個人認成了阿協。”
予安帶著深深的嘆息:“我并沒有早就知道,如果我早就知道你的喜歡是因一個誤會而開始,在你對我說你想要我幫你追求阿協的時候,我就會告訴你的。”
“可是我直到不久前才知道,在你已經嫁給了阿協、你們二人很是恩愛甜蜜的時候。到了這個時候,不管你有沒有認錯人、你們是不是開始于一個誤會,都已經不重要了。”
“你說的沒錯,我是打算讓你認為那天的那個人就是阿協,那個晚上的真相將永遠是一個秘密。若歸,你如果不這么聰敏,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予安認真的,一字一句的對她解釋,將所有的真相和真心都講給她聽。
“可是,你是怎么突然發現了端倪,想要跟我確認這件事情?我那晚趕去洛郡與阿協會面,是秘密出行,除了阿協,沒有任何人知道,也沒有任何人見過我,所以我才有把握可以瞞著你的。你是怎么懷疑到我身上的?”
“沒有任何人知道,也沒有任何人見到?”若歸雙唇微微顫抖,“那天晚上,我見過你的啊。”
“我見過你的。你救了我,我想要找到你,可是我看不到你的樣子,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留給我的,只有那幾句話而已。為了能夠找到你,我反復回想你那天晚上說過的每一句話,拼命把你說話的聲音和語調都清清楚楚刻在腦子里,長長久久的銘記下去。”
“不管找到你需要多久,只要你再說同樣的話,我都能立刻辨認出來。”
若歸十指緊攥在一起,抬眼看他,露出一個有些飄忽的笑容:“‘這兒太亂了,我先帶你離開。’這句話,是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剛剛,你又對我說了一次。”
予安沒有想到若歸竟然對這件事如此上心,竟然真的只憑一句話就認出了他。
他瞠目結舌看著若歸微微顫抖的身體,呆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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